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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逐香尘 ...

  •   翌日一早,太阳刚刚升起,不过些许暖阳洒进窗棂,池归璨就睁开了眼。

      越空蒙还在睡。睡着的越空蒙没有醒来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然,睡颜恬淡,宛若稚子。看着越空蒙熟睡的脸,池归璨忍不住伸出手……

      在快要碰到越空蒙的脸前,池归璨恍然惊醒,吓得手一缩。昨晚的不可理喻又浮现眼前,池归璨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他怎么会,想去触碰越空蒙?

      越空蒙的眼睫轻眨,眼见是要醒来。池归璨一惊,下意识地躺了回去。

      躺下去后池归璨就后悔了——他大可不必如此。

      但现在再醒来也来不及了——他听到了越空蒙起身时的声音。现在起来,欲盖弥彰的意味太过浓重——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想掩盖的,究竟是什么。

      越空蒙醒来后,见天色已经大亮,便伸手推了推身侧的池归璨,轻声道:“殿下?卯时了,殿下该起了。”

      越空蒙的声音有些微微的沙哑,池归璨竟觉得很是好听,竟希望越空蒙再说几次。

      这是个什么癖.好?

      池归璨暗暗唾弃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装作刚刚醒来的样子,压低声音说:“卯时了?这般早?”

      说着,池归璨懒洋洋地起身,道:“今日是韩夫子的课,空蒙不必起这么早。”

      宫中的课每日不同,按十日一旬为期。其中逢十休沐,逢一四七是太傅谭仪的课,每日只上半天,仅四名学生。其余六日皆是国子祭酒韩文荀的课,课上半日,学生也多了起来。再每逢三六九的下午是羽林监吴昶的武课。

      今日是三月十二,只上午有国子祭酒韩文荀的半日课。

      国子祭酒出身微寒,素来只知钻研学问,对一群公子王孙出身的学生素来敬谢不敏,只肯做自己分内的事,多的事半点也不肯沾。这不像一个名师的样子,但盛元帝极为看重韩文荀,一直没有免了韩文荀差事的意思。

      越空蒙不是不清楚韩文荀的为人处世,只是……“空蒙初来乍到,总不好比先生晚到。”

      池归璨说这话也只是为了掩盖自己早醒的事实,闻言便道:“那孤唤人来。”

      池归璨叫了黄芪一声,很快十余名宫女鱼贯而入,手上拖着各种各样的洗漱用具。凤翔越氏是大族,排场不比皇族小,越空蒙自幼也是这样过来的,一直习以为常,不觉半分尴尬。

      二人洗漱完毕,黄芪领了一位年纪尚小的内官进来,道:“殿下,太子殿下有话传来。”

      小内官池归璨见过,叫白荞,是他的父王,当今太子殿下的贴身内官收的干儿子,给太子跑了不少腿。

      池归璨问道:”父王有何吩咐?“

      白荞低头道:“回殿下的话,吩咐称不上。今日一早太子殿下被陛下叫去理政,太子殿下便让奴婢前来告诉殿下一声,说外臣不宜见内眷,殿下此处既有客人,今日就不必向太子妃娘娘请安了。娘娘素来宽和温善,不会介意殿下一日不去请安。”

      越空蒙闻言垂下了眼。

      池归璨心知肚明,什么外臣不宜见内眷都是忽悠人的,越空蒙不过十一岁,比池归璨还小一岁,如何见不得太子妃?恐怕,是他的母妃又遭到父王的训斥了。

      想到昨天琥珀在东宫门口拦着他,让他去见太子妃,池归璨的眸色深了深——想必昨晚他的母妃又旧事重提,想让表妹姚期做他的妻子,以致惹恼了父王。

      池归璨想到此,一点都没有为太子妃求情的打算,他从善如流:“既如此,你去替孤谢过父王的好意。”

      白荞领了命,池归璨对越空蒙说道:“既不用向母妃问安,咱们就在殿里吃吧。空蒙想吃什么,务必告诉孤。”

      二人吃过早饭,踩着辰时的点进了上书房。

      今日上书房的学生就多了起来。

      韩文荀名声没有谭仪显,出身没有谭仪煊赫,官职也没有谭仪高,更没有盛元帝在宫内赐殿的恩宠,再加上韩文荀为人冷漠,不肯做一点教书之外的事,因此并不得学生的敬重。

      韩文荀的教的学生算上谭仪的四位,足有二十位,尽是洛阳城里有名有姓的贵公子。

      越空蒙随池归璨进来的时候,来的学生不过十余人。姚朔坐在前排,见池归璨来了,道:“殿下,越公子。”

      其余的人见池归璨来了,均起身行了一礼:“太孙殿下安。”

      池归璨摆了摆手,道:“诸位不必多礼,起吧。孤介绍一下,这位是越仆射的公子,越氏空蒙。”

      越空蒙与同窗一一打了招呼后,坐在了池归璨的侧方。

      他们是踩着点到的,按理来说这时上书房的学生应该已经来齐了,但加上池归璨与越空蒙,不过堪堪十四人——还差六人未至。

      须臾之后,辰时至,韩文荀准时来到上书房,见座位空了六个,脸色就微微一沉:“其余人呢?”

      众人均说不知,韩文荀收敛了神色,道:“既如此,那就直接上课。”

      越空蒙微微蹙眉。

      昨日池寒渌上课未至,谭仪尚且安排内官去寻;今日六人未至,韩文荀竟就这样不管了——难怪国子祭酒学富五车却不得学生真心爱戴。

      韩文荀在诵读《论语》。

      《论语》一书越空蒙五岁就读过,此后年年复习,听着韩文荀的朗读声,越空蒙竟听不进去——他素日以来尊师重道,少有听不进去夫子讲课的时候,今日却破了例。

      越空蒙的思绪飘远,想起的却是十三皇子池寒渌。看着没人的座位,越空蒙不知为何,竟有一种无端的心慌,

      课上到一半,上书房外有人请罪:“学生来迟,请先生责罚。”

      但话说的冠冕堂皇,门外的人却未等韩文荀许可,便径直推门而入,一点都没将韩文荀这位夫子放在眼中。

      越空蒙抬眼看去,是几个并不认识的人,但其中一人是池寒渌。

      六人的样子看起来着实不雅,几个人的身上都挂了彩,衣衫脏兮兮的,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一眼望去,六个人不像王孙公子,倒像田间的泥猴。

      韩文荀见六人如此,脸色难看的紧。他问道:“你们怎生如此模样?”

      领头一人拱了拱手,道:“回夫子的话,学生见十三皇子在湖边练武,一时技痒,想着向十三皇子讨教讨教,故而误了时辰,请先生责罚。”

      纵是越空蒙初初入宫不了解上书房的情况,也看出来这人在胡言乱语,根本没把韩文荀当回事。但奇怪的是,韩文荀竟然默认了这样的说法,挥了挥手,就让六人坐下了。

      那领头的人路过越空蒙,越空蒙见他衣袖翻飞,露出一点白,瞬间恍然。

      原来如此。

      太史令以白为不详,故而宫中禁白,除大丧之外,一律不得着白。可这少年竟在宫中穿白,那便说明了这位少年的身份——忠勇侯廖悭。

      廖悭今年十三岁,去年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世家子弟。

      盛元四十四年冬,鞑靼南下,盛元帝派骠骑大将军宁为梁持帅旗北上御敌,龙骧将军廖栋为监军。
      说是监军,但龙骧将军廖栋素来佩服宁为梁的领兵之能,故而廖栋的作用更倾向于为出身微寒的宁为梁镇场子。

      廖栋领的是安守后方的职位,但谁知就在盛元四十四年的最后一天,鞑靼由单于乌骨突领军偷袭大军后方,廖栋领着一群残兵死守城门,壮烈殉国,死时尸首损坏万箭穿心,但城门完好无损。

      盛元四十五年的第一天,战报传到洛阳,盛元帝亲封龙骧将军廖栋为忠勇侯,许葬皇陵。

      廖栋的嫡长子廖悭年十二,素有勇武之名。盛元帝惜才,怕守孝三年耽误了廖悭,于是许廖悭以日代月,守孝二十七天后再来读书。

      廖悭上书愿为父守孝,盛元帝怜廖悭孝子心肠,虽依旧让他二十七日后就来读书,但许其在宫中穿白三年为父守孝。

      宫中仅一人穿白,越空蒙瞬间便知晓为何韩文荀潦草地放过了这件事。

      廖悭的父亲死在鞑靼单于手中,朝野上下怕也忘不掉新年初一一位勇将战死沙场的消息。

      如今不过三月,廖栋尸骨未寒,故而满朝文武对廖悭都有一种特别的宽容——尤其是廖悭针对的对象,是有鞑靼血脉的十三皇子。

      没人有立场指责廖悭。

      ******

      草草上完半日课,韩文荀收拾东西走人。上书房里没了夫子压着,廖悭走到池寒渌身侧,说道:“十三殿下,臣还有些问题想与殿下请教,不知殿下可否赏脸?”

      屋子里倏尔一静,紧接着,几道声音又响起:“对啊对啊,臣等还有些问题没向十三殿下讨教呢?”
      “十三殿下务必赏脸啊。”
      “……”

      几个少年七嘴八舌地“劝说”池寒渌,甚至有的人已经伸手碰到池寒渌,想把他强行拉走。越空蒙看去,见那几个少年正是早上跟随廖悭的人。

      池归璨冷眼旁观,姚朔跟在池归璨身后,立誓做个透明人,其余人也都隔岸观火,没有像上去帮忙的意思——廖悭生于武将之家,平日里就是个霸王,再加上刚死了父亲,这时候被打,可是诉说无门。

      越空蒙蹙了蹙眉,道:“诸位且慢。”

      廖悭冷着眼看过来,却见说话的是一位温和隽秀、气度斐然的少年,是个生面孔。

      想到越空蒙的身份,廖悭眼中的冷意散了散,但语气依旧冷漠:“你是越家的小公子?这是我们和十三殿下的事,与你无关。”

      池归璨传来不赞同的眼神,越空蒙当做没看见,反而对廖悭说道:“谭太傅嘱咐我向十三殿下带句话,让十三殿下下课后去见太傅。”

      越空蒙顿了顿,继续说道:“若是忠勇侯不信,不如遣人去问问谭太傅,有没有说过这句话?”

      廖悭眯了眯眼,却没说话。

      整个宫里的人都知道,谭仪心善,对池寒渌这个留着异族血的皇子关心非常,偏偏盛元帝还听之任之。这时若是真遣人去问,谭仪不仅不会说没有,还会更加强硬地留下池寒渌。

      廖悭甩了下袖子,冷声道:“既如此,那就算了。”
      说着,廖悭向池归璨行了一礼,拂袖而去。

      廖悭的走像是打开了开关,一群惊呆了的少年也不敢继续待下去,纷纷告辞。不久之后,书房里只剩下了越空蒙、池归璨、池寒渌、姚朔四人。

      池归璨对池寒渌道:“既然谭太傅让十三叔去听学,十三叔就快去吧,莫再迟到了。”

      池寒渌没说话,只是沉默地向池归璨行了一礼。但让人没想到的是,池寒渌竟然在之后给越空蒙行了一礼,说道:“今日多谢公子。”

      越空蒙也是呆了一呆,随即才还礼道:“殿下莫如此,空蒙担当不起。”

      池寒渌没说什么,只是沉默地离去。

      只有池寒渌自己知道,刚刚为了他而站出来的越空蒙,身上闪着光。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逐香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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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我有一个秘密——我是秦始皇!我不装了,我摊牌了,我真是秦始皇!你们收藏我的预收《法兰西求学日常[民国]》,我把英语给你们灭了。合作愉快←_←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