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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逐香尘 ...

  •   池归璨作为盛元帝钦定的太孙,在东宫有一处小书房,其中藏书无数,越空蒙看的双眼发亮,恨不得将小书房的书全都搬回自己的家。

      池归璨见越空蒙双眼发亮的模样,一股自得感油然而生,忍不住道:“空蒙喜欢哪本?孤这就遣人装进木匣,送到越大人的府上。”

      越空蒙:“……”
      实不相瞒,我哪本都喜欢。

      但越空蒙觉得实话实说他可能会被池归璨打出去,因此越空蒙只是作了一礼,道:“承蒙殿下错爱,空蒙不敢放肆,只要殿下能让空蒙常常来此,空蒙就知足了。”

      不知怎的,越空蒙这样进退有度的话,池归璨听了竟不觉得欢喜——明明素日以来他最喜欢这样知分寸懂进退的人,可他现在想起的,却是上书房里敢跟他一较高下不肯服输的越空蒙。

      这一刻,池归璨的想法难得和姚朔同步——定是太傅留的课业不够多。

      池归璨将这可怕的想法移出脑海,对着越空蒙说:“既然空蒙这般想,那孤的小书房永远对空蒙打开。”

      说罢,池归璨坐到桌前打开了《左传》,默默抄写下次讲课的内容,口中说道:“空蒙帮孤磨墨?”

      《左传》一书越空蒙早就背完,想到眼前这位太孙殿下刚刚借给了自己一屋子的藏书,越空蒙便遂了池归璨的意,站在桌旁帮池归璨磨起了墨来。

      越空蒙的角度恰好能看到池归璨的侧脸。

      池归璨长的是真的很好看,剑眉星目,面容俊朗,年纪尚幼但却已隐隐有了帝王之威。阳光从窗棂的缝隙中偷偷溜进来,洒在池归璨的脸上,让池归璨整个人都好像在闪着光。

      越空蒙的心突然就跳漏了一拍。

      这个下午,池归璨在桌前抄书,越空蒙在榻上读书,空气间流转的是多年以后池归璨梦寐以求的温馨。

      一个下午的时间匆匆而过,池归璨本想留越空蒙吃晚饭,但被越空蒙以高堂在家等候为由拒绝了。池归璨无法,只得让黄芪去备车。

      但谁也没想到不过三月,洛阳竟下起了大雨。

      窗外的鱼打在屋檐上,房檐上的雨水汇成水流匆匆倾泻,溅在地上漾起一圈圈的涟漪。风雨大作,油纸伞已然不管用,黄芪披着蓑衣在雨中穿行,进到室内的时候洒落了一地的水珠。

      黄芪脱了蓑衣斗笠,向池归璨弯腰行礼,而后才起身道:“殿下,雨太大了,这时候越公子想要回家恐怕不容易。”

      越空蒙是外臣,没有在宫内乘车的道理,只能到宫外才能乘车。东宫距宫门的路程可不少,越空蒙若是一路冒雨前行,恐怕等不到回家,就要染上风寒。

      池归璨转身对越空蒙说道:“天公不作美,今日空蒙便在东宫住下吧,越大人那里孤遣人去说。”

      越空蒙有些迟疑:“殿下,外臣留宿,于理不合。”

      留宿外臣是皇帝的权利,就连太子留宿外臣都要向皇帝请示。池归璨到底只是个太孙,皇宫还不是他说了算。

      池归璨道:“空蒙不必在意,孤以往也有留阿朔夜宿的事,不打紧的,皇祖父不会说什么的。”

      窗外的雨声哗哗地响,越空蒙到底不敢冒着感染风寒的危险冒雨回家,只得道:“空蒙谢过殿下美意。”

      得到了越空蒙的回答,池归璨的心情瞬间明媚,他对黄芪道:“你去皇祖父和父皇那里说一声,就说孤与越伴读一见如故,今日大雨倾盆,孤留越伴读抵足而眠。”

      黄芪道了一声“是”,就披上蓑衣再次融入了雨中。

      越空蒙脑子里还回响着那句“抵足而眠”,一时间整个人都有些呆呆的。池归璨见越空蒙难得的呆滞,轻笑一声:“空蒙怎么傻了?”

      越空蒙的声音有些干涩:“殿下方才说,要和在下,抵……抵足而眠?”

      越空蒙难得这样无措。这样的越空蒙没了初见时的纤尘不染,没了和他争执时的针锋相对,反倒显出几分柔软来,让池归璨的心也跟着软了几分。

      池归璨不由自主地软了声音:“父王妃妾均住东宫,空蒙单独一殿于理不合。孤住的地方又塞满了东西,一时间腾不出地方,只能委屈空蒙与孤同眠了。”

      越空蒙长这么大,自有记忆以来,还没有和别人同睡一床的经历,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池归璨见状笑道:“空蒙不必担心,孤还能把你吃了不成?”

      事已至此,越空蒙只能按下心思,对池归璨行礼道:“空蒙谢殿下恩。”

      是夜,越空蒙和池归璨躺在同一张床上,越空蒙在外,池归璨在内。

      月上中天,烛火寂灭,泠泠的月光洒在床幔上。越空蒙盯着泛红的床幔,怎么也睡不着。

      他的身边躺着一个人,他能清楚地闻到池归璨身上传来的淡淡的龙涎香的味道,也能清楚地听到池归璨有规律的呼吸声——有一个人和他离得这样近,这个事实让越空蒙觉得全身上下哪里都不舒服。

      越空蒙的耳畔传来池归璨的声音:“空蒙也睡不着?”

      越空蒙问道:“殿下也睡不着吗?”

      池归璨道:“确实睡不着——孤忘了一件事。”池归璨的身体离越空蒙近了些,近到越空蒙甚至能感受到池归璨身上传来的温热。池归璨道:“孤好像忘记向空蒙赔罪了。”

      越空蒙没想到池归璨会这样说。虽说池归璨确实没将道歉的话公之于口,但午时留膳、出借书房,哪一样都算得上是池归璨的赔罪。越空蒙没想到,池归璨竟然会将这件事想到现在。

      越空蒙听见池归璨说:“今日是孤的不是,孤向空蒙赔罪。”

      越空蒙刚要转身,却被池归璨按住身体。池归璨在越空蒙的耳边说:“空蒙不要转身,就这样听孤说。”

      池归璨低沉的声音缓缓传来:“孤第一次听见空蒙的名字的时候,是在初九。那天,孤因为文章做的不好,挨了皇祖父的训斥。不过两个时辰,孤在上书房听完太傅的课后,周宦者却来见太傅,说皇祖父言空蒙颇负盛名、才华斐然,孤……孤心里不舒坦。”

      “孤如今知道错了。太傅说的对,是孤嫉贤妒能、一叶障目,孤……孤想请求空蒙的原谅。”

      越空蒙沉默了许久,就在池归璨以为越空蒙不会说话的时候,越空蒙开口了:“殿下此言让空蒙汗颜。实不相瞒,空蒙在面见殿下之前,空蒙对殿下也诸多怨言。”

      “家父曾对在下说,让在下进宫后务必为殿下马首是瞻,不可不敬、不可有轻慢之语。在下被家中长者宠坏了,闻言竟有了对殿下不敬的心思。若论此,也是空蒙给殿下赔不是才对。”

      “空蒙不必如此。”池归璨忙道,“孤有一句话是真心的,孤对空蒙一见如故。在孤这里,空蒙不必言及歉疚。”

      越空蒙缓缓转身,在黑暗里迎向池归璨的眼。池归璨的眸色在夜色里仿佛闪着光,让越空蒙竟觉得有些痴迷。

      越空蒙的神色太过朦胧,池归璨竟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碰了碰越空蒙的眼。

      这一下惊醒了两个人,池归璨一瞬间只觉得心慌意乱,说出的话也有些口不择言:“孤,孤,空蒙的眼上,不是,是……”

      越空蒙打断了池归璨的话:“殿下,在下困了,先睡了。”

      越空蒙转了身背对着池归璨,眼中是池归璨未曾发现的慌乱。

      窗外的海棠花已然睡去,屋内的两个人却都没有睡意,几乎是睁眼到天明。

      满心缭乱,半室旖旎。

      ******

      池归璨邀了越空蒙抵足而眠,远在另一处的盛元帝也邀了近臣同榻而眠。

      灯火摇曳,盛元帝并谭仪在烛下对弈。方寸棋盘间,黑子乘风欲进,已占据半壁江山;白字盘踞一角,看似无力进攻,实则牢不可破。

      盛元帝执黑,却良久未落一字。半晌,盛元帝将棋子扔进棋盒里,道:“时隔多年,雁雅棋艺依旧,反而是朕老了,不如当年远矣。”

      谭仪道:“陛下何必妄自菲薄,这天下间能让臣下这么多子的,也只有陛下。”

      盛元帝:“……”
      盛元帝突然笑了:“物换星移,惟雁雅依旧。”
      依旧那样狂傲,依旧那样放肆。

      谭仪闻言,也是笑道:“臣心意似当年,陛下心可慰否?”

      盛元帝拖长了声音:“否。”说着,长袖一挥,棋子瞬间零落。

      谭仪:“……”
      谭仪哭笑不得:“陛下怎么耍赖?方才赢得可是臣,陛下可不能吝啬臣的那方端砚。”

      盛元帝道:“区区一方砚台而已,你若喜欢,明日朕送你一车。”
      所以,就别再提朕输棋的事了。

      得到了一车砚台的承诺,谭仪从善如流地打住了话题,拱了拱手做了一个十分敷衍的礼:“微臣谢陛下恩。”

      盛元帝笑骂:“骗了朕的东西再来谢恩,戳朕的心窝子呢?”

      谭仪大笑:“微臣岂敢。”

      盛元帝突然问道:“雁雅觉得越家的那位小公子,如何?”

      提到越空蒙,谭仪不再嬉笑,反而正了神色,道:“璞玉未琢,虽有微瑕,但瑕不掩瑜,他年必有惊世之日。”

      盛元帝道:“果然是个好孩子。朕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想起了雁雅。”
      说着,盛元帝的眼中涌起了几分怀念:“他像极了年轻时的雁雅,才华斐然却恃才傲物,让人又爱又恨。”

      年轻时的谭仪骄傲到当时还是太子的盛元帝看见就想揍他。

      谭仪笑道:“臣倒觉得,空蒙比臣强。臣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可不懂得何为尊君。”

      “所以,雁雅要好好教教他,朕等他长大了,成为第二个雁雅。”盛元帝叹道,“朕时日无多,太子太过仁德,绝非开拓之君。大齐的未来,还要靠阿璨。”

      提起太子,谭仪心下也是一叹。但他面上不显,反而道:“我大齐泱泱大国太平盛世,仁德之君必能绵延盛世。”

      盛元帝摇了摇头,道:“雁雅不必如此。朕知道,自朕登基以来外拓国土,虽有盛世之景,实则国库已然空虚。然鞑靼着实可恨,朕不起兵,朕心难平。”
      说着,盛元帝的脸色十分难看:“乌骨突害死了赫兰珠!”

      谭仪的脸色也沉了下去。半晌,他才道:“陛下所言甚是,鞑靼欺人太甚,不挥兵不足以扬我国威。”

      盛元帝道:“朕听说你今日让寒渌去你宫里了?寒渌那孩子,就交给你了。”

      谭仪叹了一声,道:“陛下放心,臣会好生教导十三皇子。”

      盛元帝道:“寒渌十四了,等他十六,朕就给他封王,让他去南边好好的过日子,再也别来北方了。”

      谭仪起身,向盛元帝施了一礼,道:“陛下一片慈父之心,十三殿下总有一日会明白的。”

      盛元帝摆摆手,却没说话。

      微风吹过,台上烛火明明灭灭。谭仪看着摇曳的烛火,不知怎的,竟觉得有些微微发凉。

  • 作者有话要说:  求点进来的小可爱一个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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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我有一个秘密——我是秦始皇!我不装了,我摊牌了,我真是秦始皇!你们收藏我的预收《法兰西求学日常[民国]》,我把英语给你们灭了。合作愉快←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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