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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梅云 ...

  •   梅花开了,落在雪里好像落在云里面一样。
      南渡市的冬天本来总是没有雪,但远方的某阵寒流,又越过了高山,送来了一场大雪。
      哪里能想到呢,过往几十年不下雪的地方,竟然接年落了雪。

      江守春说要去采风,去山上看雪景,她说:“看的其实也不是雪,只是那样一种意境。”
      郑悸没有陪她一起去,而是决定留在家里赶工。年一过,去年拖欠的那些任务就噼里啪啦又追着来了,郑悸不得不多花些时间在这上面。
      之前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得空之后,一定要多锻炼,身体需要好好恢复。哪里得空呢?郑悸现在每天只尽量腾出四十分钟在电视机前跟着做瑜伽。
      到第二天上午,她总是有些形神困乏。或许是怀孕的影响,她发现自己精神状态大不如前。

      平日里,加上她来回公司开车又花些时间,所以到家的时候郑悸总是很疲累,如果没有江守春在家,如果就像过去一样,只有她一个人在家,那么她或许不会对回家这件事情这么有期待。
      好吧,其实那段时间,她都快忘了,也记不得那时候自己是如何生活的了。
      不过,转念一想,如果没有这个家,她或许不会这么乏累,而且一定可以找到自己的事情。

      江守春这么一走。
      家里就她和两个小娃娃大眼瞪小眼的。本来江守春说妈妈妈咪可以来帮忙,但实际郑悸和她们并没有那么熟悉,和她们之间总好像还是有些隔阂。于是郑悸决定这两天自己带娃。
      长期以来,她在育儿上面充当的角色都只是江守春的工具人。换尿布的是江守春,她是把尿布递过去的那个人。喂奶的是江守春,她只是递空奶瓶过去的那个人,就连洗奶瓶这件事,除非江守春腾不出手来让她会帮忙外,郑悸很少做。

      有时候,郑悸会想,这样子下去,江守春会不会累。她也问了,江守春的回答是不累。郑悸并不相信,因为人都会在这种事情上面对自己不自主地撒谎。
      郑悸目睹过那样的故事,最后后悔的、不后悔的总都是过往,再想追都不可能,除了伴随眼泪的梦境再也不会有其他的故事。她不想那样。

      郑悸坐在婴儿床前。
      看着正在睡觉的家伙。

      一直以来,郑悸觉得这两个孩子并不如她过往所想象那样给她带来满足,反而是空虚。
      母爱是一种她从小就没有体会过的东西,按理来说这应该是所谓自然本能,母亲会爱护自己的幼崽,或许是她读了太多书,社会属性远超过自然属性,她丝毫没有感受到那法则的约束,甚至唾弃这种剥削。

      “当初为什么会决定生下来呢?”郑悸喃喃自语道,“其实当初也可以不生。”
      潜意识里面,她最后的决定是给予生,或许还是受到什么影响吧,社会的,生理的。
      母亲给予生,母亲自然也可以给予死。
      她和江守春不约而同这么认为,因此江守春不会干涉她的决定,哪怕她说她今生都不要孩子,她想江守春也一定举双手支持。

      如果没有这两个小胖球,她和江守春的生活或许完全不同吧,她们可能浓情蜜意几年,然后生活终于还是趋于平淡,又或许没有,总之不是现在的模样。

      孩子的手脚乱动,睁开眼醒了,看着自己面前的母亲,眼神中充满好奇。
      郑悸意识到自己在孩子面前似乎不应该想这样的问题,显得她是多么无情的妈妈啊。

      她拿起床边的玩具,摇摇晃晃,摆出笑脸,试图和孩子“交流”。
      与徵和之绛之间的确太不像双胞胎姐妹。与徵倒是笑呵呵,显得可爱。之绛没什么反应,安安静静的。
      郑悸拍了个短视频,给江守春发去。
      发去之后,她又觉得这时候去打扰江守春是不是不太好。
      正打算撤回,江守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乖乖?”郑悸接通电话。
      “喂过了吗?”江守春问。
      郑悸愣了一下,意识到江守春第一个问题就是关于孩子的,她弱声答道:“还没有。”
      江守春说:“那就等会再喂吧。我现在给你打视频电话来,给你看这边的雪,好厚哇,真应该带上你一起来的,我一个人来看,看到什么都会想起你,感觉不带你来,我有一种负罪感。”
      郑悸吐出一口气,笑了笑。
      “好啊,你打吧,我和你一起看。”

      郑悸接通了视频电话,她边应着江守春的话,边在厨房忙活,烧热水,兑奶粉。
      奶粉是淡黄色的,而雪是纯白色的。
      倒入温水的奶粉化开来。
      屏幕中,满天的树枝上堆积着厚厚的雪。
      孩子没有哭闹,四下静悄悄,屋外鸟儿嘤歌,而江守春的声音从手里传出来。

      一阵过后,郑悸忽然说:“乖乖,我发现与徵和之绛差别真的太大了。”
      江守春说:“她们或许一个像我,一个像你吧。我小时候就是之绛那样安静的,我妈妈妈咪那时候还以为我脑子有问题呢。这样看来,那你小时候肯定活蹦乱跳的。”
      “我才没有呢,”郑悸说,“我以前应该是大家闺秀类型,不爱说话的那种!不过我爸爸也从来没说过我小时候是什么样的,爱笑爱哭我都不知道。”
      江守春准备说些什么,家里最近惯来沉默的猫咪却走到郑悸脚边喵了两声。
      郑悸把镜头对准猫咪:“她俩在撒娇呢,一会一只猪咪奖励一个罐头。”

      郑悸跟着江守春看了会风景后挂了电话,一个人走到婴儿床边上,侧身看着窗外的大叔在阳光下随着微风飘摇。
      婴儿的世界多么简单,除了吃就是睡。
      姐妹俩喝够了奶没多久就睡着了。

      江守春有一个摇摇椅,她经常抬出来,坐阳台上晒太阳。
      现在,郑悸也把那摇摇椅翻出来,一个人坐阳台上。

      窗户开了个小缝,风吹着还有些凉,于是她又带上了围巾。想起平时江守春还会喝喝花茶,于是乎她也跑去泡了一杯,用江守春的杯子。
      太阳晒着,人还是很舒服的。

      江守春在阳台上种了些草莓,现在大多在冒果芽,还有些郑悸不知道是什么的植物。
      郑悸忽然想买一盆什么花,又或者绿植,例如薄荷,再不济,买一盆多肉回来也可以,总之她想买些什么回来,在这块阳台上也有一块她的地盘。
      她下意识想问江守春可以种些什么,但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她决定自己去挑一盆来。

      晚上,郑悸在外卖菜单里面扒拉,扒拉十几分钟后决定去厨房煮一碗面条。
      冰箱里面有江守春做好了的肉酱,拿出来微波炉打一会就好的那种。

      郑悸按着记忆里面江守春的时间习惯给两个小孩换尿布,擦屁股。
      她一个人做起来总觉得不顺手又麻烦,可一想到江守春做起来一定又快又好,她心里面就有些烦闷,总觉得自己好像在丢失什么东西一样。
      她不得不长长叹了一口气。
      她们在一起的时间其实很短,一开始是热情,然后是忽然闯入生活的孩子,现在生活终于要开始变得慢起来,一旦慢了,人的缺点就会暴露出来。
      现在江守春还在追求自己的梦想,郑悸直觉她会失败再失败,要知道,这世上没有一件事情的成功是一帆风顺的,哪怕是天赋加成。

      好吧,其实她也不清楚她在担忧什么,甚至会害怕自己担忧过多。

      这一天非常无言地走到了结尾。
      而月亮掠过远处高楼的时候,江守春却乘着夜色回家了。

      “不是明天回来吗?”郑悸靠在墙边,问正在门口脱鞋的江守春。
      江守春的鼻尖有些发红,两只耳朵也红彤彤的。
      郑悸走上前去,帮她取下厚厚的手套。

      “我想你了,所以我回来了,”江守春说,“今天我一出门,我就想你了。从早上到现在,我都在想你,所以我想我一定要回来。”
      江守春俯身下来想亲吻郑悸,却瞥见郑悸眼角挂了欲落不落的眼泪,郑悸的手也没了动作。

      “怎么了?怎么不开心?”
      江守春麻利扯下手套,握住郑悸的手心。
      掌心暖和的温度让郑悸摇摇头:“没事,我也想你了。”
      江守春轻轻抱住郑悸:
      “是那两个小屁虫让你不开心了吗?”
      “什么呀,她们才多大,话都不会说,惹我生气还得再等几年。”郑悸把脑袋靠在江守春的肩头。
      “那是晚上吃得不好吗?我应该给你做好放冰箱的。”江守春说。
      “我不要你那样做,”郑悸说,“我自己煮了面条吃。”
      “好吃吗?哪天给我也煮怎么样?不用一碗,半碗就好了。”江守春说。
      “不好吃。明明加了你做的肉酱,但是还是不一样,不如你做的好吃,所以我不给你煮。”郑悸的语气有些委屈。
      江守春无奈一般地笑了笑,她亲吻郑悸的脸颊,说:“那吃饱了吗?”
      “吃饱了,我没有浪费粮食。”郑悸说。

      “洗澡了吗?不早了,该上床睡觉了。”江守春说。
      郑悸摇摇头,离开江守春的怀抱,说:“我正准备去呢。”
      “一起吧。”江守春说。
      郑悸摇头,说:“我洗完你再来。”

      等江守春也洗完澡,她先是把小孩给检查了一遍,然后去收了晾的衣裳,又把需要清洗的衣裳拿到洗衣槽去。
      等她回到卧室,郑悸已经在被窝里面了。

      江守春爬上床,从郑悸身后抱住她,然后轻轻亲吻郑悸的后颈。
      郑悸握住江守春的手:“不累吗?开车来回这么久。”
      “不累。”
      江守春没有停下动作,反而伸出手想要摸摸郑悸的小腹,被郑悸一把抓住。
      江守春没有说话,而是撑起身子到郑悸身上,亲吻郑悸的双唇。
      呼吸之间,郑悸听见江守春说:“我不在乎这些。”
      郑悸想说,不止她的小腹,她身上的每一个地方都是一种拒绝,每一处起伏都是一个理由,她自己都不想再去探究。
      所以她实在是不想,不想做,但同时,她又希望江守春对她永远热忱,她又想做。

      “我不在乎。”江守春又说了一遍。
      因为你是给予的人,所以你不在乎,而我是索取的人,所以我在乎。
      郑悸这么想,却没有这么说。
      “关灯。”郑悸只是说道。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梅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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