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原回声[破镜重圆]》予岫尘

13、第十三章

　　果然如陈令禹所说，吃完火锅的第二天，黎芝娴就收到了传单，通知了开庭时间。
　　周汐把那天的工作全部都推掉，给傅尧放了假，让他来现场，杜泽易也在把曹总送走之后匆匆赶来。

　　开庭前，陈令禹在等待室里再次给他们几个核对了说辞，孙晴则在一旁听着，问道：“需不需要我帮忙？”
　　“不用的阿姨，有他们几个就够了。”陈令禹说，“这场官司不难打，我们势在必得。”
　　杜泽易扶着孙晴坐下，笑道：“阿姨您可要放一百万个心，咱芝娴找的陈律师可不是普通人。”

　　“花言巧语。”周汐白了一眼杜泽易，“天天讨好阿姨干嘛，你图谋不轨。”
　　“我乐意。”杜泽易怼了回去。
　　傅尧生怕自己的两个老板掐起来，连忙挡在中间：“好了好了，两位霸总，把老板娘的事情忙完再打吧。”

　　一直站在一旁抽烟，默不作声听他们说笑打闹的黎芝娴掐灭了烟，朝他们走过来，问陈令禹：“你昨天不是说替我冲锋陷阵吗？又准备了什么？”
　　陈令禹却笑得神秘兮兮：“等下你就知道了，绝对是我为你准备的一个大惊喜。”

　　没过多久，周美媛带着边怡走了进来，等候室的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孙晴和周美媛都互相看见了对方，周美媛朝这边愤愤地看了一眼，孙晴却连理都懒得理她，气定神闲地看了回去。
　　这淡定且自信的神情让周美媛顿时有些惊慌失措。
　　其实周美媛自己心里也清楚，她早就处于下风了，只是不想面子上也过不去罢了。

　　倒是边怡，往他们这边看了许久，那眼里带着一丝惶恐不安。
　　黎芝娴正感到奇怪的时候，周美媛怒吼着把边怡叫走了。

　　又过了一会儿，法院的工作人员来通知双方可以入场了，原告、被告、双方辩护律师、以及证人都被带去不同的地方等待。
　　临走前，孙晴拍了拍黎芝娴的手背，跟她说：“放轻松，很快就结束了。”
　　黎芝娴点点头，深呼吸了一口，跟着陈令禹走进了法庭里。

　　随着棒槌的落下，法官宣告开庭。

　　有过上一次的开庭经验后，黎芝娴和周美媛明显都对流程熟悉了很多，首先是法庭核对信息告知权利义务，后面就是原告陈述诉讼需求，被告发表辩护意见。
　　陈令禹把开庭资料又完善了一下，黎芝娴按照他给的发言词进行了发言，而周美媛那边显然也做了不少的准备，多出了许多模棱两可的说法。

　　黎芝娴又是嗤笑一声。
　　陈令禹安慰她：“放心，我新找的大招还没出来。”
　　“你还找了大招？什么？”
　　陈令禹用下巴指了指法庭上坐着的法官：“马上就来了。”

　　接下来，法官让原告举证，宣布辩论开始，先请证人入场。
　　黎芝娴这边的证人还是周汐、杜泽易和傅尧，他们的说辞都滴水不漏，反正对他们来说，提供证词这件事说的都是事实，不需要进行春秋笔法。

　　等傅尧说完下去后，就当黎芝娴以为已经结束了，准备开始听周美媛的律师质证的时候，陈令禹却站了起来，说：“我们还有最后一位证人没有入场。”
　　法官点点头，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

　　在场的知情人士却都懵了。
　　只见从证人出口那边缓缓走来一个娇小瘦弱的身影，低着头，最终站在了证人席上。
　　“我是证人边怡，我提供被告与死者之间并无赡养关系的证据。”

　　*

　　这场官司的结果可想而知。
　　周汐他们和孙晴都过来拥抱黎芝娴，黎芝娴却还像做梦般不真实。

　　东西是拿回来了，可是最想要的人早已远去，再也不见。

　　从法庭里出来以后，周美媛直接在大厅里撒泼起来，追着边怡就是一顿又打又骂。
　　“好啊！本事大了是吧？我就说我养了一个白眼狼，你是有多下///贱，见到个长得帅又有钱的男人就敢背叛你的亲生母亲，你知道今天有多少人在看我笑话吗？！”

　　这次边怡却没有躲，而是用尽了全力拦住了周美媛，旁边几个保安见状立马上来帮边怡钳制住了她。
　　“你的笑话是你自己大声说给别人听的，不是我造成的，妈，希望你早点能想清楚这一点，我也不想再在你的压迫下生活了。”
　　虽然边怡的声音还带着颤抖，但听得出来，她已经在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了。

　　“长大了就翅膀硬了，嫌我烦了是吧？好，好，好，我生的是什么东西？我都还没怪你呢，都是一个爹生出来的，边煦就那么出息，你呢！你做了什么？！”周美媛还在声嘶力竭地叱喝。

　　边怡根本懒得再与她争论了，这些年早就把她的耐心和温顺磨平了。
　　她只是扶着额，叹着气：“妈，你也别挣扎了，嫂子说了以后每个月都会给你一笔生活费，足够你花的了。这些年我总是听你的话，按照你的想法去长大，但是你却从没问过我想要什么，现在我要去追逐我自己的梦想了。”

　　“我才不要她的钱。”周美媛还在嘴硬，“行……追逐自己的梦想……你去吧，去吧……”
　　周美媛呢喃着，边怡和保安直接把她拖走了，叫了一辆车送她回家。

　　等把人送走了，边怡才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在黎芝娴面前站定。
　　“对不起……嫂子。”面对黎芝娴，边怡总有些不自信，“生活费是我哄我妈的，你不想给的话没关系，我会自己去找工作赚钱的。”

　　“你要去哪工作？自己有什么想法吗？”黎芝娴问她。
　　边怡嗫嚅着说：“还不知道……”

　　黎芝娴顿了一下，没有说话，像是在思索什么。”
　　孙晴走上来，攀着边怡的肩说：“你最好给你妈妈找个心理医生去看看。”
　　听了这话，边怡的头又低下去了一些：“嗯，等我赚了钱我就会带她去的。”

　　这时，黎芝娴又开口了：“生活费我会给，你别有经济上的压力，以前听你哥说，你一直想读研，不如先试着考考研再说，正好现在才3月份，准备今年的研究生考试完全来得及，考上了的话学费什么的我也给你出。”

　　边怡瞪大了眼睛，连连摇头：“不行的嫂子，之前我和我妈给你们添过太多的麻烦了，我怎么好意思……”
　　“那以你现在的学历你觉得你能很快就找到一个高薪工作养活你妈和你自己吗？你已经毕业两年了都没去工作，就算有工作岗位你也比不过应届的学生。”黎芝娴一针见血。

　　许是黎芝娴的语气有点太过强硬，把边怡吓得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这时，一贯喜欢打圆场和稀泥的杜泽易站出来了，他对边怡好言相劝：“现在以你妈妈的情况，你怎么可能离开西城去找工作，留她一个人在家，妹妹，你听我说，你哥和你嫂子呢，一直以来对你都没意见，我们都愿意帮你，你就好好去读书提升自己，你妈那边我们也会给她请个保姆照看她的。”

　　最后孙晴说道：“小怡，听你哥哥姐姐的，自己的前途最重要。”

　　因为年纪最小，又有孙晴这样的长辈站出来说话，边怡思虑很久，最后答应了下来：“好……我会努力。”

　　*

　　这场遗产争夺的官司总算是落下了一个帷幕。
　　现在正是中午，周汐提前订好了午餐的餐厅，本来她想叫上边怡一起去的，但是边怡不放心周美媛，打算回去看看她怎么样了，便只好作罢。

　　等午饭间隙，陈令禹问黎芝娴下午想干什么。
　　黎芝娴说，想去墓园看看边煦。

　　于是几人在午饭过后又去了城郊的墓园，陈令禹买了一束花，杜泽易回家拿了边煦爱喝的红酒。

　　午后的墓园静悄悄，阳光温柔地洒落在地上，带来了生机勃勃。

　　黎芝娴和孙晴拿出手绢，给边煦擦拭墓碑上的灰。陈令禹把花摆在墓碑前，看见了墓碑上那张遗照。
　　这张遗照和黎芝娴家里摆的不一样，这张的边煦不苟言笑，眉目冷峻，是个十足的硬汉帅哥，模样和孙晴有几分相似。

　　这么一对视，陈令禹感到有些心虚，但又无比地惋惜。
　　在西城的这些天里，他从黎芝娴、周汐、杜泽易等人的描述里就能知道，边煦是个开朗积极、热爱生活的男人，他深爱着自己的妻子和家人，对朋友和下属重情重义。
　　只要陈令禹一提到边煦，没有人不夸他的好。

　　杜泽易和周汐把红酒倒进了杯子里，傅尧拿起来倒在了边煦的墓前。

　　“陈律师，我们边总真的是个好人，他一定会感谢你帮了芝娴一个大忙的。”傅尧对陈令禹说。
　　陈令禹却苦笑了一下。

　　杜泽易看见他的苦笑，爽快地拍了拍他的肩说：“你别担心啊，我煦哥不会介意这些的。”
　　说完，周汐就给陈令禹递了一杯红酒：“去吧，边总说要给你敬杯酒。”

　　至于边煦到底不介意什么，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又都没说出口来。
　　陈令禹只得硬着头皮与边煦喝了一杯。

　　另一边，黎芝娴和孙晴静静地坐在边煦的墓前。
　　这是和边煦最亲密的两个女人，一个生他养他，一个陪他渡过难关。
　　孙晴伸手去摸了摸边煦的黑白遗照，温柔地轻声说：“儿子，芝娴成功了，你就放心吧，陈律师也是个好人，你在那边记得也要保佑一下陈律师。”

　　面对这样的捧杀，陈令禹既感到遗憾，又感到为难。
　　遗憾的是他与边煦的第一次见面居然是阴阳两隔，为难的是他心里那留存了十几年的旖旎早就被人看得一清二楚。
　　他对边煦说：“边总，我没那么厉害，都是芝娴没有放弃。”

　　但回应他们的只有徐徐的风声和太阳拥抱大地的声音。

　　黎芝娴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或许在无数个难眠的夜里，他们已经喃喃低语、耳鬓厮磨过了。
　　也没有人去逼她说些什么，只等着她在需要他们的时候挺身而出。

　　他们在墓园里坐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周汐、杜泽易和傅尧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一些最近公司里的趣事，陈令禹和孙晴偶尔搭腔几句，是说给在世的人听的，也是说给亡人听的。

　　等到快日薄西山的时候，黎芝娴站了起来，说：“我想回又苍原，你们时间都腾出来了吗？说好了官司结束我请你们去又苍原烤全羊的。”
　　杜泽易第一个举手：“黎总发话，我一天班都不敢上，时间全留给黎总。”
　　周汐日常第n次嫌弃杜泽易，不屑道：“我都不用等芝娴发话，早早就自觉留好时间了。”
　　只有傅尧可怜巴巴：“我……我没请假！”

　　孙晴大手一挥，对傅尧说：“走，我给你放假，你看你在场四个老板谁敢说你。”
　　杜泽易立马配合地做出瑟瑟发抖的动作。

　　黎芝娴终于被他们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