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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裘曦并不是一个特别喜欢学习的人,或者说,她并不把学习当做自己生活的绝大部分。不过,这期末考试的倒计时开始嘀嗒嘀嗒地跑,她也必须得要抱着书背了。
      不过,这次却和往常不太一样。
      她心思不太在线,就好像在马上要期末考试之前,有一场暴风雪的来到,于是所有的学生不得不提前回家,因此许多的学生马马虎虎地复习着,心中却总期待着暴风雪到来的概率。
      当然,裘曦并不期待现实的这一场“暴风雪”。她的“暴风雪”是一种无力感。夏季的燥热和她不应该的情窦初开的心思还有被宏大的历史淹没一样的想象让她烦闷。
      人不能对抗的事情有三个,自然的变化,情感的出现,历史的车轮。

      黎半亭回来那天晚上,她们俩回了家之后,就各自如平日一样回了房间。
      裘曦掂量着她那第一次被自己所感受的少女悸动的心,又是疑惑,又是紧张,又是激动难捱。
      然而窗外的夜却不适时地下起了骤雨,闪电劈开天际的瞬间,一声惊雷下,整个天空煞白。
      雨水带来的不是清凉而是湿热。
      裘曦赶紧跑去阳台收衣服,关门窗。雨好像上天痛苦的眼泪在玻璃窗上形成小溪,成股流下。
      楼下街道上奔跑着模糊的行人,看着被雨水狠狠击打的公文包还有贴紧身体的浸水的厚重衣服都让裘曦心里面有一种说不出的凉意。明明是夏季的暴雨,应该让一切变得闷热才对。
      裘曦站在窗台上,远处灯光在夜里放大。电,现代文明的基底,在这座城市里面孵化数不清的线路。水,孕育生命的液体,奔涌在街道,流入每一个排水口,最后从地下管道回归大海。
      裘曦折叠好手里的几件衣裳。
      除了她自己的几件衣服,还有黎半亭的。薄吊衫,纱外套,以及一条普通的休闲裤。
      裘曦摸着那布料,却不自觉想起来地铁站门口自己扶着她肩膀的触感。
      她心里发烫,赶紧快步走到黎半亭房门口,敲门三声咚咚咚。
      想象的脚步声几下,然后门开了。
      “小曦?”
      裘曦把衣服带衣架递给她,说:
      “下暴雨了,所以我收了衣服。”
      裘曦说话间,看见黎半亭书桌上放着的牛奶和面包。
      黎半亭接过自己的衣服,正想说谢谢。
      “没吃饭?”裘曦问。
      黎半亭淡笑,把衣服放在自己的床尾,说:“嗯,上飞机的时候是下午四点多,没来得及。”
      裘曦挠挠头发,说:“我去给你煮面吧!吃面包怎么行呢,我很快就好了,好了叫你。”
      说完,一转身,裘曦便冲到厨房,打开冰箱,抓两个蛋还有一个番茄出来。

      十分钟之后,一碗热气腾腾的番茄鸡蛋面就好了。
      裘曦把面端上餐桌,黎半亭坐在餐桌面前,一直看着她。
      “吃面,吃完了我去洗碗。”
      黎半亭低声说:“谢谢。”

      屋外已经不再有闷声的雷,只有雨密密麻麻不停地掉落,落在地上,噼里啪啦的。
      裘曦没有自觉,一直看着黎半亭。
      以前没有仔细看过,原来黎半亭的睫毛浓密,微微有弧度,低头的时候隐隐约约遮盖眼睛。

      “小曦。”黎半亭忽然说,“生命仓,你报名了吗?”
      裘曦摇摇头,说:“没有。”
      说完,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对啊,黎半亭肯定会离开北洲去生命仓,而她却想留在北洲。
      黎半亭继续说:“怎么不报名呢?”
      “不想,”裘曦说,“我想留在北洲,去那么远的地方,我不适应。”
      “小曦…”黎半亭放下筷子。
      裘曦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但是还是问道:“怎么了?希望我报名?”
      “嗯,我被安排要去生命仓工作,你报名之后,和我一起走。”
      裘曦苦笑道:
      “小姑你去呗,我自己可以的,我等你回来。”
      裘曦心里面明白得很,黎半亭会带她走完全是因为留在外线的北洲,未知的变数太大。
      不过,裘曦这几天其实也想明白了,所谓的内撤换种说话就是外线城市自理,共和国没有能力再来兜底了。
      实际上,裘曦明了,她一直生活在笼子里面,然而世界那么大,她实际上知道得,或者经历的太少了。她需要用眼睛看,用耳朵听,用身体感受,才能成长。

      “还吃吗?不吃我去洗碗了哦。”
      “裘曦,你一直说,青年要以国家大任为先,怎么这次不愿意做志愿呢?我还以为,你一定会去的。”
      这句话,裘曦在一次演讲比赛上面说过。
      “嗯,我说过,”裘曦说,“可是这不冲突。人,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情。有更多人比我值得,我一个学文的,能够有什么作用?”
      “学什么都有用,而且这和学什么没关系,这可是去生命仓的门票,你不想要吗?”
      裘曦摇摇头,说得却是:
      “想要。不过真到了那种时候,我一个耍嘴皮子的,还不如小姑你实验室随便一个研究生价值大。”
      “对我来说,你更重要。”黎半亭说。
      裘曦点点头:“这是加了亲情的考量嘛…”
      “没有。”黎半亭说着站了起来,“小曦,你好好想想,截止还有一段时间。我其实是个很自私的人,作为你的家人,我肯定想你和我一起走,但是,我还是尊重你的想法,如果你实在是不愿意离开,那也没什么。”

      截止提交的时间很快就到了,而名额筛选的速度也很快,某一个平静的早晨,一份名单就下发到了它应该去的地方。
      超出想象的是跟随名单来的是排列好的动车座位号,北洲这座城市,一共有二百六十七人被选入名单。
      裘曦没有报名,她也没有关注这个名单,名单下发的第二天,也就是志愿者集合离开的那天,她正和许朋朋坐在江边吹傍晚的海风。

      “听说,北洲以前是个内陆城市。”
      傍晚,两个人坐在江边一处长椅上,裘曦看着江面如此说道。
      “好像,以前海岸线在很远的地方,靠海的城市都格外的发达。从北洲去到海边要坐两个小时的动车,听说跨过海岸,有一个以岛为国的民族。”
      许朋朋的头发被风吹起,她说:
      “是课本里面的宝岛吗?”
      裘曦摇摇头,说:
      “那还得再往下一点,是共和国的领土了。”

      前端时间刚下过暴雨,街道变得干净,即便是大风吹过,也没有落叶飘来。
      江面上立着的大桥巍然,江水好似缓和,实则暗自奔涌,在不远的地方流入深深的大海。
      风还在继续刮。
      裘曦忽然想起什么,说:
      “古廉还说一定能把你选上呢。”
      许朋朋笑,说:“他那人不就那样嘛,说到这个,他应该上车了吧?听说他妈妈给他买了好多专利奖项。”
      裘曦看一眼时间,说:“应该快出发了吧。”
      那么,黎半亭也应该已经在车上,要出发了吧。

      裘曦站起来,拍拍屁股,抻懒腰,然后说:
      “走吧!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吃完了还得回去学习,要考试了啊!”
      许朋朋笑,跳起来,说:
      “学姐想吃什么?我想吃烧烤。”
      “吃!就吃烧烤!”

      走着路,裘曦却觉得今天这风有些太大了,她感受到明显的助力,于是她加快了脚步。
      两个人找了一处室内店,坐在二楼。店就在江边,离那座大桥不远。
      天已经快要暗下来,暖黄色的光洒在远处的江面和矮山,好像一副油画,而太阳则缓缓落入白镜之中。

      滴滴滴,裘曦的电话响了。
      裘曦一看,是黎半亭打来的。
      说来,她应该去送她的,却又不敢去送她。
      裘曦接通电话,却传来黎半亭带着怒意的低气压话语:
      “你现在在哪里?”
      “在大桥这边,怎么了?”
      黎半亭着急地说:
      “动车马上就要出发了,你怎么还不来?!”
      “什么?我去哪里?”
      “和我一起,去生命仓。”
      “小姑,我没报名啊。”裘曦愣神。
      黎半亭却说:“名单上清清楚楚有你的名字,我现在来找你,你把定位发给我。我们晚上再走。”
      裘曦没有回答,她快速找到那份名单,滑动着,找到北洲大学。
      自己的名字,裘曦,赫然在名单上面!
      而坐在她面前正疑问地看着她的许朋朋的名字就排在她名字的下面。

      “什么啊?”裘曦还懵着。
      “学姐,怎么了?”许朋朋问。
      裘曦把名单打开,放到许朋朋面前。
      “我没报名,怎么有我的名字?”
      许朋朋不甚在意,她喝着果汁,说:
      “学姐没报那就是没报,就算有名字又怎么样,弃权不也是一样的吗?”
      “哈哈,也是!”
      裘曦拿起电话,想着和黎半亭说清楚,没想到,黎半亭已经挂了电话。

      裘曦又打了过去。
      嘟嘟嘟,电话铃响。
      裘曦看着窗外的一切,心里面组织着话语。
      裘曦有一种错觉,她总觉得那座大桥正在狂风之中摇晃,而这座楼房好像也在轻微晃动。
      “小曦?”黎半亭的声音传来,“你具体在大桥哪里,我开车来了。”
      裘曦没有说话,她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呆滞在原地。

      玻璃隔音。
      裘曦看见那座大桥在夕阳光下好像一艘金色的战舰。而这艘战舰在狂风之下骤然无声地倒向一侧。
      这座大桥,塌了。
      然而预想的江水并没有翻涌到江岸之上,裘曦奔向窗口。
      江水却好像在退潮一样,往海口撤去。桥面崩塌,断裂,掉落下去,被江水卷走,挂在钢筋桥墩上的一辆大卡车轰然掉入水中,巨浪还未掀起,却已然被旋入深处。
      水好像在被倾倒一样离开北洲。
      大风席卷,折断江边的百年老树,树干砸向一侧停靠的车辆。
      天边昏暗,掉落云里的金光,暗红色的遥远海面处有看不见的巨大高墙腾起。

      裘曦一个音也发不出来,耳边黎半亭焦急的声音传来:
      “小曦,天好像要下暴雨了。”

      一侧的许朋朋却眼疾手快,抓起裘曦就往楼下跑。
      不是暴雨,是海啸。

      “海啸过来大概还有十几二十分钟,黎老师在哪里?”
      许朋朋问,却听不见裘曦回答,于是她一把抓过裘曦的手机,说:
      “黎老师,往北山走,山上有一颗巨树,在那里等我和裘曦。”
      说完,电话挂断。许朋朋好像飞一样的抓过裘曦的手,然后拉住她往楼下狂奔。

      许朋朋是开着卡车来的,所以此刻她开着这辆车往北山奔去。
      收音机播报着紧急通知,城市的防空警报彻底拉响。
      这座曾经受灾于山洪的城市在几十年后第一次面对从另一个方向扑来的海啸。
      只是他们没想过,这几天的暴雨和夏季融化的雪山,让洪水地从江的另一端已然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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