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叔本华》壬甲木

3、第 3 章

　　“听着，我愚蠢的编辑人，你应该再为我的著作制定第二版的出版计划。”被迫离开柏林大学授课的叔本华在消失了几年后又重回当初与他合作出版过的出版社。

　　但现在出版社生意很忙，忙着出版黑格尔的理论著作，出版社的社长拿着黑格尔声名大噪的《精神现象学》冲叔本华比划道：“什么时候你的《作为意志与表象的世界》也能像黑格尔先生这样一经问世便销售而空，我便什么时候给你再版，别说再版，就是临时不计成本的加印数十万册我也心甘情愿。”

　　叔本华对于社长口中对黑格尔的称赞不为所动，只一味要求着出版社兑现承诺。“你们当初答应我的，说我要是日后有需求随时可以要求再版。”

　　社长不予否认道：“是的叔本华先生，我们当初的确口头约定过这个问题，但那是限于条件的。你那时那么信心满满的告诉我，说你凭借着出色的讲演能力博得了柏林大学校长的爱戴，只要给你再出版一部引以为豪，让所有人都会爱上你的理论的《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的著作，你便会赢得不菲的名声。

　　但事实证明，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对你洋洋得意，沾沾自喜的大作并不感兴趣，而著作界理论界的学者也不想关注您。

　　柏林校长是个好人，他给了您优厚的待遇，令你可以拥有与黑格尔先生一起授课的资格，这是所有人做梦都想得到的，可你为何要自不量力，妄图能够超越黑格尔先生呢？你选择与他同一时间授课，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社长的嘲讽没有令叔本华当场痛哭，他只是越发狂躁与鄙夷黑格尔道：“我的造诣，那个黑鬼这辈子都无法企及。”

　　社长像是看疯子笑话似的看着叔本华的狂妄，看他满带所有人都不顺眼的自大神情在自己面前翘起了二郎腿。

　　叔本华歪坐了一下身子，慵懒地斜靠在沙发背上，坐姿比社长还要居高临下，咄咄逼人道：“从康德到我完成《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这段时间，德国没有哲学，根本就没有，你知道吗？我愚蠢的社长大人。”

　　社长脸上像是被泼了蜡，白得惨痛，热得灼烧，他根本就不想搭理眼前正在胡言乱语的疯子。“你是嫉妒吧？嫉妒黑格尔的名声。”

　　“不不，社长大人，我从来没有嫉妒过谁，他们不值得我嫉妒，无论是黑鬼还是谢林，甚至是费德希。”提起费德希，叔本华的脸上还是带着那么一丝心痛与无力的。

　　他当初费尽周折从母校哥廷根转到柏林大学就是为了去听费德希的课，梦想着能在费德希的直觉主义中寻找自我，解救自我。然而费德希终究还是令他失望了，现实与理想之间有时候就是这么的让人身处无奈。

　　费德希不懂他，他也不需要费德希那些人能够理解他，他心痛与悲哀的是，是这个世界不懂他，是整个德意志民族不懂他。而他的世界未必就比黑格尔那个善于诡辩的空虚主义者差，在他眼中，黑格尔完全就是个单细胞生物，不及他哲学思想的一分角。

　　社长低着头替叔本华忏悔了，他求上帝原谅他眼前这个口无遮拦的狂徒。

　　叔本华收起一丝心痛说道：“那个黑鬼就是个在大学里大言不惭的凡夫俗子而已，你们竟还对他崇拜有加，看来是这个时代堕落肤浅了。”

　　社长替叔本华祷告完，抬头看着他在拿起黑格尔的著作不屑讪笑的翻看着，又闭回眼去加重祷告着，“我的主，愿你宽恕他，他实在是太可怜了才会变成这样一副喋喋不休，满腹怨言的样子。”

　　社长的祷告叔本华充耳不闻，嘴里又为自己惋惜道：“我的社长大人，我要与你打赌，我要向你证明两点，不是这个时代配不上我，就是我生不逢时生错了时代。是这个时代辜负了我。”

　　叔本华还想再与社长叨念着什么，说是自己活着的这些年怕是见不到自己的著作大卖了。社长极其厌烦，听够了叔本华的抱怨，向他妥协道：“再版可以，不过印刷成本费用得你自己来掏。”

　　“谢谢你，我的社长大人。你终于是做对了一件不算太愚蠢的好事情。”叔本华变脸比翻书还快，几乎是立即同意了自己付费出资的条件，他穿上放在沙发上脱下来的大衣，朝着社长意味深长道：“但愿我的赌注能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