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对象he了》晏黛

17、第 17 章

　　傍晚的京城依旧热闹，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宽敞的街道旁店肆林立，夕阳的余晖淡淡铺洒在楼阁飞檐上。

　　街道旁边的商品琳琅满目，叫卖声此起彼伏，宋如宁正坐在马车里啃着手里还热腾腾的烤玉米。她嫌宫里无趣，常常带着人马到大街上溜达一下。

　　马车帘子微动，眼角余光刚好瞥到几个熟悉的身影。

　　宋如宁放慢了咀嚼动作，轻轻掀开车帘道：“纯枝，你快看，那几个人是不是苍离的使臣？”

　　纯枝抹了两把嘴巴，跟着九公主吃喝不愁。“公主说哪呢？”

　　宋如宁指着正前方的小摊，“那呢，卖杂货的摊子上。”

　　纯枝仔细瞧着：“还真是！” 他们身上穿着紫青朝服，站在人群里也是格外的显眼。

　　宋如宁放下帘子，手里的玉米也不香了。心里琢磨着她的生辰宴都过去一个多月，苍离使臣怎么还没走？

　　听说前些日子朝堂上吵翻天，为着和亲的事。以太师为首主张和亲，美其名曰祖上规矩不可破。以钱尚书为首主张不和亲，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她端坐在马车里，放下半截玉米。这些苍离使臣至今没走，不会真的等着她去和亲吧。虽然父皇在生辰宴上就拒绝了苍离使臣的求亲，但若是苍离坚持，那父皇会不会动摇？

　　毕竟跟江山社稷比起来，她区区一介公主，啥也不是。

　　“公主，你怎么不吃了？”

　　宋如宁哪里还有心情吃，心里已经凉了一大截，万一真让她嫁给那个糟老头子该怎么办？

　　“公主不吃我吃了。”每次跟九公主出来，都能吃到撑。这西京一条街，就没有没吃过的美食。

　　宋如宁眉头微蹙，“纯枝，你不觉得你越来越胖了吗？”早些年还觉得纯枝身量苗条，这几年里逐渐横向发展，有点像小时候的她。

　　纯枝鼓着腮帮道：“胖就胖呗，跟着公主有肉吃。”继续大口啃着玉米，还打了个嗝，能吃就是福。

　　夜晚，宋如宁坐在寝宫里喝酒，心情郁闷至极。父皇会不会真的要她去和亲，万一让她去该如何是好？

　　大殿外面太监提着嗓子报：“贵妃娘娘到。”

　　宋如宁晃晃悠悠准备站起来，脚底一滑，又坐了下去。

　　温贵妃刚进门就闻见满屋酒气，又见宋如宁神色飘忽，桌子上的酒坛已经见底。“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宋如宁抓着她的手臂，蹭蹭道：“心情不好。”她是担心父皇让她去和亲，又不知道该跟谁说，只能借酒浇愁。

　　温贵妃见她额头上布着密密麻麻汗珠，轻轻用云帕拭去。柔声道：“是不是你五姐姐明日要去苍离和亲，所以才心情不好？”这后宫里和宋如宁年龄相仿，关系又亲近的，就只有五公主宋书玉。如今五公主被指去和亲，女儿若是知道定然受不了，所以她才想着来看看。

　　宋如宁浑身一激灵，惊道：“母妃说什么，谁要去和亲？”

　　“自然是你五姐姐，要去苍离和亲。”

　　她瞬间清醒，“这是为什么？”

　　温贵妃摇摇头：“母妃也不知道，这是你父皇定下的。”

　　父皇定下的？宋如宁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没站稳。“五姐姐去和亲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你父皇怕你伤心难过，所有就没有告诉你。如今嫁妆都已经备齐，明日黄昏她人就走了。”

　　宋如宁心沉到谷底，一把推开温贵妃，踉踉跄跄朝门外走去。

　　“天都黑了，你去哪里？”温贵妃在身后焦急道。“快，你们快跟上。”

　　迎面有风吹来，人也清醒不少，她直奔宣德殿去。原来还是要和亲，只不过和亲的对象换成了宋书玉。

　　不顾常公公的阻拦，她一把推开宣德殿的门。皇帝正儒雅的端坐大殿中央，两边站着朝臣。殿中有钱齐，太师，还有元辛，以及其他许多她不认识的朝臣。

　　常公公颤颤巍巍道：“请皇上恕罪，九公主非要进来不可，奴才拦也拦不住。”

　　皇帝早有吩咐，在他与朝臣们议事的时候任何人都不准进来打扰，这简直是犯了死罪！

　　皇上一张铁青的脸在看见宋如宁后又变得柔和，“如宁，你怎么来了？”

　　她周身飘着浓重的酒气，皇帝道：“你喝酒了？”

　　看着一脸慈爱的父皇，宋如宁神色微闪，眸中的凌厉不知何时已经暗淡下去，讪讪道：“父皇。”

　　皇帝道：“今日就先议到这里，你们先退下。”

　　“臣等告退。”文武百官们都知道，这位温和敦厚的圣上，最疼九公主。

　　宣德殿空了下来，皇帝慢慢走到她身边，拍拍她肩膀道：“以后少喝些酒。”

　　宋如宁站在那里，怔怔道：“父皇为什么突然要让五姐姐去和亲？”刚才来的路上，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怎么会是五姐姐。

　　皇帝听见问话，手僵在半空中，停了半晌道：“这是国事。”

　　她眼角雾气氤氲：“父皇明知道那苍离的皇帝已经那么大年纪，还把五姐姐往火坑里推，父皇就这么狠心吗？”

　　皇帝抽回手，神色淡漠。“这是她的命。”

　　命？什么是命？宋如宁道：“儿臣不知道什么是命，只知道五姐姐也是父皇的骨肉，父皇不能把自己的骨肉生生往火坑里推。”

　　皇帝转过身，往前几步。“你还太小了，以后你会明白，人生有些责任是无法逃避的。朕只希望你现在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毕竟人生太苦，而朕只要在一天，如宁就不会受苦。。”

　　宋如宁咬着嘴唇，对着他的背影道：“如果儿臣的快乐是牺牲五姐姐换来的，儿臣情愿不要也罢。我愿意去苍离和亲，去换五姐姐。”

　　皇帝冷冷道：“朕不会让你去和亲的，因为他们苍离不配！”

　　宋如宁抬头，“父皇。” 他的身影有些苍凉，枕骨那里已经生了些白发，看上去精神大不如从前。

　　皇帝缓缓道：“你若是真舍不得她，就去见见她。”

　　长秋殿里，还是和从前一样安静，看着眼前国色清清，一身素衣的宋书玉。她的眼角微酸，心里有些触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握着她的手道：“五姐姐。”

　　宋书玉回握着她的手，紧紧地攥着，扯出个笑容道：“九妹妹别伤心，左不过就是去和亲而已。我是大禹的公主，生来富贵窝里，自有自己的使命。何况我的亲事本就麻烦，议亲的驸马好端端的得了痨病身亡，如今外面说什么闲话的都有。”外人都传她克夫，京城家世好些的，根本没人来问她的亲事。女儿家大了总是要嫁人的，能为父皇也为大禹做些事，乃是荣幸之至。

　　“你别这么说，五姐姐。”她挥了挥即将落下来的眼泪。

　　宋书玉道：“我唯一放心不下就是母妃，我走以后，还要麻烦妹妹替我多多看顾母妃，就拜托妹妹了。”

　　庄妃娘娘张了张嘴，又无奈闭上眼睛。

　　宋如宁紧紧咬着嘴唇，强忍着眼泪点点头。

　　夜色浓重，她使劲拍着尚书府的大门。

　　钱柏见她浑身酒气，脸上还挂着泪水，惊道：“公主怎么了？”

　　她急声道：“你知不知道五姐姐要去和亲，她明天就走了。”

　　钱柏点点头，关于五公主要去和亲的事，他早就听父亲说过了。

　　“你知道？那你怎么什么也不做，眼睁睁地看着她去和亲？”

　　钱柏对上她的目光，片刻后又移开些，他需要做什么？

　　“你不是喜欢宋书玉吗？你去告诉她你喜欢她呀，你憋在心里永远不说，她怎么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既然喜欢她，就去跟她说清楚啊。她马上就要去苍离了，你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钱柏神色微闪，怔怔看着她。

　　宋如宁实在受不了他的磨磨蹭蹭，扯着他的衣袖道：“你现在去告诉她，把你心里的想法告诉她。”

　　“我没什么要说的。”他手腕一转，扯回衣袖。

　　宋如宁看着空荡荡的手心，愣道：“你不是说你喜欢她吗？”

　　“有些话说与不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钱柏定定看着她，然后便转身走了。

　　宋如宁怔了怔，为什么钱柏明明喜欢五姐姐，却不跟她说清楚呢。她知道钱柏的脾气又臭又硬，执拗得不可理喻，最后只能失魂落魄地回了寝宫。

　　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不明白父皇为什么突然决定让宋书玉去和亲，也不明白钱柏为什么不去跟五姐姐说清楚。烛影摇曳，直到天色已经有些微亮，她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延和二十年，大禹五公主宋书玉和亲苍离，缔结两国姻缘。公主出嫁，普天同庆，宫中降旨大赦天下。她一身鲜红长裙，逶迤拖地，长发绾起，高簪珠翠熠熠生辉，一改往日的清雅。

　　“吉时已到，公主该走了。”身后的嬷嬷提醒着。

　　宋如宁睫羽微润，温热涌上双眸。她紧紧抓着宋书玉的手，似乎生怕松了手，就再也见不到了一样。

　　“五姐姐。”

　　“九妹妹，别送了，保重。”宋书玉微微一笑，看着眼前的人。自从议亲的驸马身亡后，别人见她都像见瘟神一样。只有宋如宁不会，常常到长秋殿陪着她说说话，不然漫漫长日当真是百无聊赖。

　　车马渐行渐远，她站在城楼上，目送着宋书玉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