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寻真》公子血

166、第四十九章 罪私刑颠覆法度堂

　　衙役们当即动起手来，又将凤羽枪单独包裹，一并带走。
　　小吏们便指挥着余人清扫府宅，又把搬出来的脏银、赃物放回原处，一把火烧了记账本，走下暗道，收尸洗地。
　　禹堃长老拱了拱手：“诸位大人，我家掌门伤势严重，必须立刻带回下处医治。用刑之趣，恕难相陪。”
　　回过头，叫来雁峰双杰，介绍道：“这两个晚辈虽还欠些历练，对付这半死之人却是绰绰有余。即便那姓音的突然杀出，也能抵挡一时，将他们留在大人身边听用，绝无差错。”
　　严正和笑道：“禹大侠做事滴水不漏，真乃栋梁之材！下官听说贵派之主擅以毒医，料想还雁兄能保性命。待得此事解决，下官必会设法为他宽心！”
　　禹堃长老谢过，命弟子们拾回江还雁的残肢断剑，又收了南岳七星的尸首，如来时一般潜行离去。
　　这一边，抬箱的衙役们也已准备停当，严正和昂首阔步走在最前，率领众官出了府门。
　　街上熙熙攘攘，围观的百姓见多不见少，专等着看一个搜查的结果，一见他们出来，急忙都叫：“大人！方才因何闹得震天？可有赃物发现么？”
　　严正和拿出节度使的气派，既威严又亲和：“诸位乡亲莫要恐慌，这府邸之中修着不少暗门机关，百般阻挡官差办案，我们不知破解之法，只得将它炸毁拆除。”
　　抬手指向枣木箱：“乡亲们请看，罪大恶极之铁证就在此箱之中。待本官回去查得明白，定要清除这祸乱天承的源头！”
　　有好事胆大的，立时就想凑过去：“大人，封着的是何惊天恶物？让小人们也瞧瞧吧！”
　　衙役们横握棍棒，瞪着眼不许他们靠近：“大胆！朝廷机密，尔等庶民岂敢窥探！”
　　贾刺史却笑得温和：“诸位父老，切勿心急。此案错综复杂，惊现转折，据当前证物来看，疑是有人暗中陷害了王原郡守。升龙卫大人业已授意，三日内暂不升堂问案，明日也不提审疑犯郡守，待得真相大白，水落石出，自然公正判决！”
　　百姓们信以为真，不禁弹冠相庆、鼓掌唱喜，又指木箱叱骂，又赞他们清廉明断。
　　喝彩声中，残阳燃尽，漫天绛红映染云海，渐渐变得黯淡稀薄。
　　夕阳落下时，严正和等人恰巧回到县衙公堂，四周巡视，只见物品摆设完好无损，秦画、风凝、方钰却都不知去向。事先安排的接应人等立刻迎上来伺候，一面回禀详情，一面将前后大门上锁。
　　严正和仰天大笑，对雁峰双杰点头：“贵派妙计已成，只需静待即可！”
　　随即吩咐各家就位，正冠掸袍，迈步上堂，头顶“明镜高悬”之牌匾，与贾刺史居中端坐。众郡守左右分陪，雁峰双杰背后护卫，衙役列队堂下，官兵巡守外院。
　　摆好了官面架势，严正和煞有介事地拍响惊堂木：“升堂，带罪人听审！”
　　仪仗声中，有八个衙役抬来那口枣木大箱，粗暴解封，开锁掀盖，飞起一脚踹翻在地，燕锦从中滚落。她半昏迷地趴着，根本无力起身，这些衙役便又大步绕上前来，劈手扯住她束起的长发，压肩踩腿，硬让她跪下。
　　燕锦竭力地保持清醒，睁目环视，好不容易才将周围看清，顿时惊怒：“严贼！尔等……来此作甚！”
　　贾刺史反手扔下一支令签：“大胆朱雀，竟敢辱骂判官！来人，掌嘴二十！”
　　衙役立刻带着刑具上来，先时打衡阳郡守只出了五分力，打燕锦却用上了十二分。燕锦本就中了溶肌之毒，受刑之后，连槽牙都已脱落数颗，满口里流血不止。
　　众郡守侧目冷笑：“州官升堂，自然是要判案洗冤。朱雀大人身为阶下之囚，又何必装糊涂呢？”
　　燕锦恨道：“公堂……审的是……罪人，我有何罪！”
　　严正和晃了晃头：“自你来在江南西道，屡次违法乱纪，坏我公堂秩序，难道不是罪过？”
　　燕锦抬眸如刀：“分明是尔等草菅人命……以权谋私，我替朝廷执法，为……百姓除害，何罪之有！尔等竟敢擅用……私刑，污蔑陛下亲卫，该当……问斩！”
　　严正和笑容满面地听她说完，看向左右，如沐春风：“这犯人精神得太过了些。去，先打四十杀威棒，有话再讲。”
　　衙役们扛着刑板跑上来，旋如风车，在燕锦腰、臀、腿上一通乱打。她肌肤已被春泥散溶得纸薄，根本经不住这一顿摧残，登时成片地溃烂，血肉模糊。
　　严正和轻轻敲着桌案，嘴里慢悠悠地说：“官府才是朝廷的门户，有罪无罪，都由本官定夺，岂容你来指摘？父母官降罚，自有正义的道理，又岂能称为私刑？在这公堂之上，是虎得卧下，是龙得盘着，哪怕你是朱雀、是凤凰，也得把那五彩羽翼收拢起来，拿出百倍的敬畏！”
　　缓了片刻，燕锦强撑起身，偏不跪他：“凭你也配！”
　　众郡守拍案大怒：“严大人，她罪大恶极，仍不悔改，快请赐下极刑！”
　　严正和摆了摆手：“诸君莫急，这公堂是守法讲理的地方，本官判案也是公平公正、讲究证据。来，请原告！”
　　蝗太子立刻拄着拐跳上来，斜歪肩膀一揖到地：“小侄黄螭，参见青天节度使严中伯父大人！”
　　衙役们搬来椅子，扶着他坐下。
　　严正和点了点头，明知故问：“六贤侄，你有何冤屈要诉？又因何浑身带伤？”
　　蝗太子指着燕锦叫道：“伯父大人，小侄就要告她！上月里，小侄得了五匹好马，本想请全城百姓观赏，却被她们一伙当街抢走。小侄宽容大度，要与她们交个朋友，请回府中设宴款待，化解这场冲突。不料她们非但不还马匹，还将小侄主仆重拳殴打，因此落下这一身伤病！”
　　严正和又问：“被告朱雀，可有此事？”
　　燕锦强打精神，因毒血腐蚀，声音已经沙哑：“尔等……辱没公堂，颠倒……是非……”
　　蝗太子立刻大喊：“大人，她不承认！”
　　贾刺史传令：“请证人上堂！”
　　长沙郡守钱大人走出来，指天指地作了一回证，又给燕锦添了许多罪名。
　　严正和立刻拍板：“证据确凿，属实无误，判罪犯朱雀脊杖四十！”伸手抓起四支红头签，拢袖就扔。
　　浔阳郡守提醒道：“严大人，那凶犯一伙共有五个，现下只她一人落网，刑罚应该翻作五倍才是。”
　　严正和拍掌大笑：“戴大人言之有理，改判脊杖二百！”
　　杖刑分真假，真打时声音沉闷，似乎无力，实则伤透体内脏腑；假打时落棍清脆，唬人胆寒，实则分量极轻，拍打豆腐也不见碎。
　　今日自然是动真刑，两个膀阔腰圆的衙役大步上前，手中提着水火无情棍，抡起时神龙摆尾，落下时怪蟒翻身。这棍内里灌铅，分外沉重，即便是强健的好筋骨，挨过二百也要暴毙。
　　零陵郡守乔大人踱步过来，严肃地点点头：“朝廷命官，言而有信，说二百就是二百，一下也不能多。本官亲自点数，以保判刑公正。”抖开袖子，伸出双手，有间隔地拍掌计数。
　　计数也分两种，一是快数慢打，数十下，只打四五下，倘若犯人使钱通融，受刑时就用这一套。一是慢数快打，数十下，却能打得十六七下，若是存心将人折磨，便用这一套来算。
　　零陵郡守自然是慢数快打，那两个衙役也都心知肚明，水火棍上下翻飞，前后衔接毫无间隙。打过一百，燕锦背后渗血，料想已是皮开肉绽；打过二百，口中吐血不停，内伤再度加剧；打过三百，她已不能再动，细长高挑的身段微显扭曲，应是脊骨与肋骨断裂。
　　蝗太子跳过去查看，一探鼻息，忙又回禀：“伯父，这女的还活着呢！”
　　严正和冷笑：“贤侄勿惊，听说升龙卫都曾受过非人的训练，这点刑罚自然不能致命。正好，她尚有诸般罪行未曾判决，还得留一口气，继续听审！”
　　众郡守低声笑道：“何况这乐子来之不易，可不能让她死得太快了！”
　　贾刺史咳嗽两声：“长沙冤案已判，请衡阳原告上堂。”
　　不多时，后堂里推出一辆木轮小车，衡阳郡守半躺半坐，精神萎靡。
　　众郡守连忙起身拾礼：“王大人，今早多有得罪，让大人受惊了！”
　　严正和亲自上前安抚：“六弟，你状告朱雀何罪？”
　　衡阳郡守掩面大哭：“大哥，你亲侄儿不过是玩死了几只猫猫狗狗，便被这朱雀女贼私判了死罪，不但当堂斩首，还被点了天灯，受那些贱民踩踏！弟也不过是多为家里挣了些银钱，就被她擅自革职，带枷下狱，还凭空蒙上了许多冤罪，实在是……天理难容啊！”
　　不等堂上宣叫，蝗太子先跳出来作证：“没错，没错！诸位大人，这些都是小侄亲眼所见，分毫不差！”
　　贾刺史狠拍惊堂木：“女贼朱雀，你知罪么！”
　　燕锦趴在血泊之中，已然失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