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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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二将鸡肉串逐个烤熟，平均地分配到每个人的盘子上。
“盐烤的一根，酱烤的一根，盐烤的一根，酱烤的一根……”
降谷零眼看着某两个盘子内逐渐堆高的食物：“去找找他们吧，说不定是没带卫生纸。”
景光注视着研二的背影，喝了一口清茶：“零，有事情瞒着我吗？”
降谷零真诚说道：“怎么会有呢？”
“那最好。”景光淡淡评价。
“不要让我发现，特别是有关零的事情，如果其他人都一清二楚，我却一无所知，” 景光把没烤熟的几根重新裹上酱料放到烤盘上翻转，肉与血于架在炭火的铁网上，被高温一点点舔舐出油香，“我会生气的。”
人际交往中，无论是何种形式的正面关系，特别的链接总能带来别样的亲密感，换言之如果是在寻求亲密感，就会希望对方能视自己为特别的。
特别的态度，特别的关注，特别的称谓，特别的距离。
研二此时倒谈不上恼怒，他有点迷茫，或者用一个更成人的词，他有点忧郁。
按理说这不是随遇而安的乐天派会陷入的困境，相较于本质上性情较真、有时会钻牛角尖的松田阵平，研二更擅长自我开解、调整状态。
他上辈子的姐姐萩原千速被誉为“风之女神”，作为弟弟显然也学到了潇洒落拓的精髓。
有赖于出色的观察力，萩原研二无论对谁都可以十足的热诚体贴，他会照顾对方的心情，将话题引向对方感兴趣的领域，会体谅对方的处境，萍水相逢也愿意为之搭一把手。
这是一个交际花式的好人，同时也是一期一会的过客。
他的心充斥阳光，四面通风，宽敞明亮，允许所有人来到此处，跳舞饮酒歌唱，然后午夜钟声一响，他把遗落的水晶鞋吹回到它的主人脚上，自己整备好行囊，前往下一处诗与远方。
像他这样的人，除了生来就绑定好的亲缘，还有谁能停留在身旁？
大概也就那只带着蒲公英一起奔跑的刺猬。
或许是注定的缘分，让他能够在那天鼓起勇气，从而知晓竖起的棘刺下也有柔软的腹面，凶恶的外表下跳动着一颗有趣的灵魂。
再然后一起踩下油门吧。
他们成了朋友，他们成了挚友，他们成了战友，他们成了亲友。
他是随风而动的蒲公英，挂在一只刺猬身上，看尽朝朝暮暮，由生入死，由死往生。
他们的命运严丝缝合，不应当渗进哪怕一滴水，一声叹息，一句沉默，不应当有任何未知的阴云在其上徘徊。
研二还不是萩原研二，却在本能中追寻着属于自己的特别。
虽说如此，但研二也只是个小孩子，他不会太过深入地思考自己的感受，也不想总是陷在难过的情绪中，比起坏的他更喜欢好的，比起过去他更注重当下。因此在走廊尽头看到要找的两人后，研二先是皱眉再舒展了眉梢，露出欣喜的神情：“嘿——”
松田阵平听到脚步声时就快速地转头看了一眼，发现来者是谁后马上甩出一个静音的手势，指了指旁边包间闭合的推拉门。
研二反应很快地闭了嘴，伊达航往旁边挪了挪给他留了一个位置，他走过去蹲下来，这里正好可以听到包间内的声音，又不至于在推拉门上倒映出一个影子。
“——看看这幅漂亮脸蛋，怎么就不能在镜头前也保持漂亮呢？”
酒后上头的男人一脸酡红，油腻的面上透出一股富态的暴戾，眯缝小眼里充斥着由上至下的审视。这个男人像是把玩物件一样，掐着游木真的下巴左右摇晃，又在对面的客人看过来之前松开手，状似亲昵地拍了拍游木真的脸蛋，仿佛就是一名普通长辈在对后辈表达关爱。
他堆出一个憨厚的笑容：“还得麻烦您多多照顾他了，濑名君。”
濑名泉矜持地回应：“当然，叔叔放心，我就像爱我的亲弟弟一样爱着游君，游君最大的优势就是这张脸，而我会让他在镜头前像是洋娃娃一样光鲜亮丽。”
他没有注意到游木真暗淡的绿瞳内闪过一丝恐惧。
濑名泉的父母都是业内人士，凭着家学渊源，濑名泉一进入童模界就比旁人有了更高的起点，再加上他本身不俗的外表和刻苦努力，即便年纪轻轻，也已经小有成就。
和表象的难以接近不同，濑名泉相当喜欢提携后辈，虽然言辞往往过于严厉，行事又掺杂了不少恶趣味，以至于让被给予帮助的人非但不觉得受到了关照，反倒是有种被羞辱的恶感。
游木真是濑名泉近来最亲近的后辈。
游木真有一张出色的脸，这点濑名泉喜欢；游木真愿意听他说话，这点濑名泉很喜欢；游木真愿意顺他的意喊他泉哥哥，这点濑名泉非常喜欢。
恐怕在当前的童模界，濑名泉再难找到第二个人，能像游木真一样满足自己扮演照顾者的欲望，所以濑名泉决定，将游木真当成自己独一无二的弟弟。
但他到底是被一路吹捧上来的小孩，有一身扎实的专业能力，却没有基本的沟通观察力。
游木真性格温和，在一段关系中，他总是妥协配合的那个，尤其是察觉到对方出于善意的初衷，游木真便不可能再拒绝什么。
正因如此，他能接受濑名泉尖锐的亲近，也能顺从父母的提议成为一名童模。
刚开始的日子其实还不错，游木真金发碧眼的外貌条件给他带来了不少红利，他的性格讨喜，工作人员称赞他像洋娃娃一样可爱，又乖巧又漂亮，搭伙过的同行也对他赞不绝口，说他前途似锦想与之结交。
如此顺利的开局不能不让游木真背后的团队，他的父母和作为经纪人的叔叔，以为游木真是做这行的天才，而他们可以就此扬帆起航，扶摇直上。
于是费了不少钱，动用了层层人脉关系，欠下不少人情债，搞到一份广告选拔的机会，因为是大公司出品，如果成了，在履历上无疑会是夺目的一笔。
所有人都很期待，然后所有人都低估了行业竞争。
“这位选手，外貌条件或许不错，但比他优秀的并非没有，镜头前的表现实在糟糕，僵硬得像根木头，又丑又乏味，笑得像原始森林出来的野猴，但猴子可比他有灵性，这不根本就是外行吗？”
前所未有的失败给予了所有人重创，他们开始发了疯地想办法弥补差距，试图用成倍的努力来填补错过的光阴。
每一天，每一天，游木真的房间里贴满了他自己的照片。
“看看那上面的你是多么丑。”经纪人恶气说道，“这是前天的你，这是昨天的你，有任何变化？你对得起你四处求人的父母吗？你对得起必须低声下气陪人喝酒的我吗？看看这张上面，就是木偶也比你耐看。”
终于，他们想到了濑名泉，是否年龄相近的同行能带来不一样的启迪？
游木真难得表达了反对意见，但又有谁会去听一个被当惯了哑巴角色的发言。
“少来自尊心那套，你看看我们为了你，面子里子丢了多少遍，难道你是在意纯洁的友谊？叔叔我啊，今天就教你一点社会上有关人情往来的现实，只有利益交互才能稳固友谊，只有拥有利益的友谊才值得被稳固。”
游木真咬着嘴唇，回到房间把自己埋进被窝。
可即便隔着遮挡物，他依旧能感觉到四面八方从照片中投射出的视线，让他既觉得如坠冰窟，又像是身处炎炉，胃部翻腾，今日营养粥的糊糊涌上喉头。
游木真爬到厕所，对着精致的洗脸盆吐了个稀里哗啦。
这里是第一次童模工作顺利完成后，母亲特意用拿到的钱翻修的盥洗室，那喜悦的声音他至今仍然记得：“谢谢你，阿真，你实现了我的梦想。”
游木真看着镜中的自己涕泪横流。
濑名泉听说过游木真的失败，可他不觉得是什么大事。
虽然一路称得上顺风顺水，濑名泉也不是没有遭遇过挫折。他遇到过更有天赋的选手，遭受过业界的黑幕，前者他通过加倍练习赶超了对方，后者他的父母直接为他找了另一份工作，这些挫折也许让他磕破了点皮，但远没有伤到骨子里的傲气。
“失败只会让人成长。”濑名泉轻松地评价，“游君可是我期待的弟弟。”
这回游木真的经纪人请他吃饭，想让他给游木真做培训，濑名泉是相当乐意，也非常高兴，没有什么比亲手栽培后辈更契合他的爱好了。
他信誓旦旦地承诺：“放心吧，游君的底子很好，只要多做训练，不断调整在镜头前的角度，总能学会所要用到的技巧，实在不行，那就模仿我的动作好了。”
濑名泉发出一声“我即是标答”的哼笑。
“的确如此，哪怕是根木头，雕琢成您的模样，也会万分美丽吧。”
经纪人奉承着再喝下一杯酒。
“你们在干嘛？”
听墙角的三人被突然的问话吓了一跳。
松田阵平转头一看，竟是乔装打扮了的工藤新一和毛利兰，方才开口的是工藤新一。
“是工藤先生和……”
松田阵平：“毛利小姐。”
研二：“兰酱。”
伊达航：“工藤夫人。”
一句话直接让两个大人红了脸。
松田阵平暗中用手肘撞了一下伊达航，伊达航也在说出口的时候听到了旁边两人的回答：“对不起，是我口误……”
松田阵平打了个圆场：“他是你们两个的支持者……”
研二用重新认识的眼神在旁边打量。
工藤新一咳嗽几声跳过尴尬话题：“所以你们这是在干嘛？”
他知道松田阵平转生并恢复上辈子记忆的事，这幅作为小孩子听人墙角的画面给了他强烈的既视感。松田警官和他的少年侦探团？莫非这个包间里……
伊达航站出来：“事实上能否请毛利小姐帮个忙？这里面有认识的孩子，他之前的状态看上去实在让人担心……是个儿童模特……有可能存在超负荷工作……”
他们从洗手间出来后就没在走廊上看到游木真，而伊达航想起一些有关游木真的传闻。
相传他在这个时期发生了什么事留下了心理创伤，还有了带来厄运的称号，哪怕后来开发了自己作为模特的天赋，有了不少出色的作品，但名声始终黑红黑红，在争论达到顶峰时，游木真退出了童模业界，再度出现在视野中时，已经是改头换面的偶像模样了。
“这么对比来看，小真那个时期确实很不快乐。”
有人翻出了多年前的旧照，明明是最天真灿烂的孩童时期，画面上的游木真却像是已经腐朽的枯木，漂亮的外表，中空的内里，这种死气沉沉的反差独树一帜，倒是激发了人们对于残缺美的追求。
伊达航对此不做评价，但作为一个成年人，他更想保护一个孩子的心灵不受伤害。
“所以……”
还没说明完情况，包间里传出了一下不寻常的撞击声。
作者有话说第14章 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