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了死去知己的弟弟》咬虫子的桃花

14、作品

　　两天后，尹沉的诊所。
　　安静舒适的会客室，香炉中缕缕青烟缓慢地升腾、扩散、消失无形。

　　路醒阳隔着茶桌跟尹沉对峙着。隔着一道镂空的屏风，可以看到池明珏站在同一室内，只不过在另外一头。

　　那边是阳台，阳光落在他身上，像是给他披了一层金芒。

　　“醒阳，你这样，不会让你哥哥放心的。”尹沉摘掉眼镜。他本身没有近视，戴眼镜有时候纯粹是为了让他看起来更好接近。

　　路醒阳淡淡道：“你从以前就知道我厌恶一切形式的医生。”

　　两天前在酒店意外遭袭后，路醒阳的表现让池明珏担心他的精神状况。

　　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他们亲近的关系的确利于感知彼此的心理状况，可不好的地方同样很明显——他们无法保证客观，关心则乱。

　　他知道哥哥在犹豫如何跟他说，为了不让哥哥继续担忧，他自己主动提出去看看心理医生，只为让哥哥安心。

　　尹沉当然看得很明白。路醒阳来见他就是为了演戏。就跟从前一样。眼前这个人，不论是身为小孩，还是长成男人，都是个非常有主意的的。

　　“就算是做样子，你这也太敷衍了。”尹沉试图让气氛缓和些，“或者让明珏过来，咱们一起聊聊。”

　　路醒阳审视眼前气度成熟优雅的男人：“你对我哥哥很有好感？”

　　尹沉见话题挑得如此刁钻，挑眉：“你哥哥很迷人，谁见了都会心生好感。”

　　路醒阳带上了些敌意：“如果没有我的问题，你这辈子都没机会见到他。”

　　尹沉笑道：“这可说不定。人生很奇妙，不知道怎样就遇见了。”

　　路醒阳冷下脸。

　　尹沉：“你就是为了这个原因，不愿意让你哥哥作陪？我看他像是无时无刻都想待在你身边。你让他太紧张了。跟你比起来，他才更需要心理治疗。”

　　路醒阳：“你在他面前，能保证坚守你心理医生的操守？你能控制你的私心？”

　　尹沉依然是放松的状态，他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我是你哥哥的朋友，我担心他是很正常的事。醒阳，你的占有欲如此强，会让你哥哥以后难做。”

　　“这与你无关。”路醒阳硬邦邦地继续道，“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朋友，就该知道如何配合我。”

　　尹沉无奈地叹口气，看着路醒阳站起来，健步如飞地去到池明珏身边，然后两人靠得极近地说话，阳光下如同一幅画般美好。

　　他微微笑着，像是在欣赏。

　　池明珏不止带路醒阳看心理医生，还打算带他去检查身体。只不过他必须要找靠得住的人，而对方不在燕城。

　　去机场的路上，路醒阳闷闷不乐地道：“我的身体真的已经没问题了。我感觉很正常。”

　　池明珏想到那天酒店发生的事——

　　路醒阳的右腿被击中，就在他跟Alex周旋的短短时间里，伤口就自动排斥出了子|弹，然后飞速愈合。

　　他在颜姝来之前，把房间做了些伪装，以免有人怀疑到路醒阳。

　　至于那被路醒阳爆发摔伤的男人，至今还在医院里没醒。而关于对方如何受伤的解释，他解释冲突中导致的，尽管有些不好说的地方，查不到什么具体证据，加上颜姝有意帮忙，囫囵着也就过去了。

　　他不担心Alex说什么。虽然他没杀人，可对方大概永远不会从美梦中醒来。

　　颜姝把他偷她配枪的事掩饰过去了。他没真用上枪，如果当天他真打死了人，那或许麻烦就不是那么好收拾的了。

　　池明珏：“你的身体问题不能不明不白的。”

　　路醒阳：“哥哥是不是觉得我像个怪物？”

　　池明珏摇头：“如果你能控制你身体内的那股力量，我倒是很乐意见到。”

　　自保的能力谁也不嫌多。

　　路醒阳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他有点其他想法：“如果我控制住了，我是不是可以跟在哥哥身边？”

　　池明珏明白这是在说什么。超强的自愈能力、速度、力量……这些超越常人的能力一旦在路醒阳身上稳定下来，就相当于一件人形兵器。到时候池明珏想做什么，路醒阳跟在他身边都可以保护他。

　　宅在家里当个隐姓埋名的写手，过平淡如水的生活，尽管池明珏口口声声说心甘情愿，可心底永远都在躁动。

　　他想起颜姝在摆平那些可能烧到他的问题之后，约他见面。

　　两人还去精神病院见了Alex。

　　颜姝跟他道：“你骨子里就不像是能安于平淡的人，你追求刺激——当年你不顾自身安危去探查那些人，遇到齐慎，都是证明。”

　　Alex做了彻底的检查，发现他真实的年纪已经快三十了。而且脑子里长了个瘤子，压迫到了一些神经，医生说那可能就是导致对方精神迷乱陷于幻想的原因。去李克逸的别墅搜查——这次他们做的是彻彻底底大搜查，找到了Alex的私人东西。

　　一部厚厚的砖头日记本，里面除了Alex自己的笔记，还有另外一个人的。

　　Alex在日记本里叙述了自己‘学习’的经过，细致得仿佛是在通过这种方式向他的老师递交作业。

　　他的老师戏剧家，又是他口中亲昵称呼的哥哥。在日记本里记录了大量不可见光的秘密。

　　天知道，阅读那些内容，根本就是在观摩人类的多样性。颜姝都怀疑看多了会心理变态，而在戏剧家和Alex眼中，那都是些创作材料。

　　Alex在医生眼里是个不幸患大病的可怜人，可在看过日记的人眼中，他是个拥有可怕天赋的怪物。

　　蛊惑人心，精神控制。他像是从童话书里钻出来祸害俗世的妖怪。以他那副极具欺骗性的样子，更是让人注意不到他。

　　收养他的那对夫妻，且不说男人醒来后脑子还能不能正常，光是女人怕是余生都要陷在无法信任他人的深渊里。

　　“当我拿着案子去找你的时候，你是不是潜意识里觉得兴奋？”颜姝指出。

　　池明珏并没有回答。

　　但他无法欺骗自己。他曾对颜姝说的那些拒绝的话，除了演戏，也是在说给自己听。

　　颜姝突然想起了件事：“Alex现在已经不说话了，整天呆呆傻傻的。不过，也有人听到他满脸痴笑的念叨——”

　　——哥哥，我出师了。

　　池明珏其实是第一个听到这句话的人，那天在现场，对方昏迷前就在似乎就在念叨。

　　当时他没多想，事后一心挂在路醒阳身上，到此时此刻他才感到其中瘆人的意味。

　　“什么意思，你知道吗？”颜姝问。

　　池明珏沉默着，就在颜姝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却反问了另外一件事：“你知道戏剧家最后一个作品是谁么？”

　　颜姝愣了愣，意识到了什么，眼露悚然。
　　“是齐慎和我。”

　　那个怪物以性命为代价，创作了一出大戏，从过去开演，至今还未结束。

　　怪物的美学就是，让他选中的主角困在欲望中永远得不到解脱，只要生命不止，戏便不终，主角会燃烧自我向人奉献最刻骨铭心的喜怒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