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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先生，一起去看花开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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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先生，你见过冰挂玉吗？”
芦笙拥着毳衣炉火，小脸掩在大氅里，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向月稀。
时值小雪，气寒而将雪，这北冥之境已盖上一层薄雪，映着未凋零的枯叶，倒是别有一番境味。
他们对坐于亭中，石桌上茶炉正沸，袅袅云烟升腾而上。
月稀拿了茶杯，执起茶炉，倒出一杯水云雾茶。
听闻此话，他将茶炉放下，抬起眼看他，淡淡道：“不曾。”
芦笙点了点头，“是了，我也是偶然从家中密室中得知，这冰挂玉最开始倒是人人争抢之物。”
月稀喝了一口茶，才不紧不慢道：“有何特殊之处？”
芦笙张嘴想说，却是喉咙一阵发痒，忙掩嘴转开头，咳嗽了几声，小脸又白上一分。
月稀放下茶杯，拉过他的手，一阵温润的暖流缓缓流入芦笙体内。
芦笙的气色好转，原先有几分恹懒的脸也变得精神一点。
月稀仍抓着他的手，源源不断地输入暖流，芦笙点头致谢：“谢谢先生。”
月稀颔首，示意他继续说。
芦笙喝了一口茶润嗓，开口道：“据说这冰挂玉生长于阎山顶峰，在大寒那一天现身，有活死人之术。若是放一棵在已死之人的身边，便可保肉身不化，待到半年之后，灵魂就可藏身在冰挂玉中，细细养上两年，冰挂玉就能化身人形，复生逝人。”
“有过人之处必有难过之处。”月稀没有否定，只是如此评价道。
芦笙赞同：“是的，阎山地势险峻，常年狂风大作，且是一座火山，时有爆发，周山无生机之物。而且……阎山没有顶峰。”
芦笙说到这儿，停了一下，“阎山过山腰雪线处，就云雾缭绕，四处遍寻不到登顶路，人们本该放弃了。传说毕竟是传说。只是不知何时起，阎山时常滚落奇珍异宝，引得各路修士凡人前往。奇珍异宝时常有，架不住人心古惑，杀人夺宝之事常有。据说阎山埋下的白骨，铺开来有上千亩。”
“后来，过了一年，阎山就再不见有奇珍异宝了。最后变成奇事，传说在书中。”
月稀思忖，道：“那与冰挂玉何干？”
芦笙淡淡笑了，解释道：“冰挂玉掌管阎山珍宝，他出现之日，便是奇珍异宝滚落之日，直到下一年大寒才结束。就算冰挂玉没有活死人之功效，但这号令珍宝的本领岂非人人眼红？”
月稀淡然道：“皆为利往。”
“先生，”芦笙看着他，眼中澄净，手里虚虚抱着手炉，“您没有想复生之人吗？”
“复生之人……”
月稀停顿一下，摇摇头，“无。”
芦笙笑着道：“先生孑然一身，倒是自由。”
月稀不语，只是再倒了一杯茶，正拿起，听到芦笙带着笑意的声音道“只是可惜我还没将冰挂玉拿回来，娘亲就已阖然长逝了。”
月稀一顿，掩下眼帘，饮下一口茶，神色如常的淡淡道：“斯人已逝，节哀。”
二人不再言语，席间只闻炉水鼎沸声。
月稀不问芦笙为何不复生他娘亲，因为知道芦笙娘亲在战场殒命，尸身都寻不到，又何来复生。
亭外开始下起小雪，轻柔飘落在地上。
丫鬟敛首进来添了炉火，又脚步轻缓地退了出去。
过了一盏茶时间，月稀起身告辞，芦笙去送行。
二人各撑了一把伞走在雪中，雪地映出二人脚印，相伴而行，延至大门。
管家一直侍奉在旁，这会儿打开大门。
芦笙撑着伞，微微转了一下，雪花沿着山水伞面滑落，飘在地上。
芦笙眼中带着笑，看着月稀，道：“先生慢走。”
月稀点头，嘱咐了一句：“天凉了，回屋歇着吧。”
芦笙点点头，月稀这才撑着伞，慢慢走回家。
芦笙一直看着月稀，眼中仍有笑意，跟身旁的管家说了一句：“听闻月稀先生有一个心上人已去世三年了，如今还未再娶，也是痴情之人。”
管家答：“心上人倒说不上，只是一个好友，可惜无故病死。”
“是吗？我也记不清了。”芦笙笑道。
“公子，您记忆有损，记不清便记不清了，我与您细说。快些回屋吧。”
芦笙点点头，转身回去，还与管家低声讨论道：“先生是名满天下的大修士，多少人倾慕于他，倒是好奇谁能做他枕边人……”
风雪忽地大了些，盖过了两人的低语，雪地上，唯剩屋内屋外的脚印背向而行。
二
芦笙侧卧于榻上，盖了布衾，撑着头，眼帘半阖，手中拿的书摇摇欲坠。
自几年前的冬天后，他的精力就一天一天消退，白日里也觉疲累。
丫鬟放轻脚步进来，托着书，轻声道：“公子，月稀先生来了。”
芦笙悠然转醒，把书放好，轻轻咳了几声，“快些请他进来。”
月稀进来的时候，看到芦笙半靠在榻上，在炉火旺盛的室内披了大氅，小脸本就白，这会还添了病态，显出一股弱不禁风的脆弱。
偏这人眼中澄净，一直有亮光，看人时温润柔和，处久了更觉舒适自在，不说话也觉好。
月稀如往常一样，给他诊断。
芦笙静静坐着，突然问了一句：“听说阎山又出异象了？”
几百年了，传说中的阎山不再是传说，冰挂玉重现于世，引得各路人马疯狂相争。
月稀一顿，抬眼看他，“是。”
“先生要去吗？”
月稀轻轻蹙了一下眉，“这便是你叫我来的意图？”
芦笙笑而不答，只是身子慢慢滑了下来，像是没有力气撑住一样，脸上又透出苍白来。月稀扶着他，将他揽在怀中靠着。
“先生，”芦笙轻声道：“可以带我去吗？我怕是……”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双手紧紧抓着塌沿，深深弓起背，猛然喷出一口血。
月稀脸色一变，扶着芦笙就要去拉他的手，却被芦笙紧紧捉住手腕。
芦笙缓过咳嗽，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月稀，“先生，我怕是……撑不过这个冬天了，可我不想死。先生，您可以带我去找冰挂玉吗？”
月稀看着他，想拒绝。
芦笙眼底一片坚决，倔强地回视他。
过了很久，月稀才妥协了一般，轻轻点头：“好……”
芦笙瞬间笑得一脸满足，脸上透出神采，仿若初春化雪而生的顽强野花，生机盎然。
月稀有一瞬愣神，回神后紧了紧手指，重新扶他坐好。
几年前芦笙为了病重的娘亲，亲自去寻找冰挂玉。几天不见踪影，最后被人发现在山脚，回来便发起高烧，醒来时记忆已经丢失了一半，身子也逐渐衰败。
他的父亲是将军，母亲病重时被细作虏了去，在战场上当着父亲的面被万马践踏。
父亲只能眼睁睁看着，悲痛欲绝，愤而激起，带领将士浴血杀敌，几日便取得大捷。
回来又听闻儿子失踪，几欲昏厥，求了月稀占卜寻找，又求他留在府中为芦笙治疗，这才将芦笙的病情稳定。
几年下来，月稀很少见到芦笙如此神采奕奕的样子，每次见到都是惊艳。
芦笙敢让月稀带他去找冰挂玉，自然是经过思考的。
他曾经找到过冰挂玉，在娘亲去世前。
那年大寒他带了三名暗卫就闯上阎山，没有任何人知道，竟让他碰见了真的。
只是可惜，冰挂玉从采摘下到服用，只有两天时间。两天后，冰挂玉就自动返还山中，重新隐匿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