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啊月亮》王临水

34、下雪也挺好

　　这场雪真正开始下大的时候，是在上午的最后一节课。

　　雪花越来越大，教室里面的学生视线也从讲台上移到窗外，李老师海慧寺一如既往的温柔的笑着，也没有阻止这群半大的孩子喜欢。

　　“这节课就换成观察初雪，每人一篇800字作文晚自习前交上来，可以自由讨论，但是注意声音。”

　　听完之后教室立马就沸腾了。

　　崔望舒托着下巴看着窗外，谢大豆跟另外一名同学吭气吭气的擦玻璃上的水汽。

　　思考片刻他便起身跟李老师打声招呼去医务室输液。

　　走到医务室的时候身上都挂了一层雪，量完体温就被安排到昨天躺的那还在那张床上。

　　这个时间点里面就只有崔望舒自己，昨天扎针的那个手有些淤青，今天便换成了右手，昏昏沉沉一上午的崔望舒这个时候只能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

　　他睡不着。

　　医务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又进来了一个人。

　　崔望舒感觉到自己床边占了一个人，转头视线就对上一双好看的眼睛。

　　然后好看的眼睛的主人说：“你过来怎么不叫我啊？我还以为你去上厕所了呢？老半天也不回来，差点把我给吓死，还以为你再厕所晕倒了呢？”

　　“姐姐，今天他还是三瓶吗？他昨天晚上又烧了一次，就把你给的药给吃了，今天早上和上午还是没什么精神啊？”李智也没有给崔望舒说话的机会，就又跟实习护士说了他的身体情况。

　　“昨天晚上他的腿被那个床给划流血了，你看看用不用再包一下啊？”

　　“我看看划成什么样？”

　　李智就领着人过来，不客气的走到床尾把上面的被子掀开，就去抓崔望舒的脚腕，把衣服一件一件的往上推，露出昨天的那个伤口。

　　“你看看。”

　　“你等一下我给你拿瓶碘伏，消消毒，就结痂前尽量别碰水。”两个人对着崔望舒的小腿来了一场友好的交流。

　　李智伸出食指戳戳伤口，崔望舒吃痛收了一下脚，就又被李智拉着脚腕拉回来了：“你别动。”

　　李智接过棉签个碘伏：“有点凉，你忍一下啊。”

　　崔望舒就感觉到小腿上棉签划来划去。

　　“唉，摸一层就行了，你还准备把这一瓶都摸完啊？”护士看到李智摸得满腿都是提醒。

　　“摸得到不就好的快？”笑着说完就把碘伏盖子盖好放一边，准备把推上去的保暖裤给拉下来。

　　又被阻止了：“你等它干了再把衣服拉下来啊，一会儿弄的衣服上都是。

　　“哦。”李智看着崔望舒一小腿的碘伏，自己都笑了。

　　为了让碘伏干的快一些，俯身对着崔望舒的小腿开始吹气。

　　吓的崔望舒差点一脚踹李智的脸上，撑着起身瞪着眼睛：“你干什么呢？”

　　“我给你吹一下，干的快一点，要不然冷。”李智说着还要继续。

　　“不，用。”说着就要把小腿往被子里面藏，但是脚腕被李智拉着，动不了：“你把裤子拉下去吧。”

　　李智抬起小腿看了两眼，看碘伏也干的差不多了，把脚放到自己腿上，拉下保暖裤，用袜子包住，然后又把校服裤子拉下去，给塞到被子里面盖好。

　　崔望舒一个胳膊有些撑不住了，才又躺回去，明显的舒了一口气。

　　李智把碘伏和棉签还回去，搬了一个凳子到床头。

　　从口袋里掏出来手机和耳机，塞到自己耳朵里面一个，给了崔望舒一个。

　　崔望舒摇摇头拒绝：“不用。”

　　“不用什么不用，你眼睛瞪那么大，又睡不着，无聊死了，这是我特意偷偷帮你拿出来的。”

　　“谢谢。”崔望舒接过来塞到耳朵里面。

　　因为耳机线的原因，李智又凑过来一些轻声问：“你有没有喜欢的歌？我给你找。”

　　“没有。”

　　“那周杰伦的歌可以吗？”李智小声的问。

　　“可以。”崔望舒回答完，看着低头找歌的李智，不知道今天他为什么还要跟过来。

　　俩人听了几分钟，李智开口：“崔望舒，你是不是又生气了啊？”

　　他这个又用的特别妙，秒到崔望舒的眼睛都瞪大了一圈。

　　什么叫我‘又’生气了？

　　明明昨天拒绝人的是他？

　　现在为什么说自己生气了？

　　“没有。”崔望舒从喉咙里面发出声音。

　　李智心想，那就是生气了！

　　“之前不是我在生气吗？我都还没有好呢，你怎么也生气了？”李智眼睛里面满是疑惑。

　　崔望舒被他无辜的样子给气到了，就口无遮拦的开口：“我昨天是不是已经哄过你了？”

　　说完两人都想起来昨天崔望舒是怎么哄人的。

　　李智清着嗓子，摸摸昨天被人亲了一下的鼻尖。

　　崔望舒看到他的动作，就别扭的把头转到了一边，他的一动，耳机从耳朵里面掉了下来。

　　李智看崔望舒一直没动作，就帮他又塞回去。

　　“那就算你把我哄好了行了吧，但是咱们都是这么大的人，下次能不能别这么哄人啊，怪让人不好意思的。”李智的声音有些无奈，说着说着又觉得有些好玩，声音也带着轻松的笑意。

　　看崔望舒还是给自己一个后脑勺，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肩膀开口：“哎，你这反射弧也太长了吧。”

　　李智看人还是没什么反应，就撅着屁股，俯身去看崔望舒。

　　“那你是想要我像你哄我那样哄你吗？”

　　要是李智不提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可是李智现在这青天白日的说了出来，就总觉得气氛怪怪的。

　　怎么说呢？就像是这件事越是能够像李智这样坦荡荡的说出来，那就代表这件事在在他这里不算事，要是像崔望舒一样说不出口，那就代表这件事在他这里还没解开。

　　李智真的就用鼻子碰了一下崔望舒的脸颊，就一下下然后离开。

　　“好了吧。”李智又伸出手指戳了戳他。

　　这次戳完大胆的把人给掰回来，帮人把又掉下来的耳机戴好。

　　“那现在咱俩都不生气了，是朋友了吗？”李智问。

　　崔望舒刚张嘴就又被李智打断：“你不能交朋友的要求不能跟找媳妇一样高，就只是朋友而已，朋友你懂吧。”

　　“要是交朋友就跟你那样高要求的话，大家就都不要在一起玩了。”

　　“朋友就是谁在一起舒服就跟谁在一起玩儿就行了，别想那么多，不要想以后的事，就想现在，连明天都不要想，就今天，就现在。”

　　“总想以后还没有发生的事，多累啊。”

　　“所以，现在要不要从新认识一下。”李智伸出手掌。

　　崔望舒：“……。”这些话还没有消化完，再加上他现在还在生病，脑子也不跟平常一样清醒，就要他做选择。

　　李智握着崔望舒的手，用力晃了两下。

　　“你好啊，我叫李智，是一班的班长，也是你的同桌，还是你的下铺，更重要的是你朋友啊。”李智握着崔望舒的手笑着说了这么一段话。

　　“崔望舒，一班复读生，你同桌，你上铺，你，朋友。”明明发烧的是崔望舒，应该是他的温度更高才是，但是握着自己那个手，很温暖。

　　“嘿嘿，那笑一个吧朋友。”李智把手松开架在胸前，笑着对崔望舒说。

　　崔望舒还没有收回来的手，指了指李智的眼睛：“月牙。”

　　“羡慕不，一般人可没有。”李智故意笑的更大，试图把眼睛变成真正的月牙。

　　收回手的崔望舒，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刚才那个地方被李智冰凉的鼻尖碰了一下。

　　“哎，崔望舒你跟李老师是亲戚吗？”李智说话的声调都变得比以前轻松了。

　　崔望舒摇了摇头：“不是，她从高一就是我们班的班主任，今年是第四年。”

　　“哦，怪不得呢？那你们认识的时间真的好长，四年了都。”李智拉着耳机线。

　　俩人一个躺在病床上，一个趴在上面。耳朵里面是同一首歌，小声的说着话，好像崔望舒还没有适应新身份，大部分的时间是李智在说，崔望舒回答。

　　李智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放学后谢大豆拎着两份午饭就送过来了，就说了一句：“卧槽我还得赶紧回去，咱班跟三班打雪仗没有我肯定会输的，班长不在，我们可不能给班长丢脸。”

　　然后转身就走了。

　　就连李智在后面说的加油都没有听见。

　　俩人把药输完走出医务室的时候，被满天满地的雪给吓了一跳。

　　“卧槽，这天是露了吗？”李智说完张着嘴巴接雪，还在嘴里品了品雪的味道。

　　“什么味道？”崔望舒也伸出手接雪。

　　“什么味道都没有。”看到雪往崔望舒的头上脖子里钻，抬手把帽子给他戴上了：“把帽子戴上啊，刚退烧。”

　　崔望舒就看到李智睫毛上都挂着雪，显得眼睛亮晶晶的。

　　好看极了！

　　午休已经很长时间了，路上就又下了一层厚厚的雪，两人走在空荡荡的校园，路上两个人的脚印长长的跟了俩人一路。

　　去年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崔望舒也感冒了，自己一个人来医务室拿的药，回去的时候在路上重重的摔了一跤，腿上和胳膊上的淤青很长时间都没有下去，连药都没有涂。

　　他还庆幸是冬天，不会被外婆发现，但是那个雪天他烦躁了好久。

　　今年的第一场雪，崔望舒又感冒了，这次有朋友在旁边陪着，腿上的那个伤口还被人涂上了药。

　　走到教学楼互相怕打身上的雪花，崔望舒望着俩人留下来的脚印。

　　下雪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