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琴]Start Over》某学园都市的自动售货机

9、#9 START OVER

　　好像有两个世纪那么漫长的两天过去之后，生活以超出想象的速度回归了“日常”和“正轨”。
　　很难说那位青蛙脸医生到底有着怎样的背景，整个事件似乎都被压下了，没有任何报道。虽然因为自己亲手杀死的两个人做过一些噩梦，但回到梦醒后的现实世界里，美琴也没有因为这件事被带去讯问。
　　一切就好像没发生过一样，连记忆都无法控制地渐渐被过于日常的生活琐事模糊了。
　　学园都市医学机构的承载能力不足，御坂妹妹们被分流到世界各地的协力机构中进行“唤醒”和身体调整，一周过去后已经完成了将近90%，而最后之作的身体状态也在逐渐恢复中。
　　“‘感谢’这种话就算说再多也显得苍白。”色彩明亮的儿童病房里，被青蛙脸医生聘任至这家医院并依旧负责这个事件中的「学习装置」监修的布束轻轻抚摸着头上贴满了电极片的、深度睡眠中的最后之作细软的额发，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极罕见地露出了微笑，“Anyway，在此之后我会负责照顾她。长期沉浸于科研的我或许并不是很好的‘监护人’，如果不放心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了木山春生，美琴笑着答道：“一定能互相照顾好的吧？请您多多费心了。——说起来，之前一直没有用敬语来着，想教训我的想法应该忍得很辛苦。对吧，布束前辈？”
　　“……It\'s true。”
　　之前的缺席都被以“病假”的名义掩盖了过去，于是在结束探望后，美琴找到医生领取了自己销假用的病历材料，这才步伐轻快地沿着冬日的街道向常盘台的校外宿舍走去。
　　一路畅行无阻，以至于由于这之后就好像真正消失了的某个人而产生的淡淡的烦躁和忧郁多少显得有点不合时宜……
　　不过，这些情绪有了外露的合理缘由。
　　——三十分钟后，刚刚快要走到宿舍门前的美琴，被一个修长的、得体的、白皙的、清爽的少年拦住了去路。
　　麻烦了。
　　是常盘台理事长的孙子海原光贵。
　　……这个成熟稳重到棘手的家伙不是应该在明年春天才来找她搭讪的来着？
　　“你是御坂同学吧？我是海原，海原光贵。”成熟稳重的家伙低头看着她，脸上莫名地透着不安和无措，“第一次见面就就这样说似乎显得会很无礼，但是……由于我之前的迟疑，险些就要因为他人捷足先登而抱憾。所以，在得到御坂同学已经分手的消息后，我决定这一次绝对不能再错过！——御坂同学，你可以和我交往吗？”
　　是“报应”吗？
　　自己曾经用那种理由缠着那个混蛋的“报应”……
　　美琴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大脑里飞快地搜寻着得体的拒绝理由。
　　应当说海原并不是一个令人讨厌的人——除了考试作弊这一点之外。这家伙的外形和处事都是标杆，还从来不会夸耀自己身上的“权势”，甚至还会试图改变他自己以更接近她的思维和行动模式……算是个“体贴”的人吧？
　　但是，只要跟这个体贴的人相处就没法放松自己，总要谨慎地应对着每一句话，小心着自己每一个动作，就连看漫画的时候，如果有这个人站在一旁都不敢大声笑。
　　说白了就是不合适。
　　“御坂同学？那个，可以吗……？”
　　美琴叹了口气，决定速战速决。
　　“是啊，如海原前辈您所见，我刚刚分手来着。”少女用自己能够达到的最悲伤的声音胡说八道着，“说实话，这个时候实在很难再对男人产生信任。所以……对不起，海原前辈。现在我要回宿舍了。”
　　海原似乎还要说什么，但美琴已经夺路而逃，并且直到在208号宿舍里自己的床铺上躺下来之后，依然没有“松口气”的感觉。
　　“分手”这件事她只在藤原代表班上同学前去探病并旁敲侧击追问时说过一次，现在却连海原都知道了。
　　再说了，海原为什么会知道自己这个时间会回到宿舍？
　　……这种感觉真是令人不爽啊。
　　话又说回来了，自己之前的行为……比这个只有更令人不爽的，甚至于连自己都恨不得这段记忆干脆别存在算了。
　　实在不行，找食蜂操祈那家伙修改一下记忆？
　　“在想什么傻事啊……所有的记忆都会被看光的吧？”
　　美琴对自己嘟囔着，没好气地砸了下枕头，翻过身仰面躺着，打开了手机上的日历页面。

　　11月20日，来到“这个时间线”后的整一个月。
　　不管怎样，最大的执念已经解决了。这样一想，不管海原光贵还是心怀鬼胎的舍友都变得可以忍受了……
　　……才怪啊。

　　——之后连续几天中，海原时不时地出现在美琴的日常生活当中，以各种理由邀请她“以朋友的身份”一起吃饭、游玩、学习。看得出来这家伙的目的很单纯，但也正因如此，现在的处境比之之前被她别有用心地纠缠着的一方通行面对的反而更加棘手。
　　美琴感觉自己快要爆炸了。
　　所以，那个好像完全销声匿迹了的白毛混蛋那个时候也是这种心情？
　　说起来，那家伙真的完全失去消息了，该不会已经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自我了断了吧？
　　……那个实验已经结束了，把他从“只能伤害别人”的泥潭里拉出来这件事自己仁至义尽，什么“再也不见”“彻底结束”也完全是他私自决定的。那么，理所应当自己没有理由再管他的死活。
　　但是，为什么还是经常会想到那家伙啊？
　　美琴用力晃晃脑袋，但最终直到刷过ID卡走出学舍之园的时候，大脑里乱七八糟的思绪依然没有消失。
　　不然的话，去黑子的小学等她放学吧？跟朋友在一起的话或许就不会再想起那个家伙……
　　走在身边的别有用心的舍友忽然拍了拍她的手臂。
　　“啊，那一位……是来求‘复合’的吗？”
　　“什么什么，那难道是御坂大人之前的交往对象吗？”
　　“是哦，之前我在宿舍见过呢，曾经送御坂大人回来——”
　　美琴猛地抬起头。
　　道路对面挂着“学舍之园站”标牌的公交车站里，坐着一个瘦到过分的家伙。
　　苍白的皮肤，白色的头发，红色的眼睛，跟鬼也差不多。
　　“搞什么啊……说了‘再也不见’的吧？”美琴小声地抱怨着，微微转过头避开他的视线，忽然好像被对方过于简单直白的处事方法感染了一样地抓住了正在跟派阀里的人讨论着她的“恋情”的藤原的手腕，“过来一下，有点事跟你说。”
　　两步之外就是一条巷道入口，拐进其他同学的视线死角后，美琴声音不大但态度坚决地表达了“不希望再跟‘监视者’住同一间宿舍”的想法，随后丢下表情复杂的藤原，走出了阴暗的小巷。
　　真巧，海原光贵就在此时喊着“御坂同学”从马路一侧快步走来。
　　而另一个方向上，白色的身影马上要离开这条街道，拐进另一条小巷当中。
　　美琴当机立断，用最快的速度冲上去，一把挽住了一方通行的手臂。
　　“怎么——”
　　虽然诧异地问着，但学园都市的第一位几乎可以说是没有反抗，顺着美琴拖动他的力走到了路对面海原面前。
　　……自己真是疯了。
　　一个稍微有点麻烦的得体前辈，和一个空有“第一位”的名头却各方面来说都更像小混混的混蛋，怎么想也不该选择后者吧？
　　然而这样想着的同时，美琴深呼出一口气，靠在一方通行肩头，灿烂地微笑着：“真是不好意思，海原前辈！其实……我们只是在闹别扭，并没有分手来着！因为我家这位跟我低头了，所以我们‘复合’了哦！”
　　一方通行慢慢地问道：“……啊？”
　　而海原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然后渐渐消失了。
　　“这、这样啊。那么……之前打扰你真是十分抱歉，御坂同学……”
　　虽然好像是有点残忍，但果然不给对方多余的期待反而对他更好一点。
　　“那么我们先走了哦，前辈拜拜！”
　　一方通行很有眼色地沉默着，直到被拖着跑出几百米之后才问道：“我说，怎么回事啊。”
　　美琴松开他的手，没好气地叉着腰：“你又是怎么回事？‘再也不见’是你说的来着吧？结果又出现在这个地方……‘路过学舍之园并且刚刚好在我放学的时间看到了我’这种蠢话就不要说了，根本没人会信的！”
　　所以，是有什么新的情况？
　　还是说……
　　超能力者的大脑中有点艰难地流动着自己并不想承认的信息——还是说，互相见过最狼狈、最难看的样子的人，相处起来果然比需要时刻小心的真正的前辈要舒服很多？
　　一方通行沉默地靠在了路边的墙上，而美琴抱着肩别开了头。
　　“有什么事就快说好了！就算是要我帮忙也不是不行，毕竟在海原完全私信之前果然还要麻烦你一下……”
　　“这样啊。”少年扯出一个似乎在努力显得友善的微笑，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移动存储终端，“‘分流’已经完成，两万个「妹妹们」已经全部完成‘唤醒’，或许是怕你不信任那个老青蛙，那些家伙要求老子把这些视频和照片给你带过来。另外，作为御坂网络‘司令塔’的那个小鬼，处境果然很危险吧？姓布束的那个女人又整天泡在研究上……”
　　听到“危险”这样的话，美琴顾不上关心御坂妹妹们的新生活，紧张起来：“所以怎样？”
　　“她们两个搬到了老子楼下，布束不在的时候，那个小鬼由老子来照顾——已经跟她们两个商量过了，现在只是通知你而已。”
　　这个世界果然疯了吧？要照顾最后之作、还会帮御坂妹妹们跑腿的一方通行……什么的……
　　“……多谢你了。”美琴有点恍惚地打量着对方，“那么，要感谢你一下吗？比如请你喝咖啡或是吃牛排。再说了至少这个下午你也不得不陪我假扮……情侣……”
　　飘忽的尾音消失在空气中。短暂的沉默后，少年脸上的笑容变大了。
　　愉悦和恶劣，两者很难说哪个更多一点。
　　“果然要吧？”他说着直起身体，微微俯身地凑近了美琴，“想起来了，‘假扮’这个词似乎并不合适，对吧，‘女朋友’？既然‘没有分手’，那么姑且维持这种关系好了……‘和人的亲密关系’是不曾涉足过的新课题啊。”
　　“诶……等……等一下？”
　　“怎样，害怕了？”一方通行毫不掩饰地嘲笑着，“啊，都忘记了，老子‘长得比广告上的人还好看’，对吧？你这家伙在担心自己真的喜欢上老子什么的？”
　　激将法。
　　很低级的激将法。
　　十分明显地用自己之前说的话作为武器。
　　明明可以不上当，但是……这家伙果然是在报复自己之前的行为和刚刚莽撞的求助吧？！
　　美琴盯着那张已经完全恢复了的、没留下半点伤疤的苍白的脸，忽然察觉到自己的脸迅速变热，然后大脑好像因为恼羞成怒短路了，完全无法正常思考。
　　“怎、怎么可能啊！混蛋！维持就维持！反正只是为了让海原前辈彻底死心！”
　　结果，就这样自暴自弃地、轻率地做出了决定。
　　“那么现在要去干什么啊？！”
　　“问我啊？不知道。‘约会’一般会去什么地方？”
　　“老娘也不知道！算了，果然还是去游戏中心吧，说起打发时间这果然就是最好的场所了！怎样？”
　　“……又要玩抓娃娃机？”
　　“怎么可能啦，之前都是‘伪装’啦，‘伪装’！当然要玩暴力游戏吧？快走啦！！”
　　“知道了。”
　　“不过我想到了……在那之前找个地方一起看看那些孩子的照片吧？”
　　“很奇怪啊，御坂。‘女朋友’会主动给‘男朋友’看其他女人的照片来着？”
　　“别乱说啊，混蛋！”
　　“是事实吧？”
　　“……给我住口啊！！”

　　又是天气十分灿烂的一天。
　　虽然“这个时间线”上的生活似乎已经变得完全难以理解和预料了。
　　闹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是不管怎么说……比起以甚至不知道是否能真正阻止那个实验的自己的死亡作为终点，都要好很多吧？

　　想到这里，美琴忽然停住了挥舞着的双手以及对身边的少年发出的完全无法实现的人身威胁，看着对方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