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野》黎孤

57、大结局(上)

　　手腕上的纹身对周野来说印象很深，他一直没有看到完整的纹身，只知道那是一段钢琴的旋律。

　　夏妄溪听见他这番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浅浅的笑了一下，将袖口挽上去一些，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

　　白皙的手腕上纹着一圈黑色的花纹，在手腕上了明显的过分。

　　周野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涌爱》高潮部分的一段旋律。

　　“这次他能找到我，是你给他的联系方式吧。”

　　周野抿着唇应了一声：“只是碰碰运气，毕竟那个号码是十年前的了，老师，您现在还在弹钢琴吗？”

　　夏妄溪的脸上露出一丝失落，但很快就被微笑掩盖过去了：“没有了，现在……在一家文学社当编剧。”

　　“现在的日子过得很好，音乐和文学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周野心里清楚，对夏妄溪来说，钢琴比什么都重要，他当时突然放弃了比赛，一个人消失了那么久，现在说他不再弹钢琴了。

　　周野心里有些发涩：“老师，谁都知道对您来说没有什么东西比钢琴更重要了。”

　　夏妄溪心里被猛的触动，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却压不住眼里的失落。

　　“我……”

　　“我的手再也弹不了钢琴了……”

　　周野抬头望向他，有些不可置信，他想过很多情况，也想过这种可能性最大的，但他一直都不相信，直到这话被夏妄溪亲口说出。

　　周野没有问为什么，因为他在看见夏妄溪手上的纹身时就知道了。

　　纹身下掩盖的是一条狰狞的伤疤增生。

　　“钟先生知道吗？”

　　夏妄溪望向外面，看着与陈靖柯有说有笑的钟染，摇了摇头道：“他不知道，你……可以帮我保密吗？”

　　周野心里有些复杂，半晌才道：“好……”

　　“但他迟早都会知道的，纸包不住火。”

　　夏妄溪笑道：“等到那时候再说吧。”

　　他笑着摸了摸周野的头：“你现在是真的长大了，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不爱说话的小娃娃，现在都这么大了……”

　　周野沉默着没有说话，低着头，紧紧抿着唇。

　　夏妄溪知道周野很在意他弹不了钢琴这事，笑着叹了口气道：“对我来说，钢琴就是我的命，但那是以前，现在我已经放下了，人都是要向前走的，我注定与钢琴没有太深的缘分，现在这样的生活也是很好的了。”

　　周野和陈靖柯在琴行待了一下午，他还是没和钟染说这件事，钟染自己心里应该也清楚他们的感情，只是两人都不愿意说出口而已。

　　但钟染知道了他的联系方式后，果断的关了琴行去找夏妄溪，就已经迈出了最大的一步了。

　　秋走冬藏，今年的杭州罕见的下了几场小雪。

　　后半学期，陈靖柯的成绩提升的飞快，在一诊考试时，杀回了年级第一。

　　周野和陈靖柯从书店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空中也飘着几点小雪。

　　两人并肩走在街道上，昏黄的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周野拢了拢衣服，将手揣回兜里，他感觉今年的冬天好像比往年都要冷一些。

　　“阿野。”

　　陈靖柯突然叫他，周野应了一声。

　　“你想考哪所大学。”

　　“我……”

　　所实话，周野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对自己考哪所大学，自己以后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生活，他都没有想过。

　　不过，他觉得有陈靖柯就好了，他希望自己未来的每一天里都有这个人。

　　“我不知道，但我想和你上同一所大学。”

　　周野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他，道：“我也希望我的未来里一直都有你。”

　　路灯下，周野的眼睛里面亮亮的，陈靖柯一下就恍了神，心跳也一下就乱了。

　　两人走到小区时，雪已经下的有些大了，头发上落着雪，看起来像是白发。

　　陈靖柯突然拉住他，说要拍张照片。

　　“怎么突然想起要拍照片了？”

　　周野笑着问他，陈靖柯指了指自己和他的头发，笑道：“像不像白头？”

　　周野一下就理解了他的意思，笑着回握住他的手道：“共白头。”

　　“对，共白头。”

　　两人回家不出意外被训了，陈萱一边训他们一边给他们泡热姜茶。

　　“下雪了也不知道打个车回来，看看头发都湿了，感冒了怎么办，外面这么冷……”

　　“哎呀，妈，没事的……”

　　陈萱瞪了陈靖柯一眼，严肃道：“什么没事，你那头自己也不上点心，还有小野身体不好，感冒了多难受啊……”

　　陈靖柯听着陈萱絮絮叨叨的话语，笑道：“我知道了，没有下次了。”

　　陈萱哼了一声，把姜茶递到他们手上：“喝完就去洗个热水澡，暖气提前给你们打开了，晚上睡觉好好盖着被子，别感冒了。”

　　周野现在单独住着一个房间，有时候他会被陈靖柯黏着睡在他房间里，有时候他自己准备睡觉，就听见敲门声，打开门就看见陈靖柯抱着枕头站在门口。

　　他也没办法，只好让他进来，他不知道陈靖柯怎么那么喜欢抱着他睡，晚上他一往外翻身，就会被他揽回去抱着。

　　周野对此也没有办法，只好由着他。

　　学校在元旦的时候没有给他们放假，于是徐逸带着其他几个人到处窜寝，说是要一起跨年。

　　最后不知怎么回事，一群人就挤在了周野他们宿舍，有带零食饮料的，还有带枕头被子的，什么都有。

　　周野和陈靖柯倒是不怎么感兴趣，但看徐逸他们一群人兴致很高，干脆就由着他们，正好也和他们一起。

　　“还有最后一分钟！”

　　徐逸盯着手机上的11：59叫道，方乔、卢正阳还有其他几个人都围着他，盯着手机上的时间。

　　周野坐在床边看着他们一群人那么激动，也拿出了手机看了眼时间。

　　陈靖柯坐在他旁边问道：“一起跨个年。”

　　“好啊。”

　　徐逸盯着手机上的时间道：“最后十秒了！十、九、八、七……”

　　其余几人也跟着他一起数起来，气氛一瞬间竟变得有些紧张了。

　　“三。”

　　“二。”

　　“一！——”

　　手机上的时间随着话语落下变成了“12：00”

　　徐逸猛的站起来，欢呼道：“新年快乐——！！”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说着新的一年快乐之类的，闹的不行。

　　周野笑了一声，在陈靖柯耳边道：“新年快乐。”

　　虽然这不是正式意义上的新年，但对他们来说，这是17年的最后一天，18年开始的第一天。

　　后面一群人闹到了大半夜，最后因为第二天还有课，都回去睡觉了。

　　在元旦之后的一周内，周野除了忙着考试，还在准备一件重要的事，就是陈靖柯十八岁的生日礼物。

　　徐逸他们几人商量着订一个生日蛋糕，要不晚上溜出去吃饭，但很快他们就打消了出去吃饭的念头。

　　因为赵晏刚才就在讲台上说了，因为临近期末，马上就是二诊考试了，学校会加强宿舍管理，每晚都会查寝清点人数。

　　徐逸听见这话瞬间就焉了，偏过头朝周野眨了眨眼睛，表示吃饭这件事行不通了。

　　他看见周野朝他这里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怕周野没懂他的意思，就一个劲儿的暗示。

　　陈靖柯踹了踹徐逸的椅子，道：“挤眉弄眼的干嘛呢，转过去。”

　　徐逸哼了一声，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就转过去了，周野当然看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心里思索着其他的事情。

　　陈靖柯总觉得周野最近好像心里装着什么事，特别是在周末那两天，总是躲着他，感觉好像在和徐逸他们谋划什么事情。

　　到了一月九号那天，中午吃完饭，方乔和卢正阳就从后校门拿到了提前订好的蛋糕，等到快要查寝的时候，才小心翼翼的护送回了宿舍。

　　徐逸和他们将蛋糕藏好后，商量着晚上怎么送过去。

　　方乔道：“到时候就把蛋糕拿过去，然后一起说生日快乐。”

　　葛宜摇了摇头道：“不行不行，太没仪式感了。”

　　“那怎么办？”

　　徐逸想了想：“要不到时候把蜡烛点上，然后唱着生日歌进去？”

　　确实是个好办法，但是，谁来领头。

　　其余三人的目光下意识的落在了徐逸身上。

　　徐逸愣愣的伸手指了指自己：“我？”

　　三人齐刷刷的点了点头，徐逸想了想自信道：“那就让我来担此重任吧！”

　　晚上离下晚自习还有几分钟的时候，周野就和徐逸跑了，陈靖柯也想去，却被方乔拦住了，让他下晚自习后帮忙找一下钥匙，下午体育课跑步的时候掉了。

　　陈靖柯没来的及拒绝就下晚自习了，被方乔和卢正阳拉着去了操场。

　　周野和徐逸到后校门的时候，已经有人在那里了，那人朝他们招了招手。

　　徐逸看着地上两个纸箱疑惑问周野：“这是什么？”

　　“以往陈靖柯都是在家里过的，陈姨他们做了点菜送过来说一起吃。”

　　周野和徐逸一人抱着一个纸箱，孟词提着从便利店买的饮料和他们一起回了宿舍。

　　陈靖柯在乒乓球桌下找到了钥匙，起身扔给方乔，让他把钥匙保管好，下次再掉了就不帮他找了，方乔连忙应着，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就没提出去食堂吃夜宵，和他们一起回了宿舍。

　　结果刚到宿舍楼下，他就看见方乔唰的一下，就像见鬼了一样，一溜烟的就上了楼，他走到楼梯口往上望连个人影子都看不见。

　　最近这一个两个都怎么回事。

　　他心里一边嘟囔着一边上了楼，丝毫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陈靖柯回宿舍打开门就是一片漆黑。

　　“阿野？”

　　没人应声，他往里走了两步伸手准备开灯时，灯突然亮了，随即是礼花筒炸开的声音。

　　他被满天落下的彩带吓了一跳，下一秒，一群人就浩浩荡荡的从洗手台的隔间里开门出来，异口同声的喊着“生日快乐”，然后开始唱生日歌。

　　在陈靖柯还在懵的情况下，前面的几个人缓缓让出一条路，徐逸捧着蛋糕小心翼翼的走了出来，直到蛋糕到了他面前，他还是有些懵。

　　肩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他回过头就看见周野和孟词在他身后，估计刚才灯突然亮了就是他们干的。

　　“许个愿吧。”

　　陈靖柯转过头看着面前的蛋糕，反应了半天，才缓缓说出一句话。

　　“你们把蛋糕藏在厕所的？”

　　“啊？”

　　徐逸一下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就看见陈靖柯笑了，他道：“谢谢。”

　　“我自己都忘了……”

　　卢正阳道：“这不还有我们吗。”

　　葛胖附和道：“就是就是，我们还记得就行，所以……靖哥，什么时候可以吃蛋糕啊。”

　　周野拍了拍他笑道：“一会儿吃完饭就吃，先让你靖哥把愿许了。”

　　葛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徐逸端着蛋糕嚷道：“哥！你再不许愿蜡烛就燃完了！”

　　“好好好，马上就许。”

　　陈靖柯盯着蜡烛，正准备在心里想的时候，就被徐逸打断了。

　　“要闭上眼睛，双手交叉抵在心口许愿。”

　　“这么有仪式感？”

　　“那当然了！这可是你十八岁生日诶！成年了！一个人一生就这么一次，当然要有仪式感一些。”

　　“就是就是。”周野在一旁笑着点头附和道。

　　陈靖柯最后还是照做了，毕竟愿望才是最重要的，这样好像更真诚些。

　　许完愿后，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拿的几张折叠桌拼在一起，硬是把陈萱送过来的菜摆下了。

　　孟词疑惑道：“你们这桌子？”

　　徐逸和葛胖对视一笑，然后拉着孟词生动形象的给他讲了之前他们宿舍半夜斗地主差点被娟姐抓到但是他们有十分机智的躲过的全过程，他说他学英语脑子转的有当时一半快就好了。

　　孟词哭笑不得，没想到他们晚上还斗地主，还窜宿舍斗地主。

　　还是厉害的。

　　一顿饭吃完，已经快十一点半了，还好没有老师来查寝，不然他们明天都得完。

　　几个人闹哄哄的切完蛋糕，然后从自己盘子里抹了一些，给陈靖柯糊的满脸都是，之后才慢悠悠的吃蛋糕，吃完收拾干净后就各自回宿舍了。

　　陈靖柯刚洗完脸上被他们抹的奶油，抬头就看见周野靠在门边笑着看着他。

　　“怎么了。”

　　周野笑道：“有个礼物给你。”

　　“喔～是什么礼物？”

　　“你来看不就知道了。”

　　周野拉着他走到书桌前，上面摆着一个长方形的礼品盒，包装的很精致。

　　“把眼睛闭上。”

　　周野笑盈盈的看着他，催着他赶紧把眼睛捂住。

　　陈靖柯笑着边捂眼睛边道：“什么礼物啊，这么神秘。”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陈靖柯捂着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但他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内心的期待越来越大，不仅有些紧张起来。

　　周野声音带着笑的警告他：“不许偷偷看啊。”

　　“嗯——”

　　陈靖柯声音拖的长长的：“不看不看。”
　　“等一下。”

　　陈靖柯感觉到周野从他身边走过，然后听见关灯的声音，感到周野又走了回来停在他身旁。

　　“好了，可以看了。”

　　陈靖柯放下手，入目的是一只与小提琴等大的木制拼凑的小提琴摆件，里面的齿轮缓缓转动，带动着木制琴弓，上面木制蝴蝶的翅膀还在缓缓扇动。

　　“这是……”

　　陈靖柯声音一顿，因为那只小提琴摆件里正缓缓响起轻柔的小提琴声。

　　那声音就像上面扇动着翅膀的蝴蝶，灵动清亮，好像在这声音里蝴蝶下一秒就会飞起来了。

　　陈靖柯往前走了一步，拿起盒子里的白金色信封，打开里面是一张手写的小提琴琴谱。

　　周野站在他面前，笑着看向他：“这首曲子是送给你的，喜欢吗。”

　　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用心的给他准备礼物，他愣了好一会儿，伸手抱住了周野。

　　“喜欢，很喜欢。”

　　说实话，这是周野第一次写小提琴的谱子，当时他编曲的时候就花了很多时间，还要拼小提琴的摆件，关键还不能让陈靖柯发现。

　　之后的期末考试一结束，他们就迎来了他们最短的，也是整个高中的最后一个寒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