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有轮回》十三页岩

3、第一？第一变第七？

　　“果然是移步换景。”扈景堂看着不过呼吸间就发生变化的景致，声音凝重起来。

　　眼前不再是熟悉的一眼望不到头的石阶，而是郁郁葱葱的森林。清新的空气带有森林独特的湿润气息，雾气在林间缓缓流动。树木的枝干遒劲，叶片墨绿，颜色深到发黑。

　　古树参天，粗壮的枝干远超一人合抱，地面上野草疯长，四周静谧得可怕。

　　扈景堂转过头看扈文坤，扈文坤也不再嬉皮笑脸，他严肃地说，“刚才我进入的是茫茫大漠，环境太恶劣，所以退后了。现在这个环境，我也不清楚。”

　　遇见超出掌控的环境，扈景堂隐约有些不安，他揣度着，问扈文坤:“有没有可能是进入了玄宗内部？玄宗几乎占据了大陆最中央的位置，更往里处是连绵不绝的山脉，或许玄宗是把我们弄到山里来了。”

　　“有可能，”扈文坤回答，他只是插科打诨惯了，该有的敏锐却半分不减。

　　扈文坤思考着说:“玄宗不可能让我们进入完全没开发过的山脉，区区一个入门测验而已，那样做太危险。玄宗十有八九是划分了部分已开发区域作为测验地，我刚刚看过的大漠可能也是这样。”

　　“玄宗利用空间法则，将我们传送到指定的区域，测验结束再把我们传送回来。”扈景堂眉头舒展开，自然而然地接过话茬。“目前不可能有人完整掌握了法则之力，所以测验地不会是完整的秘境。阶梯数多半与行走距离相互转化，我们过了这片森林，应该也就算是爬完了上下段。”

　　与扈文坤三言两语间将目前的情况摸清楚，扈景堂眼底浮现出一丝兴味。

　　扈景堂往前迈一步，浑身的灵力被集中到眼睛与足底，“表面上是移步换景，但根本目的是测验灵力，因为……”

　　他转头对扈文坤浅笑了一下，昙花一现般的笑容泄露出扈景堂举手投足间的自信与看透一切的傲然。

　　“只有拥有极强的灵力控制力，才能在这里走的远啊。”

　　扈景堂话语轻飘飘落下，他眼底的景色再次变化，森林间密布着灵力形成的网与丝线，无需多说都知道，一旦被这些灵力丝线困住，下场恐怕好不到哪里去。

　　“这片森林应该也不会过大。”扈景堂观察着，“构建这么密集的灵力网，要损耗较多人力。既然玄宗随机划分了多个测验地，要是单一测试地面积过大，那么人力损耗就太大了。”

　　一如既往的强啊……扈文坤看着扈景堂咂舌，他哥一向拥有严密的逻辑推理与准确到可怕的直觉。

　　“哥……”扈文坤再看一眼扈景堂的背影，脸色变了，隐隐发苦，“我现在什么也没看到，我觉得这一段对我来说好像有点困难。”

　　扈文坤的声音越来越小，讷讷开口，夹杂着难以言说的羞涩，眼睛也东瞟西瞟，很不自然。“其实那啥……之前让我练习灵力控制的时候，我一直划水来着。”

　　“嗯?”扈景堂本来走了两步，此刻停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扈文坤，“好啊，居然敢划水了，胆子很大嘛，扈文坤。”

　　最后三个字很是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扈文坤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讪笑着望着扈景堂。

　　“算了。”扈景堂看着扈文坤瑟缩的样子，啼笑皆非。“明明刚刚还自信满满地说这不过区区一个入门测验而已，现在就这一副模样了?目前最重要的是宗门测验。你跟着我走吧。”

　　扈文坤听到这话，眼泪汪汪，恨不得行大礼感谢他哥的大恩大德，扈景堂又眉眼弯弯的抛出一句，“怪不得爬上去了还要溜下来，出去了再慢慢收拾你。”

　　这就是爱到深处自然黑吗，扈文坤快要给他哥跪了。

　　扈景堂没走两步就已经摸清楚了应该怎样对付灵力网与灵力丝线，他提醒扈文坤，“跟在我身后，注意一点，不要碰到任何丝线。”

　　“将灵力聚集到双眼和脚底，”扈景堂本就比扈文坤高，此刻护住扈文坤就像母鸡护崽子一样，“如果你碰到了这些网和丝线，不出意外，会被送回到上下段入口处。”

　　扈文坤鹌鹑似地跟在扈景堂身后，喃喃:“这不就一朝回到解放前了吗？太惨了。”

　　他乖乖照着扈景堂的话做，灵力聚于双眼，往前一瞅。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网和丝线密集到恐怖的地步，噫，扈文坤搓搓手臂，密密麻麻还黏糊糊的，好恶心。

　　扈景堂将灵力聚集形成剑，劈开了灵力丝线。他的灵力纯度极高，故带起的剑风仍气势凌厉，周围的丝线被剑切断，垂落至地面，歪七扭八。

　　“这种灵力丝线只有用灵力凝聚的武器才能够斩断。并且对灵力武器的要求很高，达不到一定标准是斩不断的。”

　　扈景堂一边砍着丝线，一边随口向扈文坤解释。他心细，将环绕身旁的灵力丝线通通斩断，没有留下一根，以免扈文坤中招。两人周围形成了几米的真空地带，绝对安全。

　　只不过这样的速度有些慢，扈文坤想着，他开口，“我也来帮忙吧，免得拖你后腿。”

　　扈景堂一挑眉，没有拒绝。

　　扈文坤心说他刚刚不出手是因为对灵力控制课程的心有余悸。只要他扈文坤一出手，那肯定知道有没有啊。

　　所以第一次凝聚武器时，扈文坤自信满满，仍然有些漫不经心，没有把这当回事。然后就出现了让他呆滞的事件，他的剑一碰到灵力丝线时，居然被弹开了，弹开了！

　　果真很考验灵力控制水平，扈文坤抬眼，看见扈景堂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没出息的哆嗦了两下。

　　脸上飞快洋溢起灿烂的笑，扈文坤对着扈景堂眨眨眼，向剑注入灵力，并且加强了灵力压缩，保证灵力剑威力十足，一剑砍个十根八根不成问题。

　　“你这小子，”扈景堂恨铁不成钢的说，“什么时候能有个正形。”

　　扈景堂放下剑，扈文坤走上前，两人位置对调，扈文坤被训后也收敛起来，开始老老实实地给他哥开道。

　　扈文坤开道自然不用在意他哥会不会不小心碰到灵力丝线，所以两人的速度明显加快了许多。

　　“等等，有人。”已经走到了森林深处，扈景堂突然一下子拉住了扈文坤，退后两步，小声提醒道。

　　凌厉的破风声响起，伴随着灵力丝线断裂的声响。扈文坤向声响处转头，恰好和一双明亮的眼睛对视。

　　“啊啊啊！”对面吼了起来。

　　扈景堂拽过扈文坤，往前一站，“你也是参与测试的一员吧，请镇静一些。”他的声音冷淡而有威严，叫声顿时停住了。

　　“你怎么看起来有些面熟……”扎着高马尾的女孩子喃喃道。虽然面容极其出色，不过面前的人头发耷拉成一团，衣裳还湿着，造成的视觉冲击力有点大。

　　她眉头微微一皱，嘴巴撅起，带有少女的娇嗔和青春活力。

　　“我靠，”扈文坤探出头一看，猛地跳出来，“你你你……”

　　“你什么你，话都不会说吗？”少女腮帮子微鼓，叉起腰。

　　“你不就是那叫我们乡巴佬的没礼貌臭屁小孩吗？！”扈文坤把话说完，很是气愤地瞪了那小姑娘一眼。

　　“哦……原来是你们啊。”小姑娘眼睛滴溜溜一转，有些羞赧地笑了，“别生气嘛，我就是哄着白姐啦，没有看不起你们的意思。”

　　扈景堂一板一眼，毫无起伏地回答:“既然如此，那就恭候不送了。”

　　“诶，你这人真是冷酷无情的很。”小姑娘听了扈景堂的回答，吃惊瞪圆了眼睛，“我还以为你会说你不生气呢。”

　　扈景堂面无表情，转过身体，一手拖着扈文坤，一手挥着瞬间凝成的灵力剑，哗哗两下砍开一条道，走的那叫一个干净利索。

　　“诶诶，”小姑娘跟在他们后面，心里乐呵呵:哼哼，两个人给我开路，赚大了。

　　“别走嘛别走嘛。”小姑娘假惺惺的说，嘴角露出一抹坏笑。

　　发觉那少女仍不屈不挠的跟在身后，扈景堂走出去不到十米就停了。

　　一眼看穿她的意图，扈景堂眼底闪过一丝不耐，郑重其事的告诫:“不要再跟着我们了。投机取巧进了玄宗也没有好下场。”

　　手中剑一挥，他半是逼迫半是威胁:“再不退后，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扈文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使劲鼓掌，点头附和:“对，再不走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小姑娘一看也是平日里受宠的，扈景堂对于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没有半点好感，只觉得她死缠烂打起来简直没完，拜托，能不能识点好歹赶快离开。

　　忌惮的看了看扈景堂手中的剑，小姑娘闷闷不乐的往后退，双手举起。“行吧，我不跟着你们了。”

　　“哼，再见。”她一扭头，终于转身走了。

　　“太帅了我的哥。”扈文坤目睹全过程，对扈景堂的干脆利落大加赞赏。

　　“她一个人走到这里，”扈景堂注视着那小姑娘的背影，直到人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表面乖张，真正的实力不会弱到哪里去，文坤，不要小瞧她。”

　　“哥你放心吧，我精着呢，不会出事的。”扈文坤拍胸脯保证。

　　不会出事……心底的痛苦疯狂的发芽滋长，勒得扈景堂快要喘不上起来。

　　扈景堂听见了，没有回答。

　　他忽然直直的看着扈文坤，眼里的黑暗浓郁的化不开，声音带着苦涩:“文坤，我并不是想一直说教，只是有的事情，不发生是最好的。”

　　又想起那件事了啊……

　　扈文坤看着他哥，心里咯噔一声，霎时难受起来，那是扈家人共同的伤疤。

　　他岔开话题，“那我们刚刚绕了点弯，会不会走错啊？”

　　扈景堂淡淡的收回目光，再也看不清他的情绪，仿佛刚刚一番话只是扈文坤的错觉。

　　“不会走错，我的方位感很好。”

　　扈景堂似乎是厌倦了这样磨磨蹭蹭的行进方式，他沉默着打破了灵力剑，破碎的灵力没有消散，而是形成了散发着金光的实质光粒。

　　扈景堂一手伸到身前，五指分开，发力。光粒就像长了眼睛似的一打一个准，前方十米的网和丝线瞬间断裂开，同时间断裂的线过多，甚至发出了轻微的咔咔声。

　　扈文坤哑火了，他几乎在同时想到了父亲的话语。似乎很久之前，他父亲就用叹息般的口吻玩笑似的说过一句话，“少主的灵力控制力，恐怕已经超过族长了……”

　　扈文坤很少见到扈景堂出手，听到父亲的话的一刹那，整个人头皮都要炸开。

　　聊天的画面已经淡忘，但扈文坤对这句话印象过于深刻，明明只有一句话，却让他产生了自心底而生的恐惧感，怎么可能，那是扈家族长啊！

　　太恐怖了，扈文坤扭曲着脸，背上渗出了冷汗。

　　扈景堂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心里却难受的厉害。他站在扈文坤前，脸色沉的要滴出水，嘴唇抿成一条线，细长的手指挥舞间破除前方的阻挠。

　　一路无话。

　　“好了。”距离出口只有一步之遥，扈景堂算是实现了让扈文坤躺赢的梦想，他单枪匹马在森林里杀出一条路，尽管走到后期，他整个人完全不在状态。

　　扈景堂完成了最后一击，扈文坤从他身后走出，叹了口气，“总算出来了。”

　　森林幽深，雾霭迷蒙，是昏沉压抑的色调。

　　走出森林，一线天光恰巧刺破乌云，照在身上，空气中的灰尘在光中翩翩起舞。扈景堂沐浴在光中，闷着声，对扈文坤说:“你先走吧，我想静一静。”

　　扈文坤忙不迭的点头，继续走着，一下子消失在扈景堂眼前。

　　扈景堂知道扈文坤是出去了，他蹲下身，身体蜷曲着，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脸色煞白。

　　过了好久，他才停止颤抖，再次站起身，眼前却一黑，出现了短暂的晕眩，几乎快要站不住。

　　走出上下段，恍如隔世。

　　扈景堂的状态很不好，他自己心知肚明。长时间淋雨再加上衣物湿透，冰凉的触感使他的体温都偏低，更不用说还有心灵的冲击。

　　再往前吗？他几乎是赌气似的不想走下去了。

　　但是不能停下来，一旦停下来，就再也没有继续走下去的力气了，扈景堂选择坚持。

　　他眼中带了一丝狠劲。扈景堂对自己一向不手软，再枯燥再累的训练，也能一丝不苟的完成，从小到大，一如既往。

　　咬着牙，扈景堂登上了上中段。这次场景仍然发生了变化，变换后的景象不再是花花草草，大漠苍凉——几乎是人间绝境。

　　浓重的血腥气充盈着人的感官，扈景堂好像踩到了什么，是柔软且诡异的触感。他往下看，眼皮跳了跳，不动声色的挪开了脚。

　　脚下是一截断掉的大腿，骨头露在外面，黏着碎肉，血淌在下面，暗红一片。

　　断裂的肢体随处可见，白色的脑浆夹杂其中。眼珠被扯出，但肉色的组织还连接着眼眶，将断未断，血腥的场景刺激着人的视觉。

　　扈景堂几乎瞬间想到了什么，如坠冰窟。他绝望的闭上眼，睫毛轻颤着，往前走。

　　失去视觉，身体的其他感官明显更加清晰起来。战旗被风吹动的猎猎响声，若有若无的啼哭声，刀斧砍进骨骼的摩擦声，□□肌理被断裂的轻微撕裂声，一切交杂在一起，举步维艰。

　　就这样闭着眼走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嘹亮的号角声响起。

　　扈景堂睁开了眼。

　　一切地狱般的场景通通消失不见了。

　　眼前又是熟悉的石阶，踩在上面，扈景堂晕晕乎乎，仿佛生出了错觉，脚软的厉害。

　　“诸位，玄宗入门测验结束了。”厚重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是那位宣布测验开始的长老。

　　扈景堂抬头看，沉默了，他站在上中段，抬眼望去，上面竟然一人也无。总不可能我是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