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突击同人]闲书拾集》六道轮回

11、呈灰（三）

　　迈进灰色小楼的楼门口时，铁路默然吸了一口气，每次来这里都不会有什么好事，上一次是袁朗失踪，而这一次……，觉察到自己对此地的抵触情绪，铁路暗地里嘲笑了自己一番。
　　冯晋腰背挺直坐在办公桌前，神态却略显疲惫，“来了，坐。”
　　“事情我已经了解个大概了。”铁路坐到桌旁，伸手摸向桌上的烟盒。
　　“诶，你们这毛病……”冯晋嗔怪道，“真是打一个队里出来的。”
　　铁路讪然一笑，“出来的匆忙，忘记带了。”
　　冯晋正色道，“叫你来，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铁路抽出一根香烟，接过李阆递上的打火机点上，“恕我直言，这件事只能当事人来决定。”
　　冯晋：“直截了当？”
　　“对。”铁路，“直截了当。”
　　短暂的静默，冯晋将密封的卷宗推到铁路手边，“那就麻烦你转交吧。”
　　“不过……”铁路敲了敲烟卷，磕掉刚刚堆起烟灰，“我有个条件。”
　　冯晋：“你说吧。”
　　“小狼崽愿意，就按计划执行。”铁路撩起眼皮，“但若是他不愿意，也不能逼他。”
　　冯晋深深地点了下头，“我同意。”
　　铁路：“我就要您这句话。”
　　“铁路，你跟我老实讲，以你对袁朗的了解……”冯晋往椅背上靠了靠，“你觉得他会接受这个任务吗？”
　　“会。”铁路苦笑道，“小狼崽子那破脾气我太了解了。”

　　隔日，老A基地。
　　结束演习归来的三中队休假一天，下午无事袁朗拉来炊事班搞了场足球比赛。为了使比赛双方更加投入，就有了如下约定：三中队取胜，炊事班晚上加菜。炊事班胜利，三中队负责清洗所有餐具。
　　为了增加本方实力，炊事班老魏抓来了医疗队的李辉和小田，这二位一个技术出众，一个是传带功夫了得，二人的加入使得炊事班实力大增。而三中队这边，虽说战场上个顶个厉害得很，但这球技还真是有待提高，没过一会儿，三中队先被对方攻破了城池。场边的观众一边欢声高呼，另一边唉声叹气。
　　司职守门员的袁朗晃悠悠走进球门，从球网中拣起足球抱在怀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玩了，不玩了，你们耍赖。”
　　场边看热闹的老魏把掐在手中的烟卷夹在耳后，背着手走上前，“臭小子，愿赌服输懂不懂？”
　　袁朗摇晃着脑袋，“分明是你们耍赖在先！”
　　“不就是上了两名‘外援’。”老魏胡撸着袁朗的短发，“你至于嘛。”
　　许三多从场边跑过来，“队长，没关系的我们还有时间呢。”
　　“去去去，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嘛？”袁朗伸手指向场中，“上外援就上外援呗，可不能比我们多一个人吧？”
　　经袁朗这么一说，众人才发现原来场中人数竟是12比11。老魏干笑道：“呐，我把李辉当裁判员算了。”
　　袁朗赌气地抱着足球不撒手，“没听说过裁判员和外援还能二合一的。不算，不算啊，进球无效。”
　　“好好好，这个进球不算。”老魏招手叫下炊事班的小董，“这回可以了吧？”
　　“这还差不多。”袁朗蹭地站起来，“南瓜们，要是攻不下对方球门，你们就晚上回屋烧香去吧！”他的嗓门不大，但是威力绝不可轻视，只见三中队的队员们群情激昂，一个个就像出了闸门的猛兽。炊事班小萧拍着心口叽咕道：“我的娘诶，这又是把咱们当成假想敌了。”右后位C3接了袁朗开出的球，一个急转身将球传给了前卫吴哲，后者闪开对方铲断，带球过人将球踢给前锋齐桓，齐桓起脚远射皮球擦着门楣划出场外。袁朗手撑门框，撇撇嘴，“可惜了。”

　　铁路拎着个牛皮纸袋，溜达到场边，“小狼崽子，过来聊两句。”
　　“许三多，你来。”袁朗叼下手套，一路小跑到了场边。
　　许三多戳在场边手足无措，“队长，我不会。”
　　“就是因为不会，才应该学习嘛。”袁朗将手套塞到许三多怀里，“不准放进一个球，这是命令！”
　　“是。”
　　眼看许三多铆足劲儿冲向场内，老魏直咂牙花子，“好你个臭小子，这回我就是开辆坦克来怕是也没用了。”
　　袁朗痞笑着凑到铁路身边，“大队，有啥好事？”
　　“边上聊吧。”铁路向旁努努嘴，与平日里没什么两样，可袁朗还是觉查出了不同，这种感觉在那年夏天的375上曾经有过。

　　宿舍
　　袁朗翻过来掉过去玩儿着牛皮纸袋，从铁路手中接过这个袋子已经超过半小时，以前接到新任务的资料时，他总会迫不及待打开来看，可是这一回他却迟迟没有将袋子打开。袁朗把头靠在椅背上，将纸袋举到眼睛斜上方，扯住绳头将线绕开，从里面抽出来的是一个贴了封条盖了红戳的档案袋。‘啪’袁朗随手将档案袋扔在桌上，抓起桌上的烟盒掏了下，里面已是空空如也，把捏瘪的烟盒扔进垃圾筒，伸手拉出抽屉乱翻一通，总算找出一包存货，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抬腿往桌边一搭，袁朗摸出打火机，在叮当脆响的映衬下，桔红色的火焰跃出、熄灭、跃出……反复了数次。直到打火机被丢进抽屉，袁朗叼着没点燃的烟，拆掉了档案袋上的封条。

　　基地食堂
　　三中队下午的努力没有白费，晚餐加了羊蝎子炖白萝卜和锅包肉两道热菜。吴哲夹了一大块肉放进许三多的碗中，“来来来，慰劳一下我们的大功臣！”许三多推谢不掉，唯有咧嘴嘿嘿笑。
　　徐睿：“菜刀，队长怎么还不来啊？”
　　骆研夹了个肉笼放进碗里，“下午踢球时看大队找他来的，不会是有什么任务吧？”
　　“说不好。不过要是真有新任务，他看到兴头儿上把吃饭的事忘了倒是很正常。”齐桓用公筷把事先留给袁朗的饭菜拨进饭盒盖好，“一会儿给队长送过去。”
　　一只手突然伸出来摁在饭盒上，“不用送了。”
　　“大队长。”
　　“坐坐，继续吃你们的。”铁路拎起饭盒，“留在后厨就行了，你们队长想吃的时候自然会来。”
　　吴哲扒拉了一口米饭，用胳膊肘顶了顶身边的成才，“不太对啊。”
　　“大队不希望我们去打扰队长。”成才瞄了眼铁路的背影，“难道事情棘手？”
　　齐桓用筷子头敲了敲桌面，“别想了，吃饭。”
　　在一阵吸溜吸溜，吧叽吧叽声中老A们迅速解决了晚餐，直到最后一个人离开食堂，袁朗依旧没有出现。

　　宿舍
　　光亮被黑暗一点点吞噬，桌上黑白相片上的影像变得模糊起来。袁朗窝在椅中，隐于一片墨色之下，阖着眼睛似是在小憩，从窗缝挤进来的小风一次次掠过桌面，被扔在桌上的烟卷滚动到桌边，几经挣扎还是掉落到地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声。袁朗骤然撩起眼皮，黑眸瞬间点亮。弯腰拾起地上的烟，胡乱摸索翻出打火机，红光闪灭一刹，腹中传来一声‘愤怒’的呐喊。袁朗叼着香烟自嘲地拍了拍肚皮，动手将桌上的资料收回袋中，目光停留在总参二部为安全部输送人员的合影上，照片左侧的两个人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那是他的父母，陌生是因为他从没见过穿军装的他们。
　　这张相片是袁昭和黎菲调入安全部八局前照的，小时候袁朗觉得自己的父母是天底下最忙的人，一年到头儿也不见人，好不容易回家几日也是来去匆匆。随着年龄的增长，袁朗对父母的教师工作产生了怀疑，几次询问只换来父母相视一笑。在铺满黄叶的小树林里，小袁朗与父亲尽情玩耍，玩累了爷俩就躺在厚厚的草垫上望天，温暖的大手胡撸着硬刺刺的发梢，“小朗，想不想去看天安门？”“想！”“等爸爸和妈妈出完这次差就带你去。”“真的？”“傻小子，当然是真的，骗你是小狗。”“那拉勾。”“好，拉勾……”“爸爸能不能带我去你们工作的地方看看？”“好啊，你这小鬼算计我是吧？”“啊哈……爸爸不要挠，不要不要，痒……哈哈……”然而，袁朗没能等来这个约定，等来的却是父母在意外事故中丧生的噩耗，虽然奶奶当初对此事有意隐瞒，但村里大人们眼中流露出的怜悯，还是让少年察觉出了异样，几经追问之下，奶奶才将实情说出。突来的变故让袁朗比同龄的孩子更早地承担起家庭的重担，也更加激发了他努力学习的斗志。也是从那时起，袁朗变得沉默了。每当夕阳西下，劳作一天的人们归来时，总会看到袁朗坐在自家墙头上眺望远方，目光时而清亮时而迷离。
　　原来，我们都穿着军装，只是你们隐藏了自己的身份。指尖轻轻从相片上划过，站在袁昭左侧浓眉大眼的年轻人被用红笔勾画出来，袁朗冷哼了一声，将相片丢进档案袋重新贴好封条。

　　大队办公室
　　‘啪’重物扔在桌面上，震掉了架在烟灰缸上的半截香烟，“干嘛？饿得拿资料撒气？”铁路端坐在椅子上稳如泰山。
　　“看完了，还资料。”袁朗吊儿郎当往桌面一戳，“也不知道晚上添没添菜？”
　　“添了，就你那宝贝疙瘩，守球门跟堵枪眼一个劲儿，不添才怪呢。”铁路横了他一眼，“羊蝎子炖白萝卜和锅包肉，老魏倒是大方。你那份早就留好了，赶快去吃吧。”
　　“是。”袁朗拖着懒洋洋的长音转身便走。
　　“小狼崽子……”铁路凝望着桌上的档案袋，“你真的想好了吗？”
　　“想好了。”袁朗搓了搓鼻尖，“大队，明天我想请假去趟城里。”
　　“准了。”铁路低头继续翻阅文件，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直到袁朗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铁路才仰起脸看着窗外浓浓的夜色轻吐一口气。

　　北京某地
　　车子刚驶入小院，铁门就立刻关闭了。小贾一边停车，一边对袁朗说道：“袁队，您记性真好。”
　　袁朗不以为然道：“上回送臭小子时来过，这才刚过多长时间啊。”
　　“那回是从机场过来的，还是夜里啥都看不清。”小贾一脸崇拜，“难怪我们李组总说，您不干我们这行真是……”
　　“小贾，让你去接人，没让你侃大山。”李阆从楼里迎出来，看袁朗神色如常忐忑不安的心踏实了一半，“来了？”
　　“来了。”袁朗单手勾住李阆的肩膀，痞气十足地笑道，“赶了这么长的路，不请我喝点吃点？”
　　李阆：“行行行，刚从冯头儿顺来的碧螺春，哥一会儿给你泡上，饭嘛担待点儿就工作餐了。”
　　“好说。”袁朗拧眉嗤笑，“我对吃的一向不挑剔。”
　　二楼东侧屋子的玻璃窗被冯晋推开十几公分，清新的空气涌入房间冲散了室内的烟草味，他转过身背靠窗户，静静凝望着抱着茶杯小口抿茶的人，蓦而开口道：“现在回绝还来得及。”
　　“嗯，您这茶味道不错。”袁朗仔细咂嘛着茶水，“今年的新茶吧？”
　　“臭小子，喜欢就拿去。”冯晋对其没辙，无奈地坐回到沙发上。
　　袁朗贼兮兮道：“还是您大方，不像我们铁队，恨不得天天抱着茶叶桶不撒手。”
　　“少贫啊。”冯晋瞟了他一眼，“可没后悔药吃。”
　　袁朗将茶杯放在沙发扶手上， “您能收回喝进我肚子里的茶水吗？”
　　“不能。”冯晋断然，“就算能，收回来也不是原先的味儿了。”
　　手指交叉垫在脑后，袁朗松然笑道：“那您还担心什么呢？”
　　冯晋愕然，被压在记忆深处的画面从脑海中浮现出来，一点点、一块块、一张张拼合成袁昭的笑脸。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