《丢了太阳》页鱼

55、第五十五章

　　他把字涂掉了，涂的嘿嘿的，纸都被划烂了。
　　看着姚欣在教叶花晨做题，下课后姚欣还缠着叶花晨要学转笔，刘明屁股像是坐在冰块上脸色煞白，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刘明今天这么了”第二天早上，刘明没有出现在操场，也没出现在课堂的早读上，食堂内苏慧问道。
　　叶花晨：“他说身体不舒服”。
　　宿舍里，刘明睡得昏昏沉沉，他不自己是在做梦还是醒着。当看到床边得早餐，他知道自己醒了，他也知道这是叶花晨早上给他打抱的，他却一把拍飞在地上。他拿起手机已经11点了，要放学了。给班主任打电话：“老黄，我要请假”
　　“好好上课，晚点在说”电话被挂断了，而且电话里好像很杂乱。
　　要是以前刘明早闯出学校了，校警都不敢拦他。那时候他认为那样很英勇。但现在他只想找个正当的理由，拿着老师的条子，离开学校。他可以失败可以逃跑，但必须是站着。他不会让自己成为一个懦弱的失败者。请假就是他给自己的微笑。
　　他想着班主任不在学校，那就去找教导主任或者校长请假。他来到办公室，老远就看到很多校警和老师，还有辱骂声。
　　他只是瞥了一眼，因为他现在没有心情好奇。就算身后面是世界末日，他都不想转身。就算身前是世界末日，他也不想转身。
　　往前走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脑子出现了一个画面，一个挎包，带着红色星星“一等奖”的很久很久的淡绿色挎包。
　　他转身了，看到了那个“解放包”和办公室里很多人而且一片狼藉。他拿出手机在窗口录像，看着里面发生的一切不自觉的嘴角笑了笑。
　　午休铃声快响的时候刘明才回到宿舍，他一会来就问道：“叶花晨呢？”
　　王子杨一愣，因为平时都是叫“大晨”这么现在叫全名：“啊，他被第三节课的时候他被班主任叫走了，一直没有回来”。
　　“哦，为什么？”
　　“我那知道，你找他？”
　　午休的铃声响了，刘明没有回答，躺倒床上玩他的手机。
　　下午上课前刘明出现在了教室就被苏慧逮到，还被咬了一口，她很生气的说：“学会逃课了，一天天的不学好”。
　　“我保证不会了，我保证”刘明乖的就像是一个听话的孩子。
　　他刚一坐回座位就向姚欣问道：“叶花晨呢？”
　　姚欣：“不知道，早上被班主任叫走了”
　　“哦”。
　　“叶花晨你出来一下”老师在上着课，班主任却走了进来打断课堂。
　　“哦”叶花晨放下笔，刚走出教室：“什么事老师”
　　班主任：“你先跟我来”。
　　叶花晨隐隐约约有些不安，如果是班主任要帮忙搬练习册之类的事情不可能叫他，也不可能只叫他一个。他脑子里回想着这段时间自己也没有违反什么校规之类的事情，他找不出理由，想问又不敢开口。害怕忐忑不好的事情好像就在前面等着他一样。
　　刚一进办公室，就如同法庭上听到自己被判死刑一样，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大脑和皮肤，发热的皮肤要爆炸的大脑，没有血液的肌肉僵硬得让他想逃都动不了。
　　一巴掌扇在了脸上，世界好像被抹去了颜色，剩下一片白光。人的说话声，好像被拆成了音符，混乱的从高处落下噼噼啪啪。
　　叶花晨看着母亲，这是他第一次在学校看到母亲，一个蓬头垢面抱着她那个与时代格格不入的挎包如同乞丐一样的母亲。而且还在满嘴脏话，歇斯底里的在咆哮。
　　她辱骂着叶花晨拿了叶花广的一千块钱和随身听，被魔鬼收买了不要她这个母亲了。
　　她谩骂着老师，收了叶花广一家的钱，骗自己孩子让他被仇人收买。
　　她辱骂叶花广一家，用最恶毒的语言，疯疯语语的控诉着自己房子被抢，自己出钱给叶花广读书，现在却给她药吃，要毒死她。
　　叶花晨没有想到自己只是拿了叶花广的一千块钱和随身听，竟然被母亲知道了，他也意识到肯定是叶花广和母亲说的，肯定又是母亲到叶花广的单位想要回当年给他读大专的钱，他没有还钱，把这件事说了出来，让自己心安理得说他不欠母亲任何东西，母亲才来学校大闹。
　　班主任和校领导围着母亲要了解情况和她讲道理，可是母亲疯言疯语，见人就骂。好像这个世界所有的不幸，眼前的这些人都是帮凶。
　　教导主任拉住叶花晨要他去安慰母亲，叶花晨被推到母亲面前，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可是突然母亲发疯了一样摔她能拿到的东西，除了她身上的“解放包”。踢打着所有要靠近的人，还咬伤了一个老师的手臂，然后是大哭大叫污秽的辱骂，说着这里所有人都要杀她，说着同归于尽的话。
　　救护车来了，叶花晨和老师上了救护车，到了镇上的医院，医生了解了情况，不敢接收建议去市里的精神病院。
　　到了市里的精神病院，学校帮教了五千块的住院费，老师回去了。
　　这里就像是割裂的世界，吼叫，怪异的肢体，自言自语，有时候像卡顿的电视，像看不懂的动画片，像是世界末日的电影。
　　叶花晨熬着他这一生中最无助的夜。
　　三天后母亲稳定了些，班主任来过一次，给了他五千块钱，随便带他回学校拿些衣服和课本，毕竟学习不能落下，这是他人生唯一的光。
　　一路上叶花晨脑子没有停下过，虽然他已经几天没这么睡觉了。他自己有一万多，那是他存着用于读大学的，班主任又给了他五千，叶花广的一千。他估算着要在医院用多少钱，然后送母亲去疗养院用多少钱，不够的部分他在寒假要赚够多少钱？他细致的算到寒假有多少天，每天要弄到多少部手机。考上大学要申请多少贷款，然后周末假期自己要去赚到多少钱。甚至卖掉那部卡带机，那是他唯一值钱的东西。如果实在不行，就和刘明借钱，毕竟他们是结拜兄弟，但是这么开口呢，用什么理由呢？
　　他满脑子都是这些，但都是围绕一个观点，不能放弃，一定要考上大学，读完大学。
　　回到学校已经是快傍晚，他只想尽快去教室拿课本，然后回宿舍那衣服，然后还要赶紧回医院。
　　刚一进教室，第一个跑过来问他的竟然是刘明，他没有想到刘明怎么关心他。
　　“我，没，母亲病了”叶花晨闪烁其词，毕竟这不是什么好事。
　　“什么病？”
　　“可能要住院一段时间”叶花晨没有正面回答。
　　“那到底是什么病” 刘明过于关心让叶花晨烦乱。
　　“摔伤”
　　“摔伤？是吗？严重吗？”
　　“恩，就是摔伤”
　　“你撒谎”刘明突然大喊。
　　叶花晨如同冰锥插心一样，没等他反应过来，刘明拿出手机：“你们看”说着她播放手机里的视频，很多同学都围了过去。叶花晨只听到手机传来母亲发疯的辱骂、、、、他脑子一片空白。
　　刘明有说道：“还有这是我们去吃海鲜拍到的，他妈捡垃圾吃的照片、、、、你们看这个包，上面的‘一等奖’，一摸一样的挎包，就是同一个人”
　　“行了”王子杨夺过了刘明的手机，刚要说点什么，却没看到叶花晨，叶花晨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教室。
　　叶花晨就像是在大庭广众下被人扒光了衣服直播，别人还嘲笑他JJ小不点，他只能逃跑，跑到没人的地方抹蚯蚓。
　　叶花晨来到医院，母亲吃过药安静的睡着，他看了一眼母亲，握了握她的手，干细黝黑开裂的手，他眼睛湿润，刚要离开，医生走了过来：“家属，这是每天的费用单，你上次交的五千住院费已经用完了，麻烦去交一下费用”
　　“要交多少？”
　　“现在这种情况，你先交一万块，后期可能还要二三万”
　　“那么多”
　　“恢复得好，一两万也就够了”
　　“哦，我去取钱”
　　“我们这里可以刷卡”医生提醒道，可是叶花晨已经走远。
　　叶花晨点了一个全家桶，坐在了靠窗的位置，这是他这生自己开钱吃的最贵的一次。窗外车水马龙，五光十色。
　　对面装修很华丽的音像店门前停下了一辆车，鲜艳的大红色很醒目，而且只有两个车门，他知道那就是跑车。车上下来一个年轻人，很年轻看着十八九岁和他一样大，年轻人穿着很漂亮，直接走进了音像店，不一会年轻人出来了，手里拿着几张碟片，上了车轰鸣远去。
　　叶花晨知道，高大上音像店里的碟片是正版的一片五六十块钱甚至更贵，而去那种小店里面买也就五六块钱。现在MP3，MP4手机都能在电脑上免费下歌，碟片就更没有人买了。免费的不要而花上百块去买正版碟片的人生，是多么让人羡慕。
　　嘴里咬着鸡翅，眼泪却流了下来。
　　叶花晨来到网吧开了台机子，他还买了瓶可乐一包麻辣小鱼仔一包五香花生米。戴上耳机打起了CS，一声声的游戏枪声刺激着耳膜，一颗颗的闪光灯烟雾弹蒙蔽着双眼，人生很快乐。
　　时间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偷走快乐，带着痛苦来陪伴你，怎么也赶不走。
　　一抬眼已经到了半夜，网吧内已经有人椅子上四仰八塌或者趴在桌子上睡了。他眼睛一亮不远处一台手机放在桌子上和一个脑袋挨着。叶花晨因为没有带帽子，手心发汗。想到母亲的医疗费，他还是站了起来。
　　“你干什么？”一声大吼。
　　叶花晨一惊看到从厕所走出来的男人向他冲来，他拔腿就跑。
　　“报警，报警”男人拿出手机要报警，他的同伴还狠狠的一脚踹在了叶花晨的身上，还不解气把鞋底板碾在了叶花晨脸上。
　　叶花晨已经没有力气趴起来，全身就像是被卡车碾过一样，灯光是红色的因为鲜血染红了眼睛，嘴里冒着血腥味卡着喉咙让他呼吸空难。
　　“110，我这里捉到一个偷手机、、、、”
　　“偷我手机”碾在脸上的脚抬起就要往叶花晨头上跺下。
　　“啊”叶花晨没有挡而是用尽全力推了那只站在地上的脚，男人失去平衡倒在了地上，报警的同伴去扶的空挡，叶花晨连滚带爬好像是用尽生命的最后力气站起脚来就跑，就像是一个被燃烧的生命向着尽头的大海奔跑。
　　叶花晨窝在一个被世界遗弃的角落，他连哭都不敢发生声音。
　　阳光在升起，眼泪却擦不尽。
　　早上的江水滚滚，就像是有着无数可以吞噬一切深渊吞的怪物。
　　叶花晨怕水，因为水带走了他最好的两个兄弟二条和鸭子，还有他的快乐。这些年他就像是上紧了发条的机器，只有一个目的读书和赚钱，无时无刻。他现在恨，恨水当年为什么没有把他也带走，让他艰苦的活着。有恨，就不怕了，他向水里走去，水淹过了膝盖，淹过了胸口，淹过了脑袋，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片叶子在飘荡，自由自在很舒服。
　　就这样吧。
　　“你干什么？”一直手把他拉出了水面，像岸边拉去。
　　叶花晨呛水的喉咙什么也说不出，被拉到了岸边。
　　“小伙子，年纪轻轻的有什么想不开的要自杀”一个中年人捉住叶花晨。
　　“你才自杀，我在游泳”叶花晨大吼。
　　中年人愣了。
　　“尾巴”叶花晨惊得目瞪口呆。
　　中年男人弯手摸了摸直接的后腰：“你是说这伤疤？是有点吓人”。
　　男人的背部屁股上，一条很大的伤疤弯曲在背上，就像是一条尾巴一样粘在背上。叶花晨想到了当年他在水里看到的带尾巴的人，经常在梦里出现的那个带着尾巴的人，那个经常说他是太阳的人，他是神，他是拯救世界的神。难道就是眼前的这个人？不一定是巧合。
　　“我是太阳？”
　　“什么？”中年男人被问的莫名其妙，他看着叶花晨脸上的伤说道：“你带你去医院看一下吧”
　　“我游的好好的，你差点把我拉水里呛死”叶花晨没给对方说话的机会，甩开他的手怒吼道：“真是晦气，你要做英雄去别处做，别害我”。
　　中年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穿着衣服满身湿漉漉的少年骂骂咧咧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