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灵之后》曳紫清风

72、失踪

　　高大的白桦树落下干枯的叶子，坠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音。柳上归怔了一下，想的先是萧鹤行为什么会这么问，随后明白过来，是他刚刚感伤自己亲人疏离零落，让萧鹤行误会了。

　　如果要细想这个问题，那就不得不想到当初天雷劈出青玉案，他至今不明白，他与萧鹤行早就有渊源，天雷为什么会配合地解开封印，让他俩相遇？

　　世间机缘真是妙不可言。

　　当初他防备过，抗拒过，千方百计想把萧鹤行度化，不能度化就送走，那时候是真的害怕，毕竟人鬼殊途。可后来慢慢的，他习惯了萧鹤行的存在，到现在离不开萧鹤行，一切都是合情合理的。

　　他心念百转，沉默的几秒钟对萧鹤行来说却煎熬到极致。沉默就是最大的利刃，犹豫说明他确实后悔了。

　　萧鹤行如坠冰窟，下意识松开了握着他的手。

　　稻香被风送过来，轻轻拂动两人的头发，柳上归心里觉得熨帖，张嘴欲回答他，萧鹤行却突然用手指压住他的唇，眼里满是碎裂的冰痕，“不要说，我不想听了。”

　　他沉默地转身，沿着田埂往上走。青色的袍摆在黄色的稻浪间翻飞，颀长挺拔的身姿像一棵青苍松树。

　　“喂！”柳上归站在原地叫了他一声，他仿佛没听见，朝着金黄深处而去。

　　怎么突然生气了？

　　柳上归自我反省，可能是没有脱口而出给他肯定的回答吧。他苦笑着捏了捏额角，望着那负气而走的背影，故意装作扭了脚，喊了一声。

　　“萧鹤行，我脚崴了。”

　　声音不大，估计清风都把声音吹散了。可下一瞬，萧鹤行就出现在他面前，紧张地将他全身上下打量个遍。

　　他直直地站着，压根一点事也没有。萧鹤行蹙眉看着他，没有言语。

　　“喂，”他伸手拽着萧鹤行的腰带将人拉近，两人的身体堪堪挨在一起，他笑道，“我什么时候说了后悔跟你在一起，嗯？值得你这么气啊。”

　　萧鹤行的眉头越蹙越紧，长眉沉沉地压住眼角，忽然，他将柳上归推到后面的树干，精准地压过去捕捉他的唇舌，用力碾压。

　　柳上归被锁在树干和萧鹤行的身体之间，头抵着树干无法动弹。萧鹤行像猎豹猎食一般占据了他的唇舌，没有温存，只有粗鲁的惩罚似的吮咬。

　　有力的手臂撑住树干，一只手掌附在他的腰上，将两人贴得更近。这霸道的亲吻，柳上归有点招架不住，腿渐渐发软，要用手撑住树干才行。

　　良久，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萧鹤行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鼻尖挨在一起，声音沙哑道：“以后莫要再这么折磨我了。”

　　柳上归抬手环住他的脖子，脸色白里透粉，唇红艳欲滴，是他亲出来的，张嘴就是急促的喘息：“是你心急，还不准我好好想一想么。”

　　萧鹤行微微抬起头，用手指抚他的脸颊，“我只是怕，你还会像当初你一样推开我。你是我在这世间唯一的牵绊，如果你不想要我了，那我比那些孤魂野鬼还可悲，天地都不肯收容我……”

　　柳上归心痛极了，不准他说下去，仰头堵住他的唇咬了一口，“果然恋爱会让人胡思乱想，哪怕是活了千八百年的鬼也不能幸免。我哪里舍得不要你，不许再说这种丧气话，听到没有？”

　　俊美的脸上立刻有了笑颜，萧鹤行像只巨型犬一样罩着他，把人紧紧搂在怀里，用脸颊去蹭他白皙的脖颈。

　　“世风日下，居然在这野地里调情。”

　　一道不男不女的声音突兀响起，两人动作一顿，四周并无他人，视线垂落，才看到一只毛色油亮的黄鼠狼。柳上归跟萧鹤行对视了一眼，再看过去时，黄鼠狼已经立起上半身，像人一样站立起来了。

　　“会说话的黄鼠狼，”柳上归半蹲下来，跟黄鼠狼对视，“你是来讨封的。”

　　黄皮子讨封不是人人都能遇到的，只有那种有大德大智慧的良善之人才有这机缘。黄皮子的黄豆眼将柳上归上下打量一遍，随即傲娇地挪动两条腿，转了个身背对着他，否认道：“我只是路过。”

　　哟，这是没瞧上他呢。柳上归站起来，对萧鹤行说：“在这耽搁挺久了，咱们回去吧。”

　　“嗯。”

　　两人当即往来时的路走了，当真不再理那黄鼠狼。

　　黄豆眼瞅着他们走出几米远了，一点都没有回头的打算，气得腮帮鼓起来，嗖一下窜进深林里。

　　“能通人言的黄皮子，看起来得有上百年了，居然会出现在看守所附近。”

　　“还是个不识抬举的东西。”萧鹤行评价道。

　　下一刻，嗖一下窜出来一道黄影，那黄豆眼又冒出来，挡在他们面前，说：“你看我像什么？”

　　柳上归长腿一迈，直接跨过去，装作没看见。

　　“喂！”黄豆眼急了，连忙跟上去，毛茸茸的大尾巴扫到柳上归的裤腿，“你快说啊，你看我像什么？”

　　黄鼠狼锲而不舍，一路跟他到停车的地方，眼见人要上车了，它急忙道：“姓柳的，我是你太太太奶奶接生的，是你家亲戚，你得帮我一回。”

　　柳上归开门的手一顿，脸上终于有了表情，他低头看向黄鼠狼，黄鼠狼精神一振，直起身又问：“你看我像什么？”

　　柳上归启唇吐出几个珍贵的能决定它命运的字：“我看你像黄豆眼。”

　　“你！”黄鼠狼气得在地上打滚，圆圆的身体在地上辗来辗去，像压扁的汤圆，“你的心好狠毒，我修炼了上百年，好不容易出来讨封，你毁我修行！”

　　柳上归有点好笑，跟它解释说：“你心性未定，还不算得道，再回去修行一段时间吧。”

　　黄鼠狼吱哇乱叫，好一通发泄。柳上归没有再管它，让老高直接开车，打道回府。

　　……

　　来时天气晴朗，回去却是漫天浓墨似的乌云。车在高架桥上疾驰，窗外视野开阔，路两边都是农田和厂房，公路犹如一条蜿蜒的白蛇横亘在中间。

　　外面风很大，撕扯着田里的果树。老高一边开车一边说：“入秋第一场大雨即将到来，未来几天要降温了。”

　　柳上归坐在后座，扭头看着外面，回道：“下场雨也好，干了太久了。”

　　柳上归平时很少到这边的郊区来，看着快速往后掠去的风景，一时感到新鲜。手机铃声突兀响起，他拿起来一看，陌生号码，等铃声响了三十多秒还没有挂断的意思，他才点了接听。

　　对方自报家门，是虞山别墅的主人，闭雲北。

　　“失踪了？具体是怎么回事？”柳上归突然正襟危坐，后背挺得笔直。萧鹤行坐在他旁边，见他突然紧张，也不由得表情凝重起来。

　　闭雲北在电话里说：“道长上午跟我说要去对面山里一趟，说是有个地势很奇特，他要去查探一番，我本来不放心他一个人去，但是他不让我陪着，说两个小时就回来。可是我等了半天没见他回来，现在又要下雨了，打他电话是无人接听的状态。我怕他遇到事情，就想办法联系您了。”

　　柳上归捏了捏鼻梁，挂了电话先给宋径云算了一道吉凶，还好，有惊无险。他松了一口气，让老高直接改道去虞山别墅。宋径云长期生活在山上，应该有很强的生存能力，估计是在山里迷路了，手机又没电，所以联系不上。

　　老高听出个大概意思，提议道：“先生，要不先报警，在山里丢了确实危险。”

　　柳上归看向萧鹤行，眼里满是担忧，他怕下大雨，宋径云摔在山里无人救援。萧鹤行明白他的意思，说：“别担心，我先去看看。”

　　话音刚落地，萧鹤行就在车里消失了。柳上归这才对老高说：“再等等。”

　　等萧鹤行的消息。

　　漫天大雨终于从厚重的云层掉下来，顷刻间天地被密密的雨幕连接在一起。老高把雨刷开到顶，在前挡风玻璃拼命地扫出一片清晰的视线。

　　“这个呆子，出门前估计雨伞也没带。”柳上归操心地叹了口气。

　　车大概在路上跑了十几分钟，萧鹤行回来了，面色凝重地冲他摇头：“别墅附近的山我都巡了一圈，没有找到。”

　　柳上归看着窗外哗哗的大雨，又打了一遍宋径云的电话，还是无人接听。他心神不宁，打了报警电话。

　　骊山小道观唯一的传人，他人傻心善的小师叔可千万别出事啊！

　　大雨天路滑，老高硬是凭借自己高超的车技，又快又稳地在半个小时后抵达了虞山别墅。闭雲北亲自开的大门，他的头发还湿着，显然也出去过了。

　　他把柳上归先带进别墅，将情况说明给他听。

　　“刚刚民警来过了，现在已经带人进山搜寻，我也尝试联系附近村庄的几个朋友，看看他会不会去别的地方，如果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我的。”

　　柳上归打量了一圈他的别墅，随后点头问：“他离开之前带了什么东西走吗？”

　　闭雲北说：“没有什么，是他自己的背包。”

　　“他说的那处奇特的地势，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