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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刀光 ...

  •   “该死的杀千刀的英瑕啊!为什么家里的缸里又没有水了?你是不是又偷懒了?为什么不去河里打水?”
      李霞挽起袖子,大声对着屋里吼。

      李霞今年已经五十好几,快要六十岁。她本来有丈夫还有一个儿子,可是她四十多岁的时候,丈夫和儿子都死了。
      镇里面的人说她是个克夫克子的婆娘,娘家一听也不要这个晦气女人回去。村里面其他的男人,哪怕是个鳏夫都表示自己不要李霞。
      李霞把家里的大房子卖了。她用卖房子得到的钱还有丈夫死之前留的屁大点银两给自己买了一块不大不小的地,接着在地边上修了三间泥屋子。一间猪屋,一间她睡觉的屋子,还有一间厨房。
      李霞是个种地养猪的能手,没几年就攒了不少钱。
      可是她一个人真的是孤单。养过猫,猫跑了,养过狗,狗被别人扒去吃了。

      她自己也觉得自己是个克夫的人,不主动去招惹别人。
      十几年前,她还算有点姿色,市场里面有个屠夫看上了她,愿意出钱娶她。李霞拒绝了这桩媒婆都没有的婚事,但是两个人一来二去成为了朋友。
      不知道是上天可怜她还是恨她,误打误撞让她捡着了一个婴儿。

      捡着英瑕的时候明明是春天,但是却漫天大雪。
      这光屁股的女婴连衣裳也没有搭一件,被扔在垃圾堆里,发着高烧,呼吸非常浅薄。
      所幸那垃圾堆里有些富人家扔的破布搭住了英瑕,让她堪堪保住性命。
      李霞摸着她还有体温,呼吸虽然弱,但总归还有。

      “是哪家没有良心的杂种,生了这人又不要,十月怀胎的娃啊。多灵儿的小妹妹,就这么丢了,真是不怕被天打雷劈死啊!”
      李霞把女婴揣进怀里,哼哧哼哧跑回家。她请来大夫,好说歹说花了一大笔钱把这女婴救回来了。
      从那之后,李霞就有个女儿了。

      “英瑕!在做什么呢,赶紧出来。一会去山里挖猪草,完了去河边打水去。我要去地里,没时间做这些。”
      李霞还在嘀咕着。

      里屋的门被推开,一个黑瘦的女孩走出来,约摸只有半门高。
      “知道了,马上就去。”英瑕说。

      太阳刚刚过午线,四下正热得要命。
      英瑕抓起桌上的葱饼,背着竹篓,带着一个木锄头出门去了。

      英瑕最恨那三头猪,却要为那三头猪找吃的。
      她上厕所少不了被猪舔屁股,英瑕听别人说猪还吃人!她给猪割草的时候,故意放石子进去,没想到那三头猪一样和着石头吞下猪草。
      乖乖,当着不是人!

      镇里面没几户人家养猪,他们养的猪养出来才三十四斤,有的还不如狗大。就连种菜,他们也没有李霞种得好。不知道是不是水土问题,别人家的菜好像吃水吃不饱一样,长得毫无活力,病得多。

      挖猪草得靠近官道,虽然深山里面猪草多,但是走深了是能碰见大虫的,还容易迷路,得不偿失。
      英瑕不冒这个险,还是沿着如旧的道路挖。

      一锄头下去,她好像恶狠狠敲在猪身上一样。
      “这些猪吃得比我都好!”英瑕念叨,虽然这么说,但是她知道这些绿油油的草难吃得要命。

      英瑕身体不太好,动久了就会非常疲劳。
      挖了半背篓后,她就在草堆里面躺下休息了。

      李霞年纪大了,英瑕知道自己要快点担起家来。可是她不识字,不会唱,不会跳,身体还差。
      去年有个秀才,老头,上门来说想买英瑕当小媳妇冲喜延寿,被李霞用烧火棍打走了。
      那老头第二天,第三天都来了,说自己是三顾茅庐。
      “一个屎尿屁都包不住的死人,真是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李霞偷摸着叫来屠夫,屠夫一拳打碎那老头的鼻梁,然后离开。
      那老头后来没来了,最近听说快要病死了。

      英瑕看着天,嘴里啃着葱饼。
      难不成就嫁个人?连自己名字也没有了?英瑕才不想那样呢。

      官道上稀疏传来好些声音,马蹄声脚步声混乱地混在一起。
      英瑕坐起身子,声音却又消失了。
      她俯下身子,把耳朵贴到地面去仔细听。

      没多久,英瑕就看见来的是什么人了。

      领头的是三匹马,马上的人高举着黑红色的旗子,马后跑着许多带刀的人。队伍中间是一个四马拉着的黄顶大马车,马车后跟着许多仆人。

      这是从哪里来的什么人啊,这么大阵仗。英瑕在心里面惊呼。
      这群人看着像是去古遐城内。
      英瑕想凑这个热闹,她拽上背篓,把木锄头丢进去,快步跑回家里,把背篓一放下就出门了。

      古遐城门大开,一路官兵把守,直到城内。
      英瑕从侧门进城,然后顺着官兵走,越走人越多。
      果然大家都喜欢凑热闹。
      英瑕也蹦蹦跳跳地走。

      最后的地方在古遐的城中广场。
      边上就是袖楼。

      英瑕摸进袖楼的后门。

      “英瑕,怎么今天过来了?有什么好菜吗?”开门的伙计问她。
      “我是来找秀娘的,她在哪里啊?”英瑕问道。
      “楼上呢,你去吧。”伙计说。

      英瑕便噔噔噔上楼去了。
      “秀娘!”
      小孩的声音是软糯的,听着可口甜人。

      一个身着粉绿色衣裳的妇人打开门,牵过英瑕的手拉她到窗边。
      “怎么今天来了?来看热闹的吧!”秀娘说道。

      “嗯,今天娘让我去挖猪草。我在城外官道上就看见这些人了。真是好大的阵仗,我跑着就来了。秀娘知道是什么人吗?”英瑕说。
      秀娘抚着英瑕右肩,说:
      “听说是皇上新派来的钦差,说是来解咒的。”

      楼下是好大的阵仗。
      车马还没到。
      官兵把守,看热闹的群众被刀枪挡在道路外,原本的市集小贩不见踪影,道路被打扫的好像发亮。
      城令站在台中央,练习笑脸相迎。
      他身后掩面站着的是他家的几个女儿,各有各的模样。

      “秀娘啊,你说来的人是好人吗?”英瑕问。

      秀娘摸着英瑕的头。
      这小孩眨眼之间已经这么高了,秀娘总是琢磨给她寻个好人家,可是来袖楼的能有几个好人?

      “希望吧,希望这次来的钦差大臣是个好人。看样子比之前来的人官更大。”秀娘说。
      话这么说,秀娘心里清楚得很,就算是皇帝来了,古遐也不会好的。

      太阳快要落土的时候,车马姗姗来迟。
      看热闹的人本来都快走了,却在车马声中像潮水一样涌了回来,又叽叽喳喳闹作一团。
      英瑕在袖楼读小人书,她还是想看看来的人是谁,一直等到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冥冥之中有天注定她必须见那个人一面。

      领头的骑兵人高马大,他一步跃下马,抻开旨意。
      他声如洪钟:
      “古遐城荒,朕心甚哀,谕派幸公领亲兵如之,平安民众,见公如面圣,公行极右权,御令。”
      那城令扑通一下跪下,随之所有人都跪下了。
      一时之间满城好像鸦雀无声。

      秀娘一把按住英瑕的头,自己也躲在窗户边上。
      英瑕偷摸摸地还是探出半截脑袋看。

      那金黄高顶的马车上,一个穿着玄色衣裳的人踩着下人的背下车来。
      衣摆金线在太阳下闪闪。但是闪进英瑕眼里的并不是那华服,而是那人一双冷冽的眼。
      那人眉骨如枝,眼眸如珀,双唇朱红,耳阔饱满。
      头发被那人束起来,冠冕深黑,镶嵌一颗清透的白玉,发丝散落在肩背。

      忽然,那人回头向英瑕这边看来。
      英瑕慌张得立马蹲下,下意识捂住嘴。

      尧俍什么人也没有看见,于是她转回头。
      那一股她一来就感受到的煞气还是隐隐约约在那楼上。

      舟车劳顿,尧俍心里面憋着一股气。
      她伸手带过那道旨。
      “行了,起来吧,别跪着了,看着我心烦。”

      城令胆战心惊一样微抬起头,他声音抖着:“这,这位夫人,钦差大人呢?”

      “呵。”
      尧俍哼笑一声。
      哗啦一下,她抽出身边亲兵腰间的长剑。
      剑光煞白,在空中一闪,一瞬间那城令的右耳被尧俍给砍下。鲜红的血如泉一样涌出来。

      “啊……”老城令捂着耳朵,疼得在地上打起滚来了。

      尧俍一剑透过衣摆插在他的小腿上。
      在周遭所有人的惊怕目光中,除了城令的哀嚎,只剩一片死寂。
      “我就是钦差大臣,”尧俍说道,“城令不尊我,犹如不敬陛下,此罪当斩。”

      尧俍挥挥手,让两个兵把城令拖走了。
      “哪个是牢狱的头子,带个路,把他关在大牢里,养着,先别死了。”

      尧俍走到正中央,对众人说:
      “还跪着干什么,地上不干净,都起来吧。”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窸窸窣窣地起身。

      那股煞气太惹人眼,尧俍忍不住又看了那楼房几眼。
      她随便指了一个人,指着那楼,问:“那是个什么楼?”
      被问的人是副城令,他尽量声音平静地说:“回大人,是户青楼,叫,叫袖楼。”
      “青楼……”尧俍觉着这煞气不像普通青楼会有的煞气,可是她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这是什么煞。

      “我不喜欢排场,让大家都散了。城里面当官的随我一起去城内的大堂。你来带路吧。”尧俍指着副城令说道。

      等这位钦差大臣带人离开之后,被这场面吓得噤声的民众才回过神来,七嘴八舌开始说起话来。

      地上那摊血还热着。
      “这位钦差大人得是多大的官,城令说斩就斩了!怕不是皇上的宠臣!看她的确有姿色,怪不得年纪轻轻就……”
      “你没耳朵嘛!旨意里面说了是幸公,幸公!”
      “幸公怎么是个女人啊?”
      “她就是天鉴令……”
      “这城令本来就是个混账玩意,死了也好,我恨不得他被千刀万剐,我家上次交粮……”
      “真是个狠人,正午见血光,还好我给小孩捂眼睛捂得快……”
      “你知不知道明镜台,听说啊……”

      英瑕被震得愣住。
      “真是个大人物,还是个女人,一样的身子不一样的命喏。”秀娘感叹道。
      英瑕没听清秀娘的话,此刻她的心跳得过分不正常。
      英瑕说:“秀娘,这位大人看着好风光。”
      “羡慕?羡慕也没用啊。”秀娘说。
      “不是羡慕……”
      “不是羡慕?那是什么?”秀娘笑,“如果是个正当中年的公子哥,说不定我还觉得英瑕你初动心呢!”

      英瑕灵光一闪。
      不是羡慕,或许是喜欢吧,她喜欢那位大人。

      “英瑕,你娘不是让你砍猪草回去?天都要落土了还不回去?”秀娘说。
      英瑕反应过来。
      “完蛋了!”她边跑出去边惊叫。

      秀娘在门边笑。
      笑了两声,秀娘唤来店里的两三个伙计。
      “跟着她,别出什么事情,回来给你们赏钱。”
      “好嘞。”

      没多久伙计们回来了。
      “秀娘,这妹儿聪明得很,去找了铁屠夫,屠夫送她回去的。”
      秀娘还是打赏了伙计几文钱。

      回了家的英瑕还没进门就被娘骂。
      “该死的英瑕!怎么只有半背猪草?!下午都去做什么了?人影也没有,怕不是想气死我。”

      铁屠夫尴尬地笑。
      李霞一把抓过英瑕进屋,然后跑去屋子里给屠夫塞了好几块葱饼。
      “谢谢你,家里面没什么东西,就只有这些了。”
      秀娘笑脸送客。
      铁屠夫拿着葱饼离开了。

      “英瑕!你又在做什么?站着做什么?在外面吃饭没有?没吃就去啃饼,吃了就去挑水。水缸都要见底了也不见你主动去打水!多懒的人啊……”
      英瑕习惯了娘的啰嗦。
      她去厨房抓个饼塞进嘴里,胡乱嚼碎咽下。英瑕肩挑起打水的木桶。
      屋外,她看见娘提起背篓。
      “娘啊!天都要黑了,看不见路了,你别去挖猪草了。”

      “我不去?!我不去,猪明天吃什么?吃你吗难道?我就是个给你擦屁股的命哟,真是老了也不得闲。等你嫁人了我就该走了,走了你就清净了就开心了……”

      “娘!别说了。”

      “话也不让说了诶,真是长大了翅膀硬了要成家了!”李霞大声道,“我走了!你把水缸打满。路有些看不清,小心点,别踩滑了。”
      说完,李霞背起被腾空的背篓,拿着一根火棍出门去了。

      “知道了。”英瑕说。

      英瑕她们的屋就在河边,来回就几步的路,每一块石头都在哪里她闭着眼都能默写出来。
      她力气小,每次都是半桶半桶地背。背了几个来回,水缸里的水这才满了。

      夏天的夜晚风还是凉爽的,除了有些蚊虫讨人厌。
      熏草稍微好些,但是还是止不住这些飞来飞去的烦人玩意。

      夜深了,外面的一切除了天空都看不见。
      李霞还没有回来。

      英瑕在门口烧起火堆,等着娘回来。
      不远处的草堆里村长和寡妇在偷情,声音难听好像鸡叫。一只烦人的蚊子来回飞,就是捉不住。火盆里的木块烧得噼里啪啦。
      娘怎么还不回来。
      英瑕都快睡着了。

      直到一阵火光闪醒英瑕。
      英瑕这才揉眼睛站起来。
      “娘。”

      李霞弯着腰,背上的猪草好像山堆一样。
      “来帮我卸一下。”她对英瑕说。

      母女俩锁了门,吹灯上床睡觉。

      两个人睡在一张木床上,一张薄布搭着肚子。
      “娘啊,今天城里来了个好大的人物,帅气得不得了,一刀把城令的耳朵砍掉了。”
      “什么?把城令耳朵砍掉了?该死的,就该给他脖子来一刀,这种烂人下地狱才对,”秀娘回过神来,又说,“你下午进城去了?哎哟,真是的,我说我回来的时候怎么就看见半背猪草,搞半天你去看热闹去了。下次别这样了!”
      “娘不骂我?”英瑕问。
      “累了,懒得骂你。”李霞说。
      英瑕起了劲:“娘啊,那大人好风光嘞。”
      “睡了!唠唠叨叨的,再风光也是别人的相公。你是不是想嫁人了?娘不同意,你嫁人了,我就一个人了……”李霞说。

      英瑕瘪嘴,说:“我才不嫁人呢。再说了,娘不是还有铁屠夫吗?”

      “哎哟!多大仇啊,你可别说这些了。睡觉吧,小祖宗!”李霞说。

      母女两正要睡觉,却听见外面风风火火地好像来了好多人,吵吵嚷嚷不得了。
      英瑕眼睛一亮。
      村长和那个寡妇!
      她说着就要起身去看热闹,却被李霞一把拉住。
      “别去凑这种热闹。”

      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英瑕只能尽力想象。
      女人好像被捉住关了起来在哭喊,那村长没说话,人们的气愤如火焰一样高。

      英瑕睡去的时候人们也散去了。

      “唉……”
      宁静的夜晚,李霞长叹一口气。
      “造孽啊。”

      真是造孽啊!
      第二天一大早,那女人□□着被压在车里送去大堂。

      一路上的人言人语,唾沫星子比那女人的眼泪还多。
      英瑕是知道这个寡妇的,还吃过她做的饭。

      她不听娘的话,还是跟着去了。
      看着那女人身上青紫一大片,英瑕忍不住就泪眼汪汪。隔着人群,女人和英霞四目相对。
      真是死鱼一样的眼睛。

      城令被关押,大堂此刻是钦差大人当值。
      一个浑身壮硕的男人一把抓住女人的头发,然后拖向大堂。
      他击起鼓来。

      大堂门开了。
      外面聚集了数不清的人,密密麻麻,每一个人都是坏笑。

      “何人报官?”衙役问道。
      男人声音阳刚。
      “草民报官,家妹相公乃杏花村村长,被此寡妇勾引苟合,求大人明眼定罪!”

      “进来吧。”衙役说。
      那男人又拖着女人进了大堂。

      哐当一声,大门被合上,从此与民无关。

      部分人离去,大多人还留着等一个结果。
      前些年古遐处死了一个贱淫的妓女,那场面有多大,大家都还记得。

      尧俍不爱穿官衣,她爱穿的是皇上赐给她的带龙的黑色长袍。

      尧俍一路看着那男人拖着女人进来。
      大堂内的衙役只留了传话的几人,剩下的都是尧俍领来的亲兵。

      尧俍对着副官挥手:“左戚,给这位姑娘找套衣裳来。”
      左戚是她带来的亲信。
      左戚起身,去后院找来一套衙役的新衣裳,扔给女人。
      “穿上吧。”她说。

      女人却呆在原地没有动作。
      “左戚,帮她穿上。”尧俍说道。
      左戚便帮那女人穿上了衙役的衣裳。
      看着好不滑稽。

      一侧的男人本来见这堂上是个女人心里就咯噔一下,此刻看见这一幕,更是觉得诡异。
      “大人,草民有案要报!”男人咬牙握拳。

      “见我如面圣,面圣需行什么礼,要我教你吗?”
      尧俍拍下板子,板声清脆吓了男人一跳。
      男人还没有来得及说些什么,尧俍便说:“赏,二十大板!”

      “大人!大人!草民是来报官的,草民,啊!草民错了……”
      二十大板打完,男人连站也站不住,而是跪在地上。

      “报什么案?”尧俍问他。
      男人把方才在外面说的话又说了一遍,只是不再那样高傲。

      “好。传杏花村村长。”尧俍拍板。

      “大人!是这□□勾引,并非……”
      “大堂之上没有你说话的份。再赏二十大板。”尧俍语气平淡。

      男人被打得皮开肉绽,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大堂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等着村长被押来。

      尧俍走下座椅,走到女人面前。
      “你这身上的伤疤,都是哪里来的?”尧俍问。
      女人张口,却发不出声音,只是含恨地看着身侧的男人。
      “哑了?”尧俍问。
      女人流下眼泪,点头。

      “传太医。”尧俍说。

      几名随行太医提着木箱子来了。
      一番诊断之后。
      “禀幸公,此女子舌根受烫伤,体内有淤血堆积,脉搏浅薄,该是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舌根能治好吗?”尧俍问。
      “该是可以的。”太医说。
      “回去写药方,明日带药来,现在先退下吧。”尧俍说。
      “左戚,给她拿樽软垫来,地上凉人。”尧俍说道。
      女人支支吾吾地,想说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没事,不急。”尧俍笑着说。

      不一会,兵押着村长来了。
      兵一脚踩跪村长。

      村长扑通跪下,跪下时候看见一侧舅子的模样,又看见那寡妇的模样,心里腾腾跳。
      “草民李元,省令外侄,拜见钦差大人。”

      “省令?”尧俍呵呵笑,问,“哪个省令?”

      “回大人,乃是李天泽省令。”

      “行了,发令,撤了吧。”尧俍对左戚说。

      村长听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他正想开口问,却被尧俍一板子给吓住。
      “开大堂门!这件案子,三日之后的清晨,我要在城中广场判!把这两个人带下去扣押。左戚,这几天你照顾好这位姑娘。”

      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
      那天一早,广场上人挤人挤死人。

      英瑕昨夜哭了会,此刻眼睛还肿着。
      她坐在秀娘腿上。
      秀娘望着下面搭起来的临时大堂,那看着就好像是一个戏台一样。
      “天鉴令,幸公,钦差大臣,不知道她是究竟来古遐做什么……”

      临时大堂准点开始判案。
      各家都被押上了堂前。
      四方都是看客。

      “开堂!”衙役大声吼道。

      “王丘其,私自动刑,已被大人押送流放。堂下李元,杏花村村长,代替王丘其报案。李元,如实禀告,减轻罪罚!”左戚站在尧俍的桌侧,说道。

      李元便说起来。
      “草民李元,家有一妻一妾,子女七人,皆在台下。臣为人中正,绝不可能行此不伦之事,天地良心可鉴!”

      “传李元家人。”尧俍说。

      李元的家人缩在一团,跪在台前。

      尧俍身上有种威严的气质,她坐在那里就好像一座山坐在那里。
      “各位说说,自己的相公,父亲都是什么样的人。”

      这些人滔滔不绝说了一堆,不知道的以为说的是什么圣人。
      尧俍有些无语。
      “这么说来,李元可是个圣贤人,做个村长委屈了。”她说。

      “大人,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只是想说,家父此次是被害的!”

      在场的,但凡长个眼的都知道钦差大人根本不是要治那女人的罪,反而要护着她!

      “这寡妇还有这么大的关系?”秀娘说。
      英瑕被尧俍深深吸引。
      “秀娘,钦差大人或许只是想知道事情真相吧。”英瑕说。
      “这种事情哪里需要事情真相?管她真相如何,这人一辈子就这样完蛋了,活着不如死了好。”秀娘说。
      英瑕却不同意:“秀娘,这是说的什么话?不是我的错,难不成我还要承担罪过吗?”
      唉,果然还是小孩。
      “英瑕说的对,我们看看钦差大人要怎么判案吧。”秀娘笑着说。

      那头。
      尧俍问台下的女人:“是你勾引的李元吗?”
      女人摇头。
      “欺瞒是死罪。我再问一次,是你勾引的李元吗?”
      女人摇头。

      “李元,有何证据?”尧俍问。
      证据?这种事情哪里需要证据,向来是你一句我一句就够了啊!

      “没有?那好!传证人李霞。”尧俍说。

      李霞?
      英瑕心里一落。
      她在心里面问起问题来,最后看清那走上台前的人,竟然真的是自己的娘。

      昨夜她和娘大吵一架,气肿了眼睛。
      她说那寡妇没有错,分明就是村长的错!她虽然小,可是还是听得出来那寡妇分明没有那么乐意做这件事!
      娘给了她一巴掌,她哭了半夜。

      娘穿了件新衣裳,跪在台前。

      “李霞。说说吧,你听见的事情。”

      “回大人。我家就在河边,离他们两人私会的地方不过百米。草民是亲眼听过李元用周寡妇家的土地强迫她的!草民也亲眼见过李元迫害周寡妇!天地作证。”

      “李元,有何话?”

      “大人,这是一面之词!是妇人之帮!是欺瞒朝堂命官啊!”李元叩首。

      “左戚,把东西拿来!”尧俍说。

      一本厚厚的书被扔了下来。
      “这里是杏花村的土地登记,从去年开始,周妇的家中土地逐旬下降最后竟然不足十步,直到今年三月,周妇的土地又骤回原貌。周妇,我问你,李元是此时开始欺压你的吗?”
      周寡妇闭眼点头。

      “人证物证俱全。杏花村村长李元,□□百姓,欺瞒钦差,数罪并罚,按我朝理律当斩,即日起关押大牢,秋后问斩!”

      这案子就在李元的求饶声,他家人的哭喊声还有看客们不可思议的目光之中判了。

      “古遐的百姓们,我是皇上派来的人,来就是要整顿古遐,还百姓一个安乐的日子。所以,凡是大家有冤,都可以来大堂报案,不论时效,就如同今日一案一样,我会细细调查,还大家公道。”尧俍说道。
      说完她起身,坐着轿子回府了。

      这消息随风散入古遐每一户人家里。
      第二天大堂前人满为患,各家都要报案。
      衙役在门口立了张桌子给来的人排上序号,每天二十人,多的就得明天再来。

      古遐城内稍大些的官员都被亲兵看管在自家,不得出门一步。
      尧俍是领着亲兵来的。一时之间,这古遐的一切就成了尧俍一个人拍板定案的古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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