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Let's part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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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语喧哗，甚嚣尘上，世界好像被加速。
仙水忍坐在这里，望着墙外，望着礼台上，以闪烁的灯光和斑斓的人群为背景，孑然此身。
“少年，你在烦恼吗？”
猫又股宗的声音响起。
“即使……在这么热闹的场合。”
两条尾巴的虎斑小猫跳上旁边空着的椅子，扶着帽子，向他行了一礼。
仙水忍愣了一下，第一次同鬼怪用这么平和的语气对话：“唉，嘛。”
——也仅仅是含含糊糊吐出了几个语气词而已。
“吃惊吧，这种出人意料的安排。”
“……是。”仙水忍茫然地回答。“我本以为会很严肃。”
婚礼也好、斩杀妖怪也好，都不是可以随便拿来开玩笑的事情——
才怪。
真田黑呼就是同时在拿这两件事开玩笑。
可是不能这样开玩笑吗？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猫又股宗看了他一会儿，冷不丁问道：“感到寂寞吗？”
仙水忍：“……”
“失礼了，因为你现在一个人，所以小生做了这样的猜测。”猫又股宗颔首。“你的朋友很少吧。”
但在仙水忍回应之前，他又补充道：
“像我们这样的人，本就没什么朋友。”
仙水忍：“……差不多。”
“但是，有人在期待着你。”猫又股宗把头转向台上。“将来，一定不会让你感到寂寞。”
仙水忍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好对上牡丹的视线，牡丹便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微笑。
像是被烫着了一般，他的眼神逃向一旁的小阎王；很快，小阎王也察觉到了他的注视，那双琥珀般的眼眸看了回来，不明所以地歪了歪头。
这一次，他却没有移开视线，并感觉到，自己那空落落的心，似乎填进了什么崭新的、温暖的东西。
于是，仙水忍站起身，掰动手指、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腕。
“哟，”猫又股宗叼着烟斗，抖了抖胡须。“打起精神来啦？”
“是，谢谢。”
仙水忍点了点头。
“毕竟，这么热闹的派对，”他穿过人群，面向前仆后继的妖怪们，“我……也想参加一下。”
那些悦耳的音调大都从未听闻，却又似曾相识，恍惚间，动人心神。
仙水忍沐浴在美妙的音色中，渐渐散发出一股铿锵凌厉的气息，宛若利刃出鞘，杀气四溢。
酷烈的意志驱动下，暴|乱的灵气连成锥形的涟漪，荡漾开来。所过之处，空气随之震颤，尘埃弥漫，瘴气被净化殆尽。
而妖怪们的攻势，便似沙滩上的堡垒，潮起潮落间，骤然崩溃。
——结果就是，摧枯拉朽。
他虽然才就职不久，实力就已经顶得上三分之二的真田黑呼了，另外那三分之一还是差在青春期发育不足上而已。
“很能干嘛，小鬼！”负责结界的陌生大叔大笑着，拍着他的背，“不错不错，你这个新任灵界侦探，我承认了，百分百合格！”
说着，他冲着仙水忍竖起了大拇指。
“吵死了，人家哪里需要你来承认。”另一位巫女打扮的姐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注意到仙水忍流血的胳膊：“抱歉啊，害你受伤了。”
“不是挺好的嘛，伤疤可是男人的勋章。”
“这种话只能由他自己来说啊混蛋！”
于是两位前辈撇下他，莫名其妙吵了起来，看得他一头雾水。想劝架吧，又找不到切入点，眼神愈发迷茫。
见状，牡丹眉眼弯弯，用胳膊肘拱了拱真田黑呼：“怎么样，小忍这个后辈？”
“很好，”真田黑呼摸了摸下巴，“好到有种……”她皱了皱眉，“镜花水月般的……”
虚幻感。
她能看出来，仙水忍身上有一股孩童般的纯真。
但这种不谙世事的纯真，实在太脆弱、太易碎了。
牡丹没听清楚：“什么？”
真田黑呼摇了摇头。
“不，没什么，可能是错觉。”她瞄到气势汹汹杀过来的小阎王，把牡丹往他的方向一推：“身上好脏，我去换衣服，啊哈哈。”
牡丹撞到小阎王身上，抬起双手：“对不——”
“晚了。”小阎王按住她的肩膀，阴森森地问：“这么多的妖怪，哪里来的，嗯？”
牡丹：噫！！！
被上司不怒自威的模样吓得整个人抖起来了呢。
“其、其实是，黑呼给妖魔街下了战书，”她双手合十，心虚不已。“反正她已经辞职了，就没经过您的同意……”
小阎王：“……”
“嘿嘿，您生气了吗？”
“嘿你个头，你还知道我会生气啊。”小阎王没好气地敲她脑门。“妖魔街和魔界有关，不是我们想清理就能清理的。还有，黑呼都要隐退了，这时候惹上妖魔街，还想不想过普通人的生活了啊？”
“不过，黑呼、我们，也想为您做点什么呀。”牡丹对手指。“听说阎魔大王最近心情很糟糕……”
小阎王脸色一变。
“别掺和！”他打断她的话。“只是父子吵架而已。”
牡丹不这么认为，但她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消沉地应声：“……是。”
“下次再有这种事情，绝对不可以擅作主张。”
牡丹继续点头。
她本不该瞒着小阎王，可如果不瞒着他，他大概率不会同意这种乱来的做法。
到头来，考虑到魔界的态度，还是要小阎王帮她们扫尾才行。
牡丹沮丧地垮着脸，然后，被小阎王的手掌落在头顶。
“不管怎么说，你们有心了。”她听见他这么说。“谢谢。”
牡丹就睁大了眼睛，微微红了脸，把手抵在唇边、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随着妖怪们的败亡，这场怪诞的单身派对也就此结束。
不再害怕的宾客们倒想继续套近乎，但真田黑呼把脸一翻，通通送客。
明天那场真正的婚礼，将会是只有少数亲朋好友参加的、私密又温馨的小型聚会。
“……没事。”仙水忍看着皱眉的小阎王，习惯性地掩饰伤口。“一会儿自己就能好。”
“不行，别躲，过来一点。”小阎王却不这么认为，把手放在仙水忍伤口的位置，掌心泛起碧色的光点：“早知道，我应该另找个时间让你们见面……”
碎碎念的话语削弱了他身上那股疏离的气质，让他又变回了仙水忍熟悉的那个人：
散漫任性，自由自在，像一只随心所欲的猫。
“没关系的。”仙水忍感到皮肤微微发痒，这是伤口快速愈合的标志。“这种派对，很有趣。”
小阎王就笑了，容色舒展，神采奕奕。
他平日里的言行实在太过跳脱，总让人忘记他的眉眼，一直是这么的……昳丽。
仙水忍微微晃神，狭长的睫羽也随之轻颤。
“而且，”他下意识弯起唇角，“小阎王大人，也玩得很高兴吧。”
“啊哈哈，看出来了？”
治疗完毕，小阎王把手揣回口袋，额前的刘海松散地落在脸颊边，有恢复旧形态的趋势。
“我喜欢这种热闹的场合。”他环顾四周，“人们群聚在一起，很吵，也很有活力。”
小阎王已经活了上千年。
这么长的时间里，什么都发生过，什么都体验过。自己是燃不起来了，只有看着别人燃，才能稍微感受到一点温度这样子。
却听仙水忍说：
“但是。”
“什么？”
“你看起来，也没有很开心的样子。”
虽然仙水忍的措辞乍听起来有些自相矛盾，但类似的情绪之间，也是有等级差的。
小阎王愣了愣：“你这家伙，直觉系吗？”
这就是承认了他的判断。
仙水忍喃喃道：“你也感到寂寞吗？”
小阎王：“……”
这个“也”字就用得很微妙，他敢打赌两个人想的不是一回事。
“多少有点。”但小阎王不打算戳穿，只说起了没什么建设性的漂亮话。“人的肉|体是不断流逝的时光。人的灵魂是踽踽独行的瞬间。”
仙水忍却被触动，低下了头：“总觉得……”
小阎王耐心地等他斟酌词汇。
“不是只有一瞬。”仙水忍抬头看他，“小阎王大人，像今天这样的派对，即使再过一百年，你也会记得的吧？”
“……啊嗯。”
“那也够长了。”仙水忍眨了眨眼。“百年后，寂寞的只有小阎王大人吧？”
小阎王：“……”
就一手刀敲到了他的头上：“你这话好欠揍啊！”
这种事说出来，简直是往死里戳小阎王心口好不好。
对真田黑呼来说，这是她一生中重要的节点，最后的单身派对；但对小阎王来说，类似的事情早就经历过无数次了。
相较周围和黑呼步调一致的人类，他不过是个时间线外的旁观者而已。
千百年来，他经手了无数亲朋好友投胎转世，走人的一了百了，被折磨的从来是被留下来的那个。
“抱、抱歉。”自觉讲话过了线，仙水忍脸色涨得通红，说话结巴起来了：“黑、黑呼小姐，很、很强。”
小阎王在心底“啧”了一声，还是放过了他，顺着他的口风继续：
“是啊，她正处在巅峰时期。”
“我、我比她还差一点，不过，我、我会尽快赶上去的。”
“……那你加油。”看他这么慌张，小阎王就心软了，又摸了摸他的头。“入职这么久，感觉怎么样？”
仙水忍慢慢冷静下来，考虑了一会儿，回答：
“事情和我想得不一样。”他一字一句，慢吞吞地说，“其实，所有的一切，都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从见到小阎王开始，什么都是这样。
“但……”仙水忍顿了顿，“都很，精彩。”
说到这里，他那双黑玉般的双瞳闪闪发光。蕴含在其中的情感，直率又赤诚。
小阎王被看得没了脾气，不自在地用力按了按他的脑袋：“……你能这么想就好。”
没办法，他自己选的灵界侦探，继续惯着吧，还能怎么样呢。
忍也好、黑呼也好，他们的人生，于他而言，不过白驹过隙，转眼间就会消失不见。
也因此，必须好好珍惜、仔细爱护才行。
他希望他们能获得幸福，而不是正相反。
眼下，黑呼找到了自己的路，拥有了一个颇为完美的落幕。接下来，就轮到忍的份了。
像他这样的好孩子，应该也会顺顺利利……的吧？
大概。
作者有话说第8章 Let's party！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