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有条愚人船》风月状元郎

3、兔女

　　佟旭从草地里爬起来，看见个姑娘，头发分成好几股，长着一双丫鬟的眼睛，被泼了一身的蔬菜汁，眼线顺着往下流。
　　白鹭一脸欲言又止，佟旭猜就是她俩吵架了，赶紧拽过来。小眼镜眯着眼，做了个手势让她们趴回去。
　　佟旭再侧耳去听。
　　女孩吓得够呛，叫着要离开，白鹭阻拦她说外面很危险，这条路是和兔女擦肩的。
　　女孩听到兔女这个词，突然发出猛烈的哭声，蹲下去蜷缩着，白鹭赶紧去捂她的嘴，可是用处不大，佟旭被干扰的厉害。只好当机立断推开白鹭，一巴掌扇过去。
　　佟旭再次闭上眼睛。
　　她想象自己身处水中，渐渐停下呼吸，专注于脚步声，这是个分离自己与时间的过程，以前她用这招逃避化学课，奇怪的是她听了好一会儿，除了杂乱的脚步声并没听到特殊的、如风一般的摩擦声，专属于兔女的声音。
　　佟旭忽然感到什么东西靠在自己肩上，温润的低下头。她说：“白鹭，别闹。”
　　紧接着，她感到衣服被打湿了，内衣紧紧黏在后背上，佟旭睁开眼，低头看见血红的泥土，脑袋嗡的一下。用尽浑身力气向后推，她大喊：“白鹭！”
　　白鹭在另一边，侧身观察着动向，她扭过身看见兔女竟然站在他们中间，朋友的胸口被棒球棒几乎打成碎片，还没有声音，不禁汗毛竖立，见她正举起棒子，要向佟旭砸过去，白鹭洲拿起装在热水杯的备用的蔬菜汁砸上去。
　　佟旭趁着这个机会闪到一边，“咚”的一声，兔女的头比石头还硬，白鹭发现热水杯被砸出了弧度，对面缓缓转过来，白鹭拢在她的阴影里，眼睁睁的看兔女举起了棒子。
　　这时候，突然有人从天而降，李舒桐从树上跳下来扑在白鹭身上，兔女往下砸去，咚的砸在小眼镜后背上，绿色的汁液喷溅而出，佟旭定睛一看，是他把瓶子的带子绑在自己身上，她暗自庆幸这是玻璃杯。
　　碎片溅在兔女的头套上，一些划伤皮肤，佟旭趁机用尽全力去抓她的包，恶狠狠的扯住，如愿的听到撕裂声。
　　李舒桐趴在白鹭身上，咳出好几口血。
　　“走！绕道她身后，她不走回头路。”小眼镜奄奄一息的说道。
　　白鹭赶紧把他推过去，站起来环视到佟旭的位置，看见地上的包，飞扑过去拿包。
　　佟旭右肩被砸到，正好听到李舒桐的话，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摔在兔子后面。
　　他们三人气喘吁吁，感受着被血液打湿的泥土，和自己低沉的喘息声。
　　佟旭无比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脏跳动声，她摇晃着站起来，兔子没有回头，也并没有说话，原本洁白的绒毛染上鲜血，尽管不是自己的也足够令一个正常人心情糟糕。
　　她大脑一片空白，如果这时候兔子突然转身，那等待的只有死亡。
　　佟旭之前开玩笑般的尝试过几次，自嘲为青春期伤疤，她并不想真的死，前段时间才收到父亲的慰问和一笔转账，母亲也隔几周就过来看望，她好不容易释然些，现在却要真的去死。
　　佟旭低吼着，如果兔女回头，她就上前，他们三人总得有一个活着。
　　总得有人去记住其他人。
　　兔女转头走了。
　　白鹭惊叫一声，打开包把里面的东西都倒出来。
　　“空的！”她先是大喊了一声，然后忍不住眼圈红了。
　　佟旭吸了一口气，她咬了一下舌头。
　　“白鹭，我们把李舒桐扛起来去校车那，他伤的很重。跟这呆着他会死的。”
　　佟旭把“他”字咬的很重。
　　白鹭说：“那刘方昱呢？”
　　佟旭潜意识觉得扛个尸体百害无一利，她探了下，还有微弱的鼻息。
　　但肯定活不了。
　　白鹭无言的扛起李舒桐，佟旭拽着刘方昱。
　　“兔子把真票藏在贴身的衣服里了。”佟旭笃定的说。
　　如果没有真票呢？
　　佟旭并不确定，她也不往这边想。如果在一片迷雾中,那就静下心去推论，从自为正确的结果去摸索，这样起码会不被困扰。
　　“我们既然给她留下记号了，顺着这条路肯定会碰到熟人。”白鹭推开一只假兔子，“那拿到真票的几率肯定会大的。”
　　小眼镜胸口发出“隆隆”的声音，止不住的渗血，白鹭只好走快一点，佟旭眯了下眼睛，看见前面有蓝色的校服影。
　　招呼道：“这！”
　　是那个个子很高的男生，后面稀稀拉拉的跟着几个人，看见他们也很激动，眼泪刷的掉下来了。
　　“呜呜呜你们去哪了，他怎么了呜呜呜。”
　　“你别哭啊，我们人都在这了吗。”白鹭说的飞快。“真兔子背心被染成绿的了。”
　　那个男生刚搭话，白鹭把小眼镜往他身上一推，嚷嚷着要去校车。
　　佟旭注意着假兔子的出现频率逐渐增多，队伍里十多个人，到校车那佟旭一拍脑袋。
　　“我们可以到车顶上啊！”
　　白鹭愣了一下，夸张的要亲她。
　　李舒桐把嘴里的血吐干净：“她看没人，估计会绕圈回来，我以为她有固定路线，原来只是单纯不走回头路。”
　　佟旭内疚的说：“我被她迷惑了，如果再听一会就能发现。”
　　兔子刚才故意走固定路线，假装兜圈子。
　　他们把车门打开，互相托着上了车顶，白鹭断后关了车门。
　　佟旭蹲下去，查看李舒桐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严重，玻璃碎片深深浅浅的插在后背上，骨头不知道情况如何，她逼着自己站起来。
　　“看见那只兔子，我们就一起上。”佟旭说。
　　队伍不过十几人，孩子们面如死灰纷纷响应。
　　佟旭刚想闭眼再听，一只兔女从天而降，摔在她旁边，姿势扭曲的不成人形，骨头斜着插出来，从车顶滚在地上。
　　他们抬头，痴痴的看着天空，成百上千的兔女坠落，然后死亡。先是如一小片乌云，然后掀起的暴雨，死亡的频率越快，重生的频率也越快，模糊成大面的雨滴，天空呈奇怪的颜色，可能是血气越来越重，而凝结的雾气在森林里成了红纱。
　　坠落在泥土的声音先是小段的交响乐，在几分钟之后到了高潮。兔女的尸体排了厚厚的一层，佟旭注视了几秒，快节奏的死亡让生命显得廉价。
　　在一次春游里，年轻的孩子们目睹青春的逝去，徒增悲喜之后，是无尽的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