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幸福家园妄谈（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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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79没有响应，似乎是正在检测当前位置。
“桀桀……桀桀……”
鬼怪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
城东工地没有路灯，借着月光，季年才看清声音的源头。
一个人。
一个一身保安服、拿着棍棒、浑身血迹、没有影子的人型生物。
见有人看过来，“保安”嘴角裂开一个大缝，抄着棍棒就向季年冲过来。
“你……触犯……宵禁……驱逐……”
它慢慢说道。
季年浑不在意。
现在不用K79检测也知道，自己是在副本之中。
“保安”冲过来，他不闪也不躲，手中剪刀一出影子，便放大数倍，雪亮亮的刀光直直迎着那怪物的身影，将其拦腰斩做两段。
“嗤！”
飞扬在空中的，不是鲜血与脏器，反而是从断口出逸散的阴气。
阴气缭绕中，无数肉芽在断口处蠕动，不过片刻，断肢重新长出，那两截身躯竟直接成了两只怪物——连保安服都一同从皮肤上长出来，不过新长出来的布料还透着些许人皮的光泽。
它们晃晃悠悠地站起，齐齐望向季年，一左一右夹攻而来！
足尖一点，季年往建筑群内飞掠而去，带着剪刀拖出一段银白色的残影，残影擦过怪物们的脖颈，留下细细一条血线。
只一个呼吸的时间，两只脑袋气球似的一齐滑到地上，“嘭”一声在路灯下炸成飞灰。
那两具身躯暂时失了脑袋，又离得太近，惯性之下扭做一团，细细密密虫子般的肉芽飞速蠕动，互相绞作一团，竟生成了只脖颈连在一处的双头怪物！
或许是两具身躯连在一块太过别扭，“保安”身行一扭，直接趴在地上，身子相叠，手足并用，想学着蜘蛛爬向季年。
可惜它智商似乎不太够，刚适应这具融合起来的身躯如何爬行，路灯下却没了季年的身影。
“桀桀……味道……在风里……桀桀……”
＊
见到保安飞速重生后，季年不由诧异——这种看上去似乎能多次复生的怪物不应当出现在D级副本里。
如果没有高级玩家，哪怕是一只可以复生两次的怪物也足够给玩家近乎于覆灭的打击。
这不合理。
这个副本不合理的地方多了去了。
趁它适应躯体的时间，季年没工夫思考那么多，他蹿进楼群里，轻车路熟的走进了十三栋二单元13A。
一踏进13A，顾廷敬的消息就弹了出来。
幸福家园—顾廷敬：「住户您好，欢迎入住幸福家园，为住户安全考虑，本小区现执行宵禁制度。
宵禁时间：20:00至6:00，宵禁期间请不要外出、禁止喧哗吵闹，如因违反相关规定发生意外，物业概不负责。
如有意见请及时联系物业，感谢您的支持[握手][握手][握手]」
【经检测，目前所处空间为K5466世界衍生空间，请注意分辨，避免迷失！】
顾廷敬的消息比K79的检测结果还先收到。
虽然幸福家园变成了城东工地烂尾楼群，但自己还在副本里，自然要遵守副本的宵禁规矩。
“叩叩！”
没有玻璃窗户的13A唯一的家具是一扇门——如果门也算家具的话。
门外应当是物业或者保安。
执行规则的怪物和门口的重生草包比起来，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不要……开门……”
季年手刚搭上门把手，一道从黑暗中飘出的声音拦住了他。
“不要……开门……”
声音的源头在窗台边。
蜷在窗边的是一个男人，瘦骨嶙峋，气若游丝，没有影子。
“不要……开门……”
声音断断续续的，男人眼神呆滞，仿佛只会这四个字。
“不要开门？”季年只瞥了他一眼，就收回了自己的注意力。
听上去像句忠告。
可惜……
他不需要。
也没有必要。
“咔哒！”
门开的一瞬间，一把正在运转的电锯直接透门而过，切豆腐似的把门劈成两半。
“找到……你了！”
“蜘蛛”抬起两只脑袋，朝着季年咧开了嘴。
“违反……应该……驱逐！”
它断断续续说着，季年好半天才听清它说了什么。
“丑东西，停下。”
季年手往空中虚虚一按，“蜘蛛”还举着电锯的一只手随着话音落，直接停在半空。
两只脑袋齐齐盯着季年，原先充满嗜血和贪婪的眼神中只剩下恐惧，又因为整个人的时间被凝滞，先前骇人的笑容还在，只是连嘴角都不能改变半分。
“这就是里世界的怪物？”
季年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嘀咕着，观察了几眼怪物缝合后的模样，原本往下按的手翻转，手心朝上，打了个极清脆的响指。
响指声散在空中，门外冰冷潮湿的空气里像是被丢进了一把火，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就响起火花爆燃的声音，“蜘蛛”刚能动动脖子，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其他动作，就蜡似的融化在原地，只在地面上留下一大块漆黑痕迹。
“晚安，草包先生。”
看着地上的痕迹，季年笑道。
“晚安，这位先生。”
门还没关上，楼梯处就走出一位穿着物业制服的男子。
他望向季年，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这位先生，您违反了本小区的宵禁规定，且对本小区安保人员造成不可逆性伤害，根据本小区物业管理新条例，为保障本小区住户权益，物业管理处有权驱逐您。”
他语气温和，如果不是他吐出的话语和手上的铁链，季年都要以为自己回到了那个幸福家园中。
“现在，跟我走吧。”
“为什么要跟您走呢？”他装傻问道。
“那您是要违抗小区的规则了？”
这句话像一个开关，物业没想到季年会抗拒自己，一瞬间的怔愣后面上便露出几分狂喜：“那您是要违抗小区的规则了？”
铁链被拖出让人骨头发酸的声响，季年看着物业的眼睛，问：“我违反哪条小区规则了？”
“您违反了宵禁规则，并且对小区执法者造成不可逆性伤害。”物业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脚，瘫软在原地，仰头看着季年的眼睛，答道。
“宵禁规则是什么？”
“为了保护小区住户的权益，晚上八点至第二天早上六点，禁止外出，禁止喧哗吵闹。”
“怎样算喧哗吵闹？”
“喧哗吵闹……”物业想了一会，才缓缓说：“影响到小区住户休息，就是喧哗吵闹。”
“如果喧哗吵闹，就是违反了宵禁规则，是么？”
“是的。”
“影响到了小区住户权益，有什么惩罚？”
“影响住户权益，理应驱逐。”
“安保执法影响住户权益，也该驱逐，是不是？”
“自然。”
“那执法者既然吵到我，喧哗吵闹的自然是他，驱逐他是我应有的权益，你们物业难道是想侵犯我们住户的权益吗？”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季年直接怼道：“还是你们物业就是有侵犯住户权益的目的在，与执法者狼狈为奸？”
“自然不是。”
“既然不是，那我没有违反小区规则，你该离开了。”季年拍了拍物业的肩头：“你再不离开，我或许该考虑找顾经理投诉一下你。”
听到“投诉”二字，物业脸上直接露出慌乱的神色，忙不迭往楼下爬去。
“啊——哈——”
送走物业，季年打了个长哈欠，刚打算关上门，却又看见刚才那位物业还在门口。
“这位先生，您违反了本小区的宵禁规定，根据本小区物业管理新条例，为保障本小区住户权益，物业管理处有权驱逐您。”
哪怕是瘫软在地，他也面带微笑道，仿佛刚才被季年威胁的人是别的什么家伙。
“我违反了哪条规则？”
“先生，您违反了宵禁规则，在晚上八点至第二天六点之间外出，我们有监控作为证据。”
“是么？”
“约凌晨一点左右，您出现在小区大门处，按照宵禁规则，您应当被驱逐。”
那会是凌晨一点。
季年回头忘了眼窗外，玉盘似的月亮高高挂在天上，它足够明亮，除了温度太过冰冷，与一只小太阳没有差异。
“现在是几点？”
显然没想到季年会问自己这个问题，物业低头看了眼手表：“先生，现在是三点十一分。”
“下午是一天的一个时段，属于白昼，大多数人在下午会犯困进行休息、大部分下午天上有明亮而圆润的天体照耀，现在是下午三点十一分，我在下午一点出现在大门处，有什么不对么？”
“下午……没有不对。”物业听见这个词，犹疑许久，才道：“下午，太阳照耀，现在是……”
“现在自然是太阳在照耀我们。”季年盯着他的眼睛：“窗外的是太阳。”
“你看，窗外是太阳，是不是？”季年将他的头扭向窗外，轻声道。
“窗外的是……月……窗外的是……窗外的……是太阳……窗外是太阳！”
物业死死盯着窗外，脑海中剧烈的疼痛让他连腰都直不起来，抱着头躺在地上，直到确认自己看见的是太阳，他的疼痛才稍有缓解。
“窗外的是太阳，现在是下午。”
他反复着这句话。
见他这模样，季年趁热打铁：“我没有违反宵禁规则，你侵犯了我的权益，你应当被驱逐。”
“我……应当被驱逐？”
“你应当被驱逐。”
“我应当被驱逐！！！”
物业茫然地望向自己周围，他感觉自己说了句了不得的话，却没有机会挽回。
他话音落下的几秒，整个人像是触发了自毁程序的傀儡，灵魂与丝线瞬间从他身上抽离。
他望向窗外的“太阳”，没了声息。
“下午安好，物业先生。”季年笑着说。
他轻轻扭动物业的脖颈，直到露出他的后脑勺：“下午安好，顾经理，你要是再晚点走，就走不了了。”
物业原先后脑勺的地方，长了张与顾廷敬一般无二的脸。
季年话一说完，那张脸就迅速灰败下去，物业彻彻底底没了声息。
“再见，顾经理。”
合上门，季年甩甩头，伸了个懒腰：“79，我觉得，我应该睡觉了。”
“不要……开门……”
“不要……开门……”
“不要……开门……”
闭上眼，窗边的鬼怪吵个不停，季年看着它那瘦骨嶙峋的模样，反而不敢做什么——就这F级鬼怪都不到的强度，没准他手机信号强一点，这家伙就得魂飞魄散。
“和我讲讲你的故事？”季年问。
“不要……开门……”
鬼怪扭头望向季年。
月光下，瘦骨嶙峋的身体上顶了一只血肉丰满的英俊脑袋。
季年在心里暗骂：怎么哪都有他？
那五官模样，正好是顾廷敬。
顾经理熬夜会不会死他不知道，自己熬夜绝对会想捏爆面前的脑袋。
看着那张脸，季年虚虚按在鬼怪头顶：“说说你的故事。”
鬼怪抬头看着他，和顾廷敬毫无差别的脸上呈现出茫然又稚嫩的神色。
“不要……开门……”
它说。
手掌触摸到它的头发，整只鬼怪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它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季年看见它的口型。
它说：不要开门。
“砰！”
门打开了。
本该往外的门朝里也被推开了。
门外面，站着西装革履的顾廷敬。
手下面，只剩下一节脖颈。
随着门打开的声音，头颅滚落在地上，血肉丰满的面孔死死盯着与自己一般无二的五官。
它哪怕再死一次，也不瞑目。
“好久不见，顾经理。”
顾廷敬捡起地上的头颅抱在怀中，朝季年微微躬身：“亲爱的住户，祝您今晚有个好梦。”
缺失头颅的身躯倒在地上，顾经理来无影去无踪。
只有陡升的阴气证明他来过。
【生存助手提醒您：检测到周围环境阴气升至B-级，请注意评估强度，生存至上！】
“我说了，不要开门。”
顾廷敬走后许久，从房间里传出来男人的声音。
他靠在窗边，瘦骨嶙峋，没有影子，眼睛却亮得骇人。
“我说了，不要开门。”
他又重复道。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男人听见这个问题愣了愣，过了好一会才说：“因为这是我的房子。”
一边说，一边抖抖索索从衣服里掏房产证。
证件上，季年的名字覆盖在三个猩红的字体上。
顾廷深。
林淼的丈夫。
幸福家园的大老板。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幸福家园妄谈（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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