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缘》素金盏

1、厚缘

　　一八年三月，天气渐暖，阳城地处南方，已步入初春，街道上入目所见皆是疯长的绿植，一派朝气。

　　在公司吃了午饭的颜音，提着新买的酒红色包包步出大门，往大门左前方车站走去。

　　时值午休，等车的人并不多，只零星几个，长凳上还有空位，颜音却没坐。

　　中医院离公司只有两站，步行二十分钟左右能到。按说吃完饭走走也无妨，就当消食了。不过今天上班，脚下穿的可是高跟鞋，走过去有点吃不消。

　　正想着，手机有新消息提示。摸出手机，是好友发来微信：出发了没有？早点去，那里人多。
　　颜音：已出发，在等公交，吃饭没有？
　　好友：在吃，明天周末有空吗，要不要过来？
　　颜音：我也想，但公司有事，得加班，下次吧。
　　好友：可怜的娃。对了，帮你挂的6号，别忘了，记得不要化妆。
　　颜音：收到。
　　正和好友说得起劲，一辆公交停在眼前，抬眼一瞥，是自己等得那路。
　　颜音与好友告别：车来了，走了，你好好吃饭。

　　这车只有颜音一个人上。里面很空，位置很多，尽管只有两站，还是随意寻了个座位。

　　从酒红色包包拿出小镜子和口红，刚想补补妆，想起刚才好友叮嘱：不要化妆。于是又默默放了回去，想着反正不是上班时间，一会等看完病再补妆。

　　中午不堵车，两站很快过去，到站下了车，往前再走几步就是中医院。

　　进到收费大厅，里面已有人开始排队挂号。见到这场景颜音叹了一回，庆幸好友提前为自己挂好号。这么想着，先到窗口买本病例，顺便取了号，根据上面提示上了二楼，找到所在诊室。接着又被室外围着的一大堆人惊住了。

　　摸出手机：一点半，还没到两点，人怎么这么多？隔着人群往房间扫了一眼，发现医生已经到了，却被病人围得只能从缝隙中偶尔瞧见身上的白大褂。

　　本来医院下午两点开始上班，不过好友叮嘱过，这位方医生在本地很有名，找他看病的人很多，通常下午一点半左右开始看病，让她早点来，免得一会耽误时间。

　　因此颜音吃完午饭就来了，本以为够早的，没想到这位医生比病人还早。
　　“不好意思，请问一下看到几号了？”颜音见一个年纪轻轻、穿着白大褂的实习男医生挤了出来，上前问。

　　“刚看完1号。”实习医生见是个年轻漂亮时尚的小姐姐，声音柔和答道，转头见旁边还有人想往里挤，变了声调，严肃起来：“别再往里挤了，都出来，到号会叫你们，全部挤在里面，方医生怎么看病？”边说边阻止人进去，又将里面的人都请出来，只留2号，然后关上了门。

　　此时颜音已找了个角落坐下，拿出手机给好友发消息：已到，人好多。
　　好友：找方医生看病的人多，所以要早点去，不过没关系，六号很快就到了。

　　颜音发个可怜巴巴表情。
　　好友没有回复。
　　颜音只好关了微信，刷了会美妆视频，又刷了几个美食制作视频，发现过去十五分钟。抬头看了眼前方屏幕，已到5号。于是收了手机，准备到诊室门外等候，免得错过。

　　刚站在诊室边，有个实习女医生握着手机开门出来，颜音就着微开的门往里看了一眼，愣住。

　　这位方医生好年轻。

　　这么一会功夫门已经关上，颜音也回了神。恰好电话响起，是好友打来，忙走到楼道口人少地方接通。

　　“刚才客人有点多，来不及回你，怎么样，看完没有？”

　　颜音：“还没有，马上到我。刚才看见这位方医生好年轻啊，这么年轻……能行吗？”在她普遍印象里，有经验的中医师都是上了年纪的，最少四十五以上才谈得了经验丰富，这位方医生怎么看都才三十出头的样子。

　　好友笑道：“别看他才三十岁，今年刚升副主任，这也不算什么，关键是看病水平高，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病人慕名找上来。”

　　颜音还是有些疑虑：“这倒也是，不过我从没有看过中医，就怕也没什么用？”说这话时眼角瞥见有抹白大褂从身边擦过，身形还顿了顿，她以为是护士路过，便没在意。

　　好友：“放心好了，方医生是中医世家出身，你先试试，反正你吃了半个月药也没彻底解决病症。”

　　说得也是。自春节后，胃痛了半个月，好不容易抽时间去医院一趟，做了胃镜，说是有点慢性胃炎，问题不大，开了一堆药回来吃。吃了半个月，疼痛减轻不少，可每次饭后会隐隐作痛，再吃药也没用了。

　　好友知道后，建议颜音来看中医。因她经常陪妈妈上中医院，所以将方医生介绍给了自己。

　　“希望有用。”颜音道，“我过去看看，恐怕要到号了。”
　　好友：“行，我也要忙了，晚上再联系。”
　　挂断电话，颜音回到诊室外，发现诊室门开着，五号病人依旧坐在那里，旁边三个实习医生，两女一男；医生位置却是空的。
　　“方医生有事出去一下，马上回来。”也许看出了门外颜音的疑惑，那位实习男医生朝她解释了一句。
　　颜音点头，想着要不要再找个位置坐着等，刚回头眼里便撞见一片白色。
　　原来是那位方医生回来了。
　　颜音微抬头，目光恰与那位方医生微垂的眼眸相撞。
　　两人均是一愣。
　　回过神的颜音正想礼节性微笑点头，却见对方已收回目光，径直回原位，继续为病人看诊。

　　这次门并没有被关上。

　　留在原地颜音为这位方医生打上初印象：好像有点……严肃。不过很快，那位方医生打破了这印象。

　　“刚才说到哪儿？你继续说。”方医生温和询问五号病人，伸三指搭在她左手腕上。

　　“就是晚上想睡睡不着，半夜会醒，有时候还心慌……”五号病人倾诉着自己病情。

　　方医生耐心倾听，把完病人左手脉，又把右手，最后让她伸出舌头看了一回舌苔，笑着说：“平时经常熬夜吧？少熬点夜。”边说边写方子。
　　写完方子交给旁边的实习医生输入电脑。
　　“吃了这药会慢慢睡得着，可是有些习惯也要改一改，比如：睡前不要刷手机。”方医生笑道，“越刷越睡不着。”
　　五号病人听了不好意思：“有时候也不想刷，是睡不着看一看。”

　　“吃了药会睡得着，不过要是习惯不变，药也不是万能的。”方医生接过学生递过来电脑开好的方子，检查了一回，无误，在左下角医生栏签上名字并盖上自己印章。

　　“早睡早起。”方医生将方子递给五号，“一天三次，饭后半小时吃。”
　　五号病人忙接过，“谢谢方医生！有什么忌口的食物吗？”
　　“这方子没什么忌口的，不要喝浓茶、酒就行。”
　　“我不喝茶的。”
　　“也是。”方医生笑道，“现在的年轻人都爱碳酸饮料和奶茶。”
　　“我也不是很爱喝，就一天一杯奶茶。”
　　房间里的人都笑了，那个实习男医生接道：“一天一杯也不少了。”

　　五号病人是个年轻女孩，听了这话笑笑，想到什么笑着问：“方医生，我们能加个微信吗？要是有什么问题能问问你吗？”
　　“可以。”方医生没迟疑应下了。
　　两人加了微信，五号病人拿着药方又对方医生道谢，才走了出来。
　　颜音见她一出去，有个男孩忙站起来陪在身边询问。
　　“你是不是六号？快进来，顺手关一下门。”一位实习女医生见颜音在门外没进来，开口询问。

　　颜音走了进去，随手将门轻关上，坐在方才五号位置。

　　这位置与医生坐位极近，虽不是面对面，可颜音与这位方医生之间距离仅半臂，近得能看见对方脸上细微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