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了死去知己的弟弟》咬虫子的桃花

15、链接

　　广阔无边的海面上笼罩着层层淡如云纱的雾气。一艘小型的私人邮轮破浪前行。远远就能看到前头甲板边缘有个人影，扶着围栏，像是在眺望远方。

　　池明珏感受着脚下不同于踏在陆地上的摇晃，混着咸味的海风卷得他衣衫猎猎，四下里入目全都是深不见底的水，暗云掩了日头，灰蒙蒙湿漉漉别提多难受。在这种致郁的环境中，活人就像是躺在冥船里，被海水推着驶向死亡之境。

　　路醒阳裹着衣服走到他身边。

　　他们两个从燕城的繁华都市出发，坐了一天的飞机，下来就马不停蹄趁夜登上这艘私人邮轮，白天水茫茫，夜里四面浓黑像是包围了他们，颠簸了几天，似乎还看不到陆地。

　　“当年肖博士总是想着要找个地方建个实验室，没想到他把地盘找到了海上。”

　　路醒阳瞧着不怎么开心。他们水陆空折腾这么大一通，就是为了找人给他检查身体，对他而言，里面没有任何值得期待的。

　　“阳阳——”池明珏伸手揽住年轻人的肩膀，安慰道，“你不是第一次见肖博士，他挺喜欢你的，当年还劝我把你留在他身边给他当个学生。”

　　“他喜欢的是我特殊的情况，留下我是想一直研究我。”

　　“他们这些搞研究的人，免不了都会痴迷一些特别的嗜好。肖博士为人正派，有原则有底线，不是某些人。当年如果不是他帮忙，你当时的情况，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为什么愿意帮你？是欠你人情了？”路醒阳问。

　　池明珏：“我救过他的命，他觉得自己的命无价，所以许诺我有什么他能做的，只要我找到他，他一定不会推辞。”

　　路醒阳玩笑道：“我还以为他也仰慕哥哥。”

　　显然，之前在the psycho hunters网站上的文章，风平浪静之后他也去围观了。

　　池明珏无语：“他早就把他的研究视为他的终生伴侣，我对他的吸引力还不如他实验里泡在福尔马林中的动物尸体。”

　　“池先生，我们快到了。”船长在背后高喊。

　　一座崖壁险峻的岛屿赫然出现在眼前，深沉的海与天之间，它宛若漂浮的黑色怪兽。

　　码头早有人在等他们。

　　肖博士的助手将他们领入了岛内深处。

　　占地面积不小的方块建筑码得整整齐齐，墙壁屋顶都是浅色的，这种色调干净醒目，可落在路醒阳眼中，就叫他心情变得更加躁乱。

　　池明珏握住他手，无声地传达着安慰。

　　“那是什么？”路醒阳突然问。

　　在方块建筑的背后，耸立着一座高墙堡垒。

　　“岛上原有的建筑，据说是战时留下来的遗迹。”助手回答。

　　路醒阳：“看起来像是监狱。”

　　“早就废弃了，现在也没人用它。”助手补充道。

　　“阳阳，你太紧张了。”池明珏低声道，伸手在路醒阳背后轻轻顺着。

　　路醒阳抿着唇。他额头上有些微细汗。他低叹一声悄悄道：“哥哥，我有有些，害怕。”

　　“不论查出来是什么结果，我都会一直陪着你。”池明珏毫不犹豫地道。

　　远看不觉得，进入方块建筑后才发现里面像是迷宫。每间房的门都锁着，上面标牌上的字母数字是他们看不懂的。

　　他们绕来绕去好一会儿才来到肖博士所在的实验室。

　　推门进入，首先看到一大堆复杂的仪器，摆放得眼花缭乱。要不是肖博士自己钻出来，他们估计都不能一下找到人影。

　　肖博士看起来四十左右，眼角堆着细纹，头发有些凌乱，身材高大，看起来跟他整日埋头研究的形象有些不符。

　　他在抬头看人时，第一眼就盯住路醒阳，面上全是兴奋。

　　池明珏只能上前一步，把小孩挡在身后，免得惹急了小孩，到时候把肖博士的眼珠子抠下来。
　　“肖博士。”他警告地叫了对方一声。

　　肖博士耸耸肩，这才看向池明珏：“哎，我知道——我不会吓到你的小宝贝的。”

　　助手退下去后，肖博士问了些情况。然后，就是各种不重样的检查。路醒阳从头到尾都沉默着，池明珏一步都没离开。

　　肖博士熟门熟路，再加上大概这些年他却有些发达的路子，各种仪器都是鸟枪换炮，他动作特别快，出结果也非常利索。

　　最后一项时，路醒阳必须注射的一样药剂，这会使他沉睡几个小时。当肖博士拿着注射针过来，他年轻的脸庞上浮现苍白，在陌生的地方自己像只小白鼠，如果再失去意识，不免让人恐惧。
　　池明珏知道他所想，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脸，将他搂在怀里轻拍。

　　药剂被推入路醒阳的身体后，很快就发挥作用，池明珏看着年轻人不停地眨着眼，还是在挣扎着不想睡去，那可怜害怕的样子，不禁令他心中生痛，俯身捧住对方的脸，在对方的耳边轻声道：“哥哥会一直在你身边。”

　　路醒阳被推入一个巨大的舱。通过舱体一侧透明罩能看到他沉睡的样子。

　　肖博士坐在一旁，面对一排屏幕和密密麻麻的操作键。他扫了一眼池明珏那忧心忡忡的姿态，摇摇头道：“他老大不小了，你怎么还跟八年前一样，他一有问题，你就失魂落魄。”

　　池明珏揉揉眉心：“他本不该经历那些事。”

　　肖博士：“你当那是坏事，我倒觉得对他是好事。”

　　池明珏：“你发现了什么？”

　　肖博士让他看一些结果：“他的身体很健康，而且超过常人许多。”

　　池明珏皱眉：“可为什么之前他会露出那种痛苦的样子？就跟那时一样。”

　　肖博士：“当年那个人对醒阳的改造，主要是在脑子，你知道脑子管的功能，除了一些生理表现，还有一些精神活动。那个人一向迷信虚无缥缈的精神藏着巨大的宝藏。醒阳的生死曾经与你绑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虽然后来你们之间这种链接断开了，这些年你们朝夕相处，人的精神玄之又玄，怕是仍旧有影响。”

　　池明珏的反应如闻噩耗。

　　肖博士：“你不用太担心。既然是跟你有关，你便是他的解药，你好好的他也就不会受刺激暴走。”

　　来之前，池明珏不是没有过猜测。肖博士的话更进一步地印证了他的一些担忧。

　　“这怎么叫人不担心。”他只感觉兜来兜去，人生又像是回到了原点。

　　肖博士不明白：“你们关系本就亲近无间，这种链接恢复，难道不是锦上添花的事？”

　　池明珏摇头：“每个人都应该是独立的，怎么能随便让两个独立的人绑在一起？我不想阳阳被束缚。”

　　肖博士面色古怪地道：“你觉得这是对他的束缚？”

　　“阳阳还年轻。”池明珏对生死看得很淡。甚至，有那么瞬间，他对死亡有一种诡异的渴望。这使他怀疑自己的心态有些问题——在与颜姝在燕城分别时，她曾小心地提议他去尹沉那里做个心理评估。

　　肖博士沉吟道：“很难办。要阻止链接恢复，要么你死了，要么你离开他并且永远都不见他。但是，你不在，以他对你的看重，他很可能会疯狂，力量一旦失控谁也不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
　　池明珏对于这种局面十分头疼。

　　肖博士还雪上加霜地补充：“依我看来，你要是为他好，不仅不能轻易离开他，还要多安抚他。”

　　“多安抚？”池明珏有点迷茫。他日日都跟阳阳在一起，两人基本没怎么分开过，还要怎么增加安抚？

　　肖博士见他那疑惑的样子，终于没憋住直截了当地问：“我从开始就在纳闷，你们两个还没睡过么？”

　　池明珏一愣，然后大感荒谬地回答：“阳阳是我弟弟！”

　　肖博士也大感惊奇：“没想到你居然是个正人君子！”

　　池明珏完全不知道肖博士误会到什么地方去了。他扶额无语道：“你脑子里都想的什么？”

　　肖博士偏偏能说出点根据来证明自己不是在瞎说：“你们两人之间的链接，会使得你们互相之间产生强烈的吸引。之前路醒阳年纪小，你们之间无法形成均势，你可以占了上风，由你做主导，你觉得是兄弟关系亲人关系都行。但是随着他长大，不管链接有没有恢复，它残留的影响在经年累月中都足够令你们的关系变质！你三十多岁虎狼年纪，他二十多岁血气方刚——干柴烈火！你让我信你们清清白白还是好兄弟，不如让我去信明天就是世界末日！”

　　池明珏认为肖博士胡扯八道！

　　他跟路醒阳哥哥弟弟纯粹了这么多年，哪里有那些龌龊！

　　肖博士见他被气到了，挑着眉火上浇油：“要你们以前干干净净，那正好，以后就别素着了！你们多睡几次，你好他也好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