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牙塔》吃草的老猫

5、第 5 章

　　W市这个月已经挺冷了，最高温度只有十二三度，并且随着日期会一天比一天冷。
　　周璇给周景包得严严实实的，那么纤细一个人差点给裹成个球。
　　但周景为了回家没有任何怨言，弯着一双眼笑眯眯地，外套的兜帽戴上遮住他的寸头，拉链拉到最上面挡住脖子和下巴，整个人就只露出一双好看的大眼睛。
　　他没什么要带的，除了药，家里什么都有。
　　他本来也偶尔会跟周璇回家住几天，医生按老样子叮嘱了几句，萧则听得认真，会随着医生的话点头。
　　周璇开了车过来，萧则把自己的行李还有领的药都放进后备箱，然后径直走向驾驶座，周璇陪着周景坐后面，两姐弟小声说着话。
　　周璇拍的所有电视剧和电影周景全都倒背如流，他平时在医院没事干就爱上网搜他姐，最近那部古装剧开始有营销号炒了，他便问什么时候能看。
　　周璇瞅了前面的人一眼：“等配音弄好吧，已经在排期过审，应该也快了。”
　　周景注意到那细微的一眼，乐了：“还是萧哥配男主吗？”
　　萧则说“是”，周景直笑：“我快能把你们配男女主的剧凑够一双手了。”
　　周璇逗他：“怎么？不喜欢？”
　　她放松下来，靠在车靠背上，戳了戳周景没什么肉的脸，“不爱听他说话？”
　　周景：“那肯定不，没人的声音能比我萧哥更好听的了，而且配的男主也完全是不一样的感觉，我是萧哥铁粉才能听出来，路人肯定听不出来。”
　　萧则被孩子的彩虹屁吹笑了：“那和你姐姐比呢？”
　　周景在周璇威胁的目光中故作沉吟，最后还是站在他萧哥这边：“那还是萧哥声音好，姐姐一说话我就犯怵，她要是能温柔点就好啦。”
　　“臭小子。”
　　姐弟俩在后面“自相残杀”，萧则稳稳地开着车驶出高速，根据自己印象来到西城区一家高档超市，把车停在超市地下停车场。
　　原本想让他们在车里等着，他上去买点菜就回来，周璇是什么样的生活习惯萧则很清楚，没有助理照顾的话宁愿不吃也懒得自己做，实在饿得不行就做沙拉，方便快捷。
　　其实周璇并不是会被身材内卷影响到的性格，除了拍戏必要的身材维持，她大多数只是懒得动而已，而且做这行的确也忙，演员本身也是极具挑战而又容易焦虑的职业，一旦有戏拍她经常会累得吃不下饭，导致胃口也变得越来越小。
　　他们姐弟吃得都不算多，萧则寻思着菜不需要买多少，能速战速决。
　　然而周景很珍惜每次不在医院的时光，尤其是这次萧则也在，一定要跟着。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了，风有点大，萧则嘱咐周景裹好衣服，才带着他下车。
　　周景很自然地牵起萧则的手。
　　萧则的手很大，是一双很男人的手，掌心算不上太粗糙，却还是有着很明显的纹理质感，指节修长，腕骨十分漂亮。
　　周景从第一次牵他的时候就觉得他萧哥的掌心一直是热的，哪怕外面气温再低也暖得很快，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宽厚又包容。
　　周景没有牵过所谓父亲的手，他有记忆起就在医院了，连父亲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所以有关于“父亲”的感觉都只能靠想象，但他从萧则这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他本来不是个会太黏糊的人，却总是忍不住想和萧则亲近，就像对着姐姐一样。
　　萧则单手拿过推车，另外一只手稳稳地牵着周景，周璇走在萧则身边，远看他们就像一家子，毫无违和。
　　情人原本不必做到这样，但周景实在太依赖萧则了，因此使得周璇对萧则这唯一的“越线”也连带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是周璇唯一对这段关系有所心虚的地方，所以她狡猾地避而不谈，想等着萧则终于厌烦的那一天，却迟迟没有等到。
　　她有时候也不明白，萧则为什么会愿意做到这个地步，是出于友善的关怀，还是出于怜悯。
　　周景的病情看似一直维持得很好，但他们都知道，其实情况一直没有好转，要不然他也不需要一直待在病房里，现在很多先天心脏病的孩子除了不能剧烈运动和情绪大起大落外几乎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其实很多种类的心脏病都能依靠药物或手术稳住，现在医疗条件发达，周璇也有了钱，完全可以请到很厉害的专家，可事实上周景的病情已经被专家研究了很多年，他身体情况特殊，从母体带来的伤病就像骨血一样不能轻易剜去，主治医生尝试过几次在他身体情况不错的时间给他开刀做介入，每一次效果都不理想。
　　保守治疗，这个词周璇听过太多次了，已经听麻木了。
　　而萧则的存在，于周璇而言大概就像是一周的雷雨天突然迎来一阵短暂的放晴一样，让她能稍微松一口气。

　　萧则余光瞥见身边人沉默不语，似乎在走神，身前有小孩推着购物车在乱晃，在快要撞上她的时候，萧则十分自然地伸手搂住周璇的肩膀，把她往自己身侧带了带。
　　周璇回过神来也没瞧见那车，不解地看向他。
　　萧则无奈地松开她，用对周景的惯常语气对她说：“看路。”
　　周璇哪怕在老家逛超市，也是一身简易的伪装打扮，贝雷帽配短款外套黑色长裤，被口罩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和他们走在一起也不会引人注意。
　　闻言她甩了萧则一眼，丢下一句“我去买沙拉”就往隔壁卖进口蔬菜水果的区域走了。
　　萧则若无旁人地把手重新搭在购物车上，这时候周景在旁边笑着对萧则说悄悄话：“我——姐——害——羞——了。”
　　周景笑得像只小狐狸，萧则回想起刚才她那眼神，低笑一声，没有反驳。
　　“想吃什么鱼？”
　　他的语气听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一本正经地站在冰鲜区前。
　　但周景却能敏锐地察觉到他心情还不错。
　　因为周景一路上调侃的目光，导致周璇从回家一路脸色就不太好。
　　等萧则提着袋子进了厨房，周璇轻轻拧着周景的耳朵，把他揪到自己跟前。
　　周璇冷下脸的时候谁都会忍不住紧张，浑身都透着一股女王气质：“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周景努力拯救自己的耳朵，没有挣扎，反而还弯下腰抱住他姐，感受到周璇的力道慢慢放轻，改为轻揉他的耳垂，才笑着说：“姐，你都二十八了。”
　　又是这老生常谈的语气，周璇不耐烦地说：“你嫌我老？”
　　“不是，我姐才不老。”周景的声音很轻，“你不要老担心我，该是时候多想想自己，萧哥很好，我很喜欢他。”
　　“那你嫁给他。”
　　周景：“……”
　　看男孩儿吃瘪的模样，周璇这才绷不住脸，勾了勾唇角。
　　她在沙发上坐下，拉着周景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给他摘掉帽子，慢慢摸他的寸头：“人不是非得要结婚生孩子才算美满，你明白吗？”
　　周景点头：“我知道。”
　　他也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让你身边有个人，我太弱了，陪不了你。”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没有难过，只是在阐述事实。
　　他自己一个人在病房的时候最爱上网冲浪，哪怕经纪人瞒着他，姐姐也不主动跟他说，他也大概知道她有多忙。
　　网络上的那些人有喜爱她的，自然也有讨厌她的，纷争无休止，却好像从没有人真正关心她，在乎过她的感受，她自己好像也不在乎。
　　他像是一个无法介入其中的人，看着她独自行走在这条艰难的道路上。
　　有时候哪怕是亲人也无法分担对方的人生。
　　“如果我的身体能再好一点，我大概能在你身边照顾你，而不是让你反过来照顾我。”他枕在沙发靠背上，脸压瘪了，声音闷闷地，“我只是想让你能少受点儿累，然后……再快乐点儿。”
　　姐姐就像一个陀螺，只要他一天在，身体一天好不了，她就一天停不下。
　　说完周景就有些犯困了，出门一趟耗费他好多体力，他眼皮有点睁不开。
　　周璇的手从他的发顶落在他的眼皮上，安抚着，看他说着说着，不自觉地睡去。
　　萧则简单处理好肉，走出厨房，看见周璇抱着周景在发呆。
　　她只有在这套小房子的时候会这样，萧则来过几次，也见过几次。
　　平时倒是刀枪不入的样子，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缝隙，硬得连壳缝在哪都不知道。
　　萧则看了一会儿就收回目光，走到卧室去找了一张毯子。
　　这里有人定期打扫，所以每一处都一尘不染，收拾得简洁干净，连床单被子都有晒过的气味，就是为了应付房子主人心血来潮回来住几天。
　　这里就像是一个休息站，他们姐弟二人不约而同地来这里喘口气，相拥取暖。
　　萧则出来的时候周璇抬起头看他，他悄无声息地走上前，把毯子轻轻盖在周景身上，然后俯身，把周璇拉了起来。
　　周璇皱着眉头靠在他怀里，直到站稳，他才放开。
　　她像是被拽回神，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又回来了，周景还睡着她也不用装，瞪了他一眼，用气音问：“干嘛？”
　　萧则的衣服袖子在处理晚饭的时候捋了上去，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
　　闻言他垂眸凝视着近在咫尺的人，因为怕吵醒周景所以哪怕松开了周璇也下意识靠得很近，萧则的目光从她的唇往上看，和她对视。
　　“把东西收拾一下，我去处理鱼。”他放轻了声音，像是把话都含在嘴里，却和她不同，带了点诱哄，让两人之间的空气变得暧昧起来，“还是换一下？我都行。”
　　他千里迢迢过来给他们姐弟俩买菜、做饭，这也真是有个好意思什么都不做的。周璇怀疑他在内涵谁，白了他一眼，越过他，把他的行李箱推进了主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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