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暗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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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昭颜是被婢女唤醒的，伸手往旁边一摸床铺是凉的，想来顾瑾早便离开了。
她揉了揉酸痛的腰肢，虽说昨天顾瑾顾虑着她的身体没弄得太狠，但是却将她的腰掐得很紧，留了两道青红的印子。
思及此君昭颜“啧”了一声，问道：“几时了？”
塌前的宫女恭敬道：“回禀陛下，快卯时了，顾将军仔细叮嘱过要侍奉陛下按时上朝。”
君昭颜透过帘帐打量起新来的婢女，眼前人看上去不过刚刚及笄，身量高而瘦，瞧着很精神。
她忽又想起自己刚刚登基那会儿睡得忘了时辰，缺了早朝，睁开眼便看见沉着脸的顾瑾。见她醒了便笑眯眯道：“陛下可知现在什么时辰？”
她迷茫地摇摇头，顾瑾又问：“那陛下可知自己忘了什么？”
她下意识又想摇头，却瞥见了顾瑾撑在榻上的手逐渐握成拳，立刻吓得一激淋：“上朝…我要上朝。”
顾瑾笑了笑，随后拿起戒尺打了她十下掌心。
回过神来，君昭颜吩咐伺候梳洗，三四个侍女立刻持着用具鱼贯而入，床尾侍立的婢子顺势拉开帷幔。
接过拧干的帕子，君昭颜一边擦脸，一边问之前叫她起床的侍女：“你叫什么名字？”
她垂首恭敬道：“奴婢夏月。”声音抑扬顿挫。
“顾瑾给你取的？”
夏月愣了一下，还是答了是。
君昭颜点了点头，她从前的贴身婢女名字里都带月，顾瑾在她封了储君后当过一阵子她的少傅，她身边的人她最清楚不过。
侍女为君昭颜穿上繁复厚重的朝服，戴上冠冕。冠冕很重，君昭颜用手托了托。
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眉心微微蹙着，一对桃花眼半眯着在眼尾抛出一道动人的弧度，一粒细小的朱砂痔点缀在眼下。
她的眼睛随君父，看人的时候总让人觉得多情又无情。下巴尖尖的，鼻子小而挺，少时君父偶尔打量她时会露出担心的神色，叮嘱她低调行事，平安度日。
那时她尚且不知何故，可随年岁渐长，却渐渐明白君父的担忧。
她这张脸，精致有余，威严不足，不是当帝王的料。
可世事无常，有些东西是命中注定，若是不争就只能成为别人的垫脚石，在权利面前，她的身份是无法做到置身事外的。
看嘴唇因病还有些苍白，君昭颜取了胭脂点了点唇，深吸了一口气，坐上了殿外停着的轿撵。
侯府内，顾瑾正在更衣，顾昙月抬手止住了下人通禀，往内室走去。
顾瑾见了顾昙月眉心微微一皱：“大早上的怎么就来了？你身体有疾更是应该好好休养。”
顾昙月含着笑走上前神色自然的替顾瑾抚平衣褶，柔声说道：“昨日夜里睡得早，今天醒的便早了一些，昨日里没见着姐姐，便想着今天早些过来。”
顾瑾扶了扶额：“是我疏忽了，待下了朝一起用膳吧。”
“那我等等去小厨房盯着，左右也是闲着。”她取过托盘里的玉冠欲为顾瑾挽发，却被顾瑾制止了：“这种事情让下人做便可，你更该保重身体，况且这类事我还是更喜欢自己动手。”
顾昙月默默地收回手，立在一旁搅着帕子。
顾瑾利落地为自己盘了头发，一转头瞥见身侧的顾昙月垂着眸子不做声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可还有事？”
顾昙月取过披风递给她道：“还能有什么事，不过想姐姐回来早些，昨天我见姐姐一夜未归府，忧心得睡也睡不着。”她蹙着眉头，声音里含着些许委屈。
顾瑾闻言透了揉眉心，接了披风就往外走，留了一句：“我早点回来。”
天阙殿地上的血迹已被擦去，地面光可鉴人，仿佛几月前那一场叛乱只是一场梦。
君昭颜坐在龙椅上尚有一种不切实际的虚浮感，一双眼睛愣愣地注视着玉阶上跪着的大臣。
文武官分成两列静静的跪着，一个个看似恭敬可君昭颜却敏感的捕捉到了几人眼中的轻蔑。
武将里为首几人都已换成了顾瑾心腹，文臣中高位官员也进行了一次大换血。
多年的筹谋一夕之间化成泡影。
顾瑾跪在下首，与他人不同，她是佩了剑的。且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君昭颜，肆无忌惮的用眼睛描摹她的眉目，勾勒她的唇瓣，再缓缓向下…
君昭颜身体往后倾了倾，慌乱的别开眼去，轻咳一声道：“免礼吧。”
大理寺卿沈泽玉携着认罪书拱了拱手：“章愈，杜涣之，齐骧等人相互勾结，私售官职，欺上瞒下，蛊惑君主，擅掉军队，置陛下安危于不顾，这是他们三人的认罪书还请陛下过目。”
君昭颜无力地扬了扬手，示意公公将东西递上来。白纸黑字将他们的罪状写得清清楚楚，单拎出来一件都是诛九族的大罪，而最后一行赫然印着三个鲜红的指印。
君昭颜心烦意乱地将状书折起：“单凭一张纸就定罪未免太过草率。”
“陛下此言差矣，”一位魁梧身材的武将站了出来，“齐骧等人为非作歹，险些就造成天下大乱，幸亏顾侯智勇双全，携兵马冲进皇城，杀奸臣，护君主，方平息了此次叛乱。”
新任的太尉曹德也站出来：“顾将军赤胆忠心，陛下卧床静养时，亦是顾将军不忘先帝遗旨，尽心辅佐陛下，废寝忘食代陛下处理肖小，还望陛下能够复将军原职，不辜负先帝的一片苦心。”
观文殿大学士（1）宁安慈也站出来文邹邹讲了一段话，左右不过是让君昭颜感念先祖之心，体恤顾瑾，安抚民心，给天下一个交代云云。
眼见她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欲将忠孝礼义都拿出来讲上一段。君昭颜的眼皮子跳了跳，抬手及时制止了她的长篇大论。
自始至终，顾瑾都不发一言，只是垂眸静静的站着。
在外人看来，顾侯无心名利，一心为了国之太平，是默默付出不求回报的忠贞之士。
但君昭颜心里清楚，她是早就算计好了一切的。先是借先帝遗昭迅速架空她的权利，又用这种手段笼络人心，为自己建立一个好口碑。
就拿曹德来说，本来一个兵痞子，奈何身手了得，皮也厚，在战场上一马当先，得了顾瑾赏识，三年里官职升了一级又一级。
还记得他第一次拜见君昭颜时讲话磕磕巴巴，卡了半天只蹦出一个“俺”。
如今却说一长串话都不带喘，估计是同顾瑾私下商议好的。
满朝文武中替顾瑾说话的占了大半，如此局面，若她不给个肯定的回答，倒显得她优柔寡断，亲奸臣而远贤良了。
君昭颜攥紧拳头，心中叹了口气，思虑片刻道：“既然如此，那齐骧等人就由大理寺裁夺吧，顾侯待朕…忠心耿耿，官复原职吧。”
语毕便欲从椅子上站起来，文官首列那自始自终不发一言的老者忽然出声：“还请陛下留步。”
那是君昭颜还是皇太女时候皇帝亲封的太师（2李映玄，在她还是皇太女时对她诸多照顾提点。但自她登基后便极少在朝堂上发言，去年她极力打压顾瑾时，李太师便称身体抱恙，闭门不出。
君昭颜心里还是敬重她的，当即顿住了脚步道：“太师请讲。”
李映玄言辞恳切：“国不可一日无后，陛下如今早已到了成婚的年纪，却迟迟不进行选秀，后宫子嗣稀薄，老臣实在忧心。”
不仅君昭颜，顾瑾更是一愣，随即脸一垮沉声道：“陛下尚且不过十九，李太师是否太着急了些。”
“顾侯此言差矣，先帝登基未满一年就有长子，其后又接连有了二子，第四年就有了陛下。如今陛下身边空无一人，后继无人如何让先帝如何安心，百姓如何安定，国家如何安宁？”
她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顾侯若真的为陛下好，就该重视这个问题。”
见君昭颜一脸犹豫不决，李映玄跪在地上正色道：“臣恳请陛下选秀，绵延后嗣，不然臣长跪不起。”语毕，深深地俯下身子。
殿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君昭颜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吃了一惊，一直默默无闻的太师忽然在今天响了一声惊雷，此举让她摸不着头脑。
她一直以为李太师是最懂明哲保身的，此举若说是别有用心，但如今顾瑾把权，这般言行无疑是百弊而无一利的。
且其言辞恳切，句句皆是为君家天下长远打算，让人听了不禁为此动容。
君昭颜急忙走下玉阶，弯腰欲扶李太师起来。李映玄是个脾气倔的，不达目的绝不罢休，仍旧硬邦邦地跪着。
顾瑾的脸色黒得像是锅底，这陡然间的变故让她措手不及。偏生这个时候萧锦章又站了出来，朗声道：“臣作为礼部侍郎愿意携礼部官员帮陛下筹办选秀事宜，望陛下恩准。”
礼部尚书额角淌下一滴冷汗，低着头噤若寒蝉，内心：“你揽活，你清高，你作死别带上我啊！”
君昭颜内心倒时并没有很在意选秀这类事，与顾瑾周旋已经让她疲惫不堪，实在没有心思去想男女之情。然而想到君父临终前的嘱托，她不由得开始思索这个问题，内心暗暗做出了决定。
她尽力忽视顾瑾的神色，无奈道：“就依太师所言，择日起就由萧锦章带领礼部筹备相关事宜吧，退朝。”
作者有话说第4章 暗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