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淘沙》寻若木之遥

4、倾诉

　　许景秋在梦里被枕边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了，揉了揉眼转身去看床下的人，早就不见踪影了。
　　“这又是演哪儿出戏啊……”许景秋揉着眼睛，抱怨了一句，走出房间，余殊就坐在门口墙角的地板上。余殊抬头，“抱歉啊，把你吵醒了。”

　　许景秋也不是来问罪的，“失眠啊？”
　　“有点。”事实上余殊在许景秋睡着没多久就到门口坐着了，失眠睡不着，躺着又头晕。
　　“等着，给你热杯牛奶。”许景秋看到他自觉到房间外也没怒气了。“别去……”余殊怕麻烦想拽住她的衣角却被对方躲开了，许景秋命令道：“回房间等着。”
　　接过递来的牛奶，“呼——”余殊吹着牛奶的热气，许景秋把暖气开了，两个人也没人开灯。

　　许景秋坐到床上，脚边余殊乖乖地喝着牛奶靠在一边。“在福利院，晚上院长给牛奶就是准备讲故事的时间了。我都给你牛奶喝了，心里有事还不如讲出来呢。”
　　余殊一个人不知道在犹豫斟酌些什么，许景秋用手把他整齐的头发抓乱，现在看得顺眼多了。余殊迷茫地抬头，在黑暗里也找不到人，只能作罢。只是暖气吹得人舒服，一时也不知道该挑点什么说。

　　“我来到这里是因为父母要闹离婚分开，跟着父亲来的。他是个酒鬼，年轻的时候很赚了点钱，现在又迷上赌博了，母亲大概是因为这样忍不住的。”
　　余殊眼神有些恍惚，说到无关的事了，他又挑可能感兴趣的说：“我就像踢皮球一样，只是现在被踢到这来了。昨天他喝酒了，头是啤酒瓶碎片划的，好不容易逃出来趁早上回去的时候又被拉着打腿也骨折了。事情几句话就能讲完的，在你面前我也没什么秘密了，不知道你会不会某一天也来嘲笑我，至少以前几个知心朋友都那样做了。”

　　“我脑子里有好多事情，我希望自己能有力气去狠狠揍一顿余淮锐这个烂人，可我做不到，我怕情绪激动我胸口的定时炸弹就能直接把我带走，我有先天性的心脏病，很难治。我很讨厌这样的生活，浑浑噩噩每天不知所云就在不断被打的路上，可在这个地方你突然出现了。”余殊张了张嘴，又放弃了，说得太多了，不该说这些的。

　　余殊很想哭，大哭一场会好很多的。
　　许景秋把余殊揽到自己怀里，却发现余殊皮肤冰凉。感受到后背传来的温热从脊柱漫入全身，他就像倦鸟归巢一般，感到很安稳。
　　“好了，都结束了。这些痛苦的，就让它留在过去吧。今天起这些只会成为回忆，不会再延续到未来的。”

　　许景秋点亮了床头的小灯，暖黄的光打在两人的脸上，许景秋让余殊转过来，可她发现余殊哭了。许景秋只觉得鼻头一酸，伸手拂掉他脸上的泪水，看着他猩红的眼眶，笑道：“怎么了啊，觉得我在说大话安慰你委屈了？”
　　余殊闪烁着泪光的眼睛描摹着许景秋的轮廓，“不是的，只是觉得有你这么说很开心，喜极而泣了。”

　　“所以答应我，以后遇到不公主动去抗争吧，不要逃了，好吗？”
　　余殊垂眸道： “不会再逃了。”

　　因为已经找到归宿了。

　　“雨还没停啊。”

　　沉闷的钟声响了五下，许景秋烦闷地抱着枕头躲在被子里，几番挣扎后才从床上爬起来。窗外的雨下了一夜未止。“真是的，这么舒服的日子就该睡懒觉的。”
　　许景秋抓了下头发，也不顾身上松垮的睡衣一把拉开卫生间的门，迎面余殊叼着牙刷看着许景秋的突然到来有些惊讶地开口道：“早上好。”

　　“啊…早上好，不过你先出去，我有点急事。”许景秋显然还没醒的状态。
　　“可是…我还没……漱口呢。”余殊满着牙膏泡沫和许景秋讲话。许景秋觉得头疼，瞥了一眼余殊。昨晚被这个家伙吵醒半天才睡着，顶着黑眼圈又要起床赴命当苦命高中生了。
　　许景秋：……突然后悔把他带回来了。她不再等余殊犹豫，许景秋把人踹出卫生间，关门、锁门一气呵成。生理需求哪能等的，许景秋嘟囔着，对着冷水往脸上浇，瞬间清醒，果然瞌睡虫都怕冷水。
　　出来后两人面面相觑，尴尬的洗漱事件就在这个插曲过后相安无事地结束了。

　　“不过你怎么起那么早，初中要这么早上学吗？”许景秋在餐桌上摆好十几个包括余殊在内小孩的餐具。
　　余殊在试图帮忙差点摔碎一个盘子后，就被许景秋用眼神禁止他坐在那什么都不许做。“没有，新环境毕竟不适应，没睡多久就自然醒了。”
　　“睡了就好，没一个人坐通宵就行，反正到时候没睡够上课困了也不是我遭罪。”

　　“啊，小秋早上好啊。”院长从厨房听到外面的声音从厨房端着熬好的粥走出来。“上高中要这么早起床还来帮我的忙，真是辛苦呢。”
　　许景秋顺手接过，舀了三碗出来。“没事的，都习惯了，再说闲着也是闲。”
　　许景秋把粥递给余殊，“你的，小心烫到。”
　　“谢谢。”

　　“小秋，你这是带人回来了吗？还是又捡了个孩子啊。”顾雨观察着许景秋旁边的人，那人凳子只坐了一半，吃东西也很细嚼慢咽，看着很有教养的样子啊。
　　许景秋这边可完全不同，抓着饼就掰成小半往嘴里塞，粥也是知道烫也不管不顾地进嘴。“顾同志，在下雨天我还能给你捡小孩不现实吧。而且啊……”许景秋故作神秘，让顾雨靠近她一点，“他可是来投奔我顺便来报恩的。”

　　“哈？”顾雨完全听不懂许景秋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她顾雨真跟不上年轻人的进化速度了吗？许景秋把手捂在顾同志嘴上，“嘘，你小声点啊，别吓到人家了。”顾雨配合地点点头，“那你先告诉我这孩子是男的还是女的，我看着像女孩子。”
　　顾雨虽然配合但这边谋划布局的军师二人组不知道余殊从小听觉就很好，属于是对余殊完全没作用，听到这样的评价余殊后背一僵，“阿……阿姨，我是男的。”
　　“哦哦哦，是吗？看来是阿姨认错……什么！”

　　顾雨直接略过许景秋冲到这小孩面前，“你敢管我叫阿姨？你看不出来我和许景秋一般大吗？”被提到的那位正满脸黑线，不知道又是院里哪个嘴甜的小孩最近给她夸得又飘飘然，自信十足了。
　　余殊疯狂鞠躬给她道歉，“对不起，姐姐。”

　　姐姐？
　　从这家伙嘴里怎么说出来那么不一样呢？许景秋自认为这个称呼院里的小孩都是这么叫她的，她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可恶，许景秋立马把自己的异常想法归结于得不到的永远在作祟。早晚余殊也得这么乖乖叫自己姐姐。

　　“许景秋？”余殊戳了戳她的手，许景秋的幻想就此破灭了。
　　许景秋虽然现在很想逼着余殊也叫自己姐姐不能先便宜了顾雨，即使她和顾雨是“革命上的同志”。

　　余殊被许景秋盯得发麻，这时顾雨开口了：“两个人快一起去学校吧，再不走要赶不上公交了。”
　　余殊谢天谢地感激地看向顾雨，这位院长真的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许景秋这才反应过来，抓起书包就往门口跑。脑中一个声音叫她停下来，回头发现还有个余殊，许景秋在选择温柔和选择不迟到上果断地选择了后者，她选择了拿着书包一边拽着余殊夺路而去。只留下余殊惊恐的神色对着顾雨告辞，“不好意思，先走了。”

　　上学的时间就很平常了，由于初中部比高中部早放学的原因，余殊没有许景秋，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的时间也多了。在陌生的环境没熟悉的人还是有点不安的，多下来的时间无处打发就抽空回了趟家。余殊把属于自己的东西都带走了，也就一个行李箱的事。福利院的小孩都很好相处，第一次被叫哥哥对余殊来讲也是个新鲜的体验。

　　许景秋不在身边的时光余殊做了不少事，计划第一步也准备好了。余殊看向靠在墙壁的行李箱，靠在椅子上若有所思。
　　学校周边没有旅馆，以余殊只靠压岁钱在这里租个房子实在不现实，他现在也没收入，减去房租还有日常基本开销他现在手里的钱根本撑不过半年。跟着许景秋现在借宿在福利院不在他计划之内，意料之外的事。余殊有点懊恼，自己脑袋里只跳出来离开这里的坏处，这说明潜意识自己是很喜欢这里的。

　　余殊纹丝不动地坐在那里，他又不知道为什么了，一定是自己像张叔说的那样被揍傻了。大概是每天早上能吃到一碗冒着热气的粥把他困在这了，并不是顾雨的手艺好到哪儿去，自从幼儿园过后他的早饭，只有保姆随意糊弄的东西，也不是热的。而且许景秋对他也挺好的，除了日常挥舞拳头吓他指使余殊给她拿东西以外，毕竟许景秋也是地方上的女老大，想到这个身份许景秋对他干的这点小事也不值一提了。
　　“看来要找时间和她商量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