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苦命皇女翻身记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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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打发了黄内侍去黎州走一遭后，傅若益已有数日心绪不佳。今日中元节，傍晚原要在侯府内院举办赏荷会，昆州诸世家都已接了帖子，他也一反常态，提不起兴致。
新轮换进来的侯府下人都说，侯爷好风仪，好脾气，好伺候；只有跟着他时间最长的龚管家和林府丞，才对他内里如何心知肚明。见傅若益如此，二人不由得暗暗叫苦：数年来侯爷在昆州憋得太狠，这是快要克制不住本性了。
午睡起身时，傅若益的右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随侍的少年轻揉慢按了许久，还是不见好转。他没来由一阵烦躁，连优雅的世家子面具都带不住了，一掌将那少年打翻在地，又狠狠踹了一脚，正中心口。那少年当场就昏死过去。
一屋子伺候的人噤若寒蝉。龚管家匆匆赶来将下人们喝退，自己也忙不迭溜了，生怕撞在侯爷的气头上，做了个冤死鬼。
傅若益面色阴沉，胸中的一团邪火也越烧越旺。背靠傅氏、顺风顺水太久了，他已经习惯“只需提出要求马上就能够获得满足”、万事随心所欲的生活，根本无法接受哪怕是最微小的失利。
不一会儿，林府丞亲自过来了，在花厅门口探头探脑不敢进来。傅若益一眼瞧见，勉强平了平心气，仍控制不住嫌恶道：“缩头缩脑的，成何体统！还不赶紧滚进来！”
林府丞凑上前低声说了两句，将一件物事送到傅若益手中，又朝后院西侧比了个手势。傅若益的目光瞬间凝结在那块兽形铜牌上，语气也放缓了。“罢了，照老规矩安排，晚上我再抽空去看看。”
夷人信使终于姗姗来迟，送来了傅若益最想要的消息：明日清晨，夷人攻城的军队就将兵临黎州城下。夷人女主同意按照他的要求，无论采用什么手段，必得全灭谢氏一族。
重新靠回软榻上时，傅若益那种莫名的燥郁感降低了不少，却依旧有些神思不属。与谢氏争斗多年，终于能拔掉这颗眼中钉了，可他只感到厌倦和空虚。
还是换个角度想想吧。西南事了，姑婆必然不会忘了封赏，自己应该也能晋升为公爵了。至于军饷，手指缝里漏一点给下面的人，也就差不多了。前次回京觐见时瞧着懿合殿里的翡翠嵌画屏风委实不赖，正好依样定做一套。西南的少年滋味虽好，却也已有些腻味，唔，或许回到江南的封地也不错？
傅若益畅想着未来，甚至感到了一丝愉悦之意，并没有注意自平西侯府南面传来的轻微声音。等到这呼喊声越来越响，顺着昆州的夜风一遍又一遍猛烈撞击着平西侯府的围墙和大门，震得府中凉亭四角的金铃响个不住时，他才反应过来那声音都说了什么。
一瞬间，全神的血液仿佛从足底倒灌至头顶，傅若益完全僵硬了。
龚、林二人带着数名下人慌忙从外院奔了进来，几个人跪在傅若益面前，你一言我一语说着什么。傅若益望着一张张开开合合的嘴，却完全没有听清楚一个字，依然雪白着一张脸，呆若木鸡立在当场。他仿佛已经听到与这呼喊声交织在一起、满坏恶意的议论嘲笑之声，回荡在昆州上空。而他费劲心机遮掩的一切肮脏的秘密，都被无情地曝光于人前。
龚管家都快哭出来了。那“万恶之源”距离平西侯府只剩两条街的距离了，侯爷还是一副傻愣愣的样子。可侯爷不点头发话，这平西侯府就没人敢出面做主！这可如何是好？！
“侯爷，咱们无论如何都没想到那姓谢的竟然如此大胆......现在到底是赶紧通知李州牧把人带走，还是先引到咱们府里再悄悄处置了，究竟如何，您老倒是给句话呀！”
马车缓缓驶入昆州城南门，沿着朱雀大街一路顺畅通行，又过了数个路口，遥遥已能瞧见平西侯府的正门了。乌沉沉的两扇黑漆镶金大门紧闭着，整座宅院自有一番富贵气度，王家景象。
这种激动人心的撕逼大战，哪朝哪代都不会少了围观群众。昆州城内城外，人群之中，有的边笑边骂，有的高声争论，有的一脸厌恶，还有少数人半信半疑——傅氏在朝虽然已经名声狼藉，傅若益在昆州做出的样子却仍旧欺瞒了一些百姓。此时，不少人群已跟随着孟晓琪一行人，将平西侯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此时，标记有各个世家印记的数辆名贵马车也陆续在平西侯府附近的空地停了下来，昆州诸世家的家主们携伴下得车来，彼此面面相觑了许久，毕竟这种场面，简直闻所未闻。但他们终归不敢当面得罪傅氏，只能和抱着大包小包的礼物的随从们一道，在平西侯府正门附近作踟蹰状，低下头以掩饰眼中的幸灾乐祸之色。
孟晓琪滚鞍下马，挑起一边眉毛笑了笑。她与谢元伯一道跨上光可鉴人的青石台阶，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吐气扬声时，正门居然缓缓打开了。
平西侯傅若益被一群人簇拥着，铁青着一张脸，勉强朝谢元伯和孟晓琪挤出半个笑容，目光却扫到他们身后一手拎着黄内侍的张老三，不由得又深呼吸了数次，好不容易才压制住内心那股暴虐之意。
系统道：“不得了，对面居然不按套路出牌了！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派个小喽啰A出来挨揍，一会儿大boss才姗姗来迟么？”
孟晓琪道：“......一看就是来迎接隔壁世家的好不好。你最近加的戏是不是有点儿多了？”
没给傅若益开口说话的机会，孟晓琪从怀中掏出材质似铁非铁的半块令牌，笑眯眯地走上前，朝他晃了晃，态度随意如同出自家门右转买菜。
“定国公谢明季谢公爷遣使问平西侯傅若益安。”
她盯着傅若益愈发黑如锅底的脸色，大惊道：“傅侯爷，我观你印堂发黑，怕是有什么大病？讳疾忌医可不是好事啊。这进门的礼节虽然重要，差不多也就得了，咱们还是赶紧行完了，进去说话。”
说着，仿佛生怕他没看清，她一下子把那块令牌正正怼到傅若益脸前。
傅若益差点倒退两步，直给气了个倒仰。定国公谢氏自本朝开国之时传承下来的丹书铁契，天下谁人不知！谢氏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毛头小子，居然想逼他向着这个玩意低头行礼！一个只剩空壳子的公爵，他也配？！更何况对谢氏低头，是傅若益此生最最不能容忍之事！再横一眼低眉顺眼在一边候着的昆州世家们，他胸口一股郁闷之气吐又吐不出，咽也咽不下，都快憋炸了。
谢元伯无奈地凑到孟晓琪耳边，低声道：“阿烨，别太过了。”
孟晓琪不满地侧过身子，义正言辞道：“表哥，你也太过分了。虽说谢氏五世簪缨，定国公又是世袭罔替的超品爵位，而傅氏只是屠户起家的暴发户，但平西侯大小也是个正经爵位，让人家行揖礼也就够了，跪礼就没必要了吧？”
系统啧啧道：“管理员，傅若益的毛细血管都被你气炸了，你看看那太阳穴上的红点子，我真怕他当场脑血栓发作。”
孟晓琪一耸肩，“呵呵，我怀疑他本来就有这毛病。毕竟没有十年脑血栓，他也干不出那些事。”
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的傅若益喉头一甜，差点没被孟晓琪生生怄出一口血来。半晌，他方才像木头一样僵硬地弯下腰来，双手抱拳，深深一揖到地。一礼行毕，傅若益假笑的面具是无论如何都戴不上了，憎恶的眼神在她脸上打转，直欲择人而噬。
孟晓琪笑眯眯地作欣慰状：“哎呀，不愧是平西侯，不愧是傅氏，入朝二十来年，就是礼节学得最到位了。”傅若益额头上的凸起的青筋又跳了几下，把牙齿咬得格格直响。
“今日的赏荷会就此作罢，咱们改期再聚，列位请回吧。”
傅若益转过脸来，盯着孟晓琪一字一句道：“黎州军情紧急，谢州牧却在此时派人来访，有什么大事，不能等到退敌之后再说？清者自清，有的事情，本侯说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此间事了，本侯和谢州牧还得到皇上太后面前好好说道说道。”
孟晓琪双眼微微眯起，勾唇一笑：“原来这偌大的昆州城，还是有人知道黎州军情警急的。”
“敢问侯爷，现下夷人都快把黎州城给围了，不知西南卫今何在？”
傅若益眉头一皱，“行军打仗，多大的事情，怎么可能说走就走，更别提军——”
他立时惊觉不好，赶紧把“军饷”两字咽了下去，冷哼道：“你一个黄口小儿懂什么？”
“这么说，感情夷人是昨儿晚上才入侵西南的？倒是小子孟浪了，”孟晓琪轻笑一声，“敢问侯爷，西南乱起至今已数年有余，西南卫究竟准备得如何了？募兵几何？军需、武器、粮草尚缺多少到位？支援黎州筹防的物资和民夫又在哪里？”
傅若益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军机大事，本侯无需向你解释！”
“的确不必。既已清楚军情紧急，却迟迟不发兵支援前线，延误军机，失地辱国，是为不忠；流民遍地，却成日办什么赏荷会，当管不管，不恤民众，是为不义。”
孟晓琪淡淡一笑，笑意始终未达眼底，“如此不忠不义之人，我可不想听他解释。”
“你！”傅若益浑身颤抖，指着孟晓琪，一只手抖啊抖的，可无论如何都接不上一句话了。
周围人群一片哗然，传到他耳中化为嗡嗡作响，连带他整个脑袋都隐隐作痛。一想到辛苦维持多年、却已在方才烟消云散的体面，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怨毒之情，直欲开口把眼前这人拖下去——
“哎呦，侯爷和谢，公爷都是一心为了国事，这其中呀，必定是有什么误会，大家说开了，解开了，也就没事儿了。来来来，几位还是先请进......”
龚管家见情形不妙，赶紧出面赔着笑脸，一边打着圆场，将孟晓琪一行人往里让，一边拼命朝傅若益使着眼色，眼皮子都差点儿抽筋了。
见傅若益依然死死地盯着孟晓琪的脸不放，没奈何，龚管家只好拼死半抱半揽过自家侯爷，带着他往里走，又招呼下人迅速把大门关上。
昆州世家隐以任氏为首，任家主与其余世家家主分别交换了数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这才从人群中离去。
在平西侯府大门合上的那一刻，昆州的天空已完全陷入了中元之夜的黑暗。
然而，火星落入木柴堆以后，爆燃终究只是时间问题。
作者有话说第8章 苦命皇女翻身记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