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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撕破 ...

  •   数月后,春到夏的交割已完成,夏末,江南的西城总是阴雨。
      大雨,天暗沉沉的,任繁无事,帮边漾跑腿,公司印了些内刊和宣传册,数量不太多,任繁包里装了一些,怀里抱了一摞,包很沉,挂在肩上,怀里的也很沉,任繁努力单手撑着伞,夹在肩窝,迈上台阶往大楼里走去,大雨敲击在伞上,她的稳定平衡没超过30秒,出去前从刘闻西办公室顺手拿得这把大伞,抗风能力一流,但它也很沉,任繁负重过多,在雨伞往一旁倾斜的瞬间她预备发力往前冲,这时,身后一只大手凭空伸过来,扶住了伞,接住了任繁往下滑的包,甚至还用手肘垫了一下任繁怀里的东西,沈一归的声音又出现在了任繁的耳边。
      “我来。”
      沈一归就着手,扶着任繁托着东西,两个人一起进了大楼,沈一归的司机跟在后面收了伞,任繁有些狼狈,衣服也湿了一角,但因为出现了两个男人,他们负责负重,任繁反而双手空空。跟着后头上楼。

      几个月没见,沈一归没什么变化,任繁没什么心思看他,沈一归倒是仔细看了任繁,瘦了不少,脸色也不好,整个人有种,怎么说,沈一归司机觉得任小姐的样子跟自家老板生意谈失败的那种感觉有点像,害,但生意嘛,有成有不成,下次再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沈一归总是神出鬼没,来来回回也不知道他都想干嘛,反正刘闻西总会围着沈一归,在沈一归没出现的这些时间里,任繁从章唯处,刘闻西处也获知之前刘闻西说沈一归是章唯男朋友的事是乌龙,她也知道周湘在沈一归这里毫无进展,但是,她有别的事需要操心,需要求证。

      李届,也只有李届,在工作之外的任繁最重要的事,人生中,任繁知道有些时候难得糊涂,不能太较真,对于感情尤其如此,偶有小越界,就像李届跟何佳雯联系,是为了李妈妈的病,纵使李届和何佳雯是老情人,任繁也能理解,但是,事情总有但是,被蒙蔽,被欺骗,注意力不够集中,活该吧。

      50多岁的中年人怎么能同时扛住开颅手术和心脏手术,病后怎么儿子就那么快离开回去工作。直到,直到任繁被人上门挑衅,何佳雯给任繁打了电话,她在任繁公司的门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可敌人什么都掌握了,任繁却什么都不知道,她甚至猜不出她的来意。
      任繁把自报家门的何佳雯带到了公司的小会议室,关紧门,何佳雯一手铂金包,另一只手拎着跟她装扮并不匹配的纸袋子,里面是红彤彤的钞票,30万整,任繁的,何佳雯还给任繁带了个礼物以示感谢。

      李妈妈是生病了,也是脑血管瘤,是需要开颅,但是只是个不大的血管瘤,手术费用也不多,李妈妈自己的钱和医保足够使用,李届取干净自己所有的钱和任繁给的30万,是为了帮何佳雯,何佳雯挺漂亮的,也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我老公包工地的,出了事,缺钱周转,我求助无门,只能找李届,他有钱帮我,我特别欣慰,他也跟我说你给了30万,这钱算我借的,我今天亲自来还你,也是来感谢你的。”
      任繁特别平静,她心里仿佛刀搅一般,她强迫自己泪腺关闭,什么恶意什么怨念都深埋,她保持风度,不想失控,女人间的交锋,谁先疯谁先败,姿态越平静,越觉得是能赢的,任繁问:“那你亲自来还钱,李届知道吗?”
      何佳雯目的肯定不是为了还钱,“刚毕业时我缠着李届结婚,李届说等几年,我以为他不想娶我,就闹,闹啊闹,后来就散了,我就结婚了,生孩子了,过的也还行,要不是之前出事,我真的不会找李届,他愿意帮我我特别感激,帮我们家度过了难关,我老公也缓过来了,所以我才有钱还你。”
      李届是按月偿还任繁的这30万的,他说这钱是给他妈妈治病,虽然他和任繁是情侣,是爱人,但是不能拿她的钱,要还的,任繁无所谓,他还就还吧,那她就负责养家,负责养李届。
      任繁现在知道李届是做好了准备,做好了何佳雯可以不还这个钱的准备,任繁问:“那你背着李届来还我钱是什么意思?”
      何佳雯换了新发型,新的服装风格,“男人小气,我老公觉得旁的男人不问回报帮助我,肯定跟我有猫腻,要跟我离婚,我也失望透了,离就离,离完我会带着女儿来了西城,我知道李届有你,但我不想顾及什么脸面,我想争取他,我相信他还是爱我的。”
      任繁了解了,“所以你是来宣战的。”

      这事发生在2个月前,当天任繁还送何佳雯出门,礼貌地一直送到楼下,最后她说:“期待你的到来。”然后任繁上楼拿钱去银行存了这30万。
      周湘还跟她打听找她的女人是谁,怎么这么客气还亲自送下楼,任繁说:“我是她债主。”周湘就不懂了,那不该欠债的更客气吗?你一债主这么和颜悦色干嘛?
      任繁本想当天下班回家后摔砸完一切,扬长而去,但她没有,因为10万块钱她羞辱自己,羞辱妈妈,如今何佳雯上门羞辱她。

      任繁曾经看到有人说,人只有年少时对于情感,态度才是非黑即白的,而大人,你从来不知道他们曾经为了多糟糕的人,为了多糟糕的感情低声下气过。
      (特别注明,这句话非原创,网上看到的。)

      她疯狂让李届用行为用语言来表述对自己的爱,她像明天就会失去他一样索取,但是她心里总有种冷透了的感觉,她开始着魔一般,睡前好好的,半夜突然爬起来像鬼一样无声地翻着李届的手机,查各种地方要看他有没有跟何佳雯联系。
      然后,比何佳雯严重更多的事被任繁发现了。

      任繁问过何佳雯,“李届跟你上过床吗?”
      答案是否定的。
      任繁甚至用那句“淫者论事不论心,论心千古无完人。”来安慰自己。
      她糟透了,整个人灰败不堪,何佳雯是个旧爱,有感情能理解,但外面的莺莺燕燕就只是陌生人而已。

      总有漏洞,来不及处理的信息、电话、转账。
      微信近期有数字暧昧不明的固定转账,同一个人,还挺专情,微信名叫玖儿,听着就是个艺名,点开她的微信,朋友圈是空的,任繁不知道怎么设定的,她名字下方有一排小字,有企鹅号,写的是专做男士精品SPA,常来加企鹅号。
      那个凌晨,任繁甚至都走到厨房挑刀了,买那一整套刀具时,任繁就笑过,说,犯罪电影里的凶杀案,凶器总是厨房整套刀具里的一把。剔骨刀最好用,细长、锋利,足够捅穿一个人。
      任繁用自己的微信小号加了那个玖儿,备注是朋友介绍的,那边很快通过,问是西城吗?
      任繁打字,是,那边又问大哥什么时候过来啊?
      任繁打,最近老婆看得严,抽空就去。
      那边发了个定位过来,任繁回了个OK。

      第二天任繁上班在公司门口撞上了柱子,就是走路,侧边身体钝痛,之后坐在位子上她开始胸口一跳一跳地疼,她撑到10点多,请了假去医院,导医处听她的描述给她建议去看甲乳科,拍了片子做了B超,疼是因为乳腺增生,不过并不严重,医生说可能是撞到的问题。
      她等报告时又自己去挂了妇科,中午她就坐在医院的大厅里等,等下午的工作人员上班,她去抽血,去做阴.道镜,去取样,最后报告全出来,时间快到下午4点,只有些炎症没别的,甲乳科医生给她开了点中药,她等在中药房前等着拿药包。
      大厅里有个年轻女人在打电话,脾气暴躁,数落电话那边的人。
      “让你送你就赶紧的,哪那么多话,赶紧的。”
      女人还特别叮嘱让那边别走什么路,路名任繁没听清,几分钟女人又打了电话,这回用更大的声音骂人,“不是让你别走那条路吗?堵车,我说别走你还走,你是诚心的吧。”
      任繁坐在椅子上笑了笑,原来大家都挺不顺的,不管外表看起来多光鲜亮丽,多有和生活死命搏斗的气势,但都不顺。

      在任繁发现玖儿后,她总在李届晚回家的夜晚盯着他的定位,看李届是否在靠近那个女人给任繁发的地址。
      与其胡乱怀疑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最后任繁在一个晚上行动了,她没用手机叫车,路边挑选司机后拦了一辆,那女人给的地址是大概的,没有详细,她在去的路上才问。任繁上了出租车后掏出现金,给司机数数,先数到2千,她说了目的,出租车师傅没答应,任繁说:“我只想让您去看一眼,是不是做那个的就行,没别的,要是有人开门你就说走错了也行。”
      在沉默中任繁不再数钱,掏出一叠捆扎好的,“加4千,给你凑个吉利数字,求你了。”
      最后不知是钱打动了司机还是任繁那糟糕的样子打动了那个跟任国志差不多年纪的男人。
      任繁想过自己上去,但是女人对于女人一点优势都没有,如果对方真的是她以为的职业,她对上那种看人门清的段位绝对是讨不到便宜的。
      任繁在车里等,等啊等,等到出租车司机去到那个地点,毕竟见多识广,脱身也没多难,那师傅甚至还偷拍到了一张室内布局的照片,笃定地跟任繁讲,“是个卖.淫的,进门的地方全是避孕套什么的乱七八糟的,不过就2个女的,都闲着,生意不行。”
      对于他车里的这个女人,他很好奇,能掏出6千让他上去看一眼的人,怎么不请什么私家侦探之类的,拿到确凿的证据,这些太太不都喜欢找什么私家侦探拍到照片威胁老公嘛。

      他不知道任繁实在等不了了,那些在脑子里的想法时刻萦绕着,凌迟着折磨着她,她不想查但她又急于获得真相。最后她也没要那师傅偷拍到的室内那张照片,就下了车。

      距离家10多公里的路,任繁走回来的。从任繁开始监控李届的手机,任繁没有发现李届再去过那个地方,任繁推断过,李届最近可能是真的忙,再不然,可能有别家,男人嘛,总不是都在一处,有钱就去好的,没钱就去差一些的。也或者有的时候是任繁“监控”漏了。

      任繁真的适合去做犯罪心理。
      知道什么手段应对什么,她有个同学在西城的一个街道派出所做片警,平时没什么太多往来,但关系还行。过去找他时是任繁临时起意,那天晚上她是跟边漾和周荞西吃饭的,俩人恩恩爱爱,好不甜蜜,吃完后互相告别,俩人成双成对,任繁往反方向。

      确定冯泊是在上班后,任繁在离冯泊单位不远的餐厅打包了夜宵,足足配了10人份,打包时她专门跟冯泊说了,5分钟就到,冯泊收到信息后就到门口等任繁,老远就迎过来了。
      “不是说有事找我吗?是来送温暖的?”
      派出所其他值班的同事看到冯泊有漂亮女人来找,又带了吃的,都跟着瞎起哄,冯泊等任繁时点的烟还没抽完,他嘴里就叼着烟,拎着饭盒,一脸笑意,“别瞎扯淡,我同学。”
      派出所里颜色单一,白蓝色调,冯泊穿着浅蓝色衬衫,面上吊儿郎当,但整个人气质跟普通人还是不一样的,冯泊把任繁带到角落,像对待普通群众一样给任繁倒了杯水,“找我什么事?”
      任繁整理了一下措辞,从包里的小兜掏出一个火柴盒,就是个普通样子的,冯泊接到手里,一面被撕掉了一层,边缘能看出不完整的撕口,另一面光滑平整,打开后就是一盒火柴,看着是用了几根,但还干燥,能点燃,“这么看没什么问题啊。”燃烧的气味也正常。
      任繁接过来,打开拿出一根,点燃,然后她把火苗靠近火柴盒光滑的一面,少倾,那一面显示出图案,很好辨识,一个抽烟的裸.女,虽然色彩单一,但人像上特征分明,任繁挥灭燃烧的火柴杆,离开热源,火柴盒恢复正常,冯泊看完任繁的一通操作,“花头这么大。”
      任繁:“我想知道这东西是属于哪里的。”
      冯泊拿过火柴盒左看右看,“那我得问一句,你哪里来的?”
      总归要问这个问题,任繁沉声道:“我不想骗你,但我不想说。”
      火柴盒就是家里发现的,可能是脱衣服时甩掉的,掉在鞋柜凌空下的阴影里,被任繁不小心踢出,巧嘛,燃气灶点火器点不着火,她擦了火柴,随手放在一边,烧着水,热度,就那么显示出来了,没撕的那面朝上,就看到了。

      冯泊问:“怎么想起来问我?”
      “因为我觉得这不是什么正经来路,或者我主观认为它不是什么正经场合的东西,我需要知道,你或者能问问你的同事朋友,有没有扫黄的,也许知道。”
      冯泊听到这里,条件反射就问:“跟李届有关 ?我他妈就说这孙子不行。”
      任繁听他话笑了,“你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冯泊说:“不说这个,我给你问问,问到了联系你。”

      这是一个星期之前的事,直到久未见的沈一归重新出现在任繁面前,冯泊还没给任繁回复。
      沈一归的伞晾在走道里,他没这里长呆,不过他走之前给任繁递了一把伞,“这个给你用。”跟他那把一样,很坚固,颜色也一样,不过更轻,沈一归收走了那把湿伞,跟任繁道了别。

      几天后,冯泊给了任繁详细的地址,外观看起来是个档次不低的KTV,看到价位单也证实了档次,任繁一个人点了很多酒,在工作人员疑惑的眼神中,她不避讳,“失恋了,你们这儿有人能陪我吗?”
      工作人员一脸正色,“女士,我们就是家KTV。”
      行,酒水全送包厢,任繁喝了几瓶后出去找厕所,外头的服务生跟她讲包厢里有,她说她就想顺便出来走走而已,服务生半信半疑给她指了道儿,这里七拐八拐的,不过有个走廊门口守了人,任繁走过去,不出意料,被拦住了,任繁顺着走廊看去,尽头是部电梯,这时,有几个年轻姑娘从任繁旁边过去,穿着裙子,腰间别着号码牌,畅通无阻,任繁拿出喝多的样子,“她怎么能过去?”
      守着的人说,“那是我们的工作人员。”
      随后,有人贴心把任繁送回了包厢。

      沈一归是在西城长大的,不过只呆完了小学而已,有朋友,不多,关系好的更是凤毛麟角,但他这几个月在西城又是买写字楼又是看房的,惊动了几个朋友和不相干的若干人等,行踪泄露导致他最近晚上都特别忙,喝酒吃饭过生日,甚至还有说给他介绍女朋友的,各种理由,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场合,规矩差人还多,鬼鬼神神的他很不习惯。
      还有这种进来后就有人领一帮姑娘给选的陋习,沈一归着实受不了,说:“我这儿别搞这些,我看不下去。”
      请客的是不相干的人,但也是识相,立马全撵出去了,沈一归要等的人还没来,他久未出入夜生活,连时间都把握不好了,到早了。
      沈一归的产业复杂,身份不单一,很多人上赶子找他,但他最近对生意不感兴趣,旁人都瞎猜是不是寻了别的爱好。

      沈一归从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任繁,因为这种地方对于她乱了些。
      先是走廊里有人急匆匆跑过去的脚步声,包厢里一起的有好事者跟出去看,回来绘声绘色说有人来找老公,那人还笑,这里没什么的,最多就是陪酒小姐漂亮了些,多看几眼至于吗。
      沈一归不爱听这样的理由,“真的就只是看看吗?”
      那人以为沈一归感兴趣,“沈总有兴趣。”
      沈一归扔下一句没有,出去了,出了门才知道外头多乱,女人的嘶吼,声音喊过了伤到声带一时回不来的样子,有人粗鲁控制着,一个女人需要这么大阵仗吗?沈一归越过那些人,交错的人影中,他仿佛看到熟悉的脸,没有犹豫,他立马冲上去,拨开人群确认,任繁在混乱中头发糊了一脸,她挣脱不开,指甲仿佛被掀掉了一个,她觉得手指很痛,她执着想往前冲,所有人都挡着她,沈一归隔着人大喊:“都给我松手。”
      他推开那些在任繁身边的人,把她直接按进怀里,抱到人沈一归才发现,任繁身上的裙子单薄地不像话,前胸后背好大一块都是没有布料的,任繁被按着脑袋还一直不愿意低头,直到她看清抱她人的脸,她轻声说:“你怎么在这里?”
      沈一归,你为什么也来这么脏的地方?

      有管事的人赶到。
      请沈一归的人分量不够,压不住,人家不买面子,这边管事的人不认识沈一归,对这个名字也不熟,指着人要扯开他俩,沈一归眼神仿佛要杀人,气氛滞住,在沈一归怀里老实没一会儿的任繁又挣开,她转身在人群里找手机,有人还想上前制止,沈一归上前一步,“叫你们老板给我打电话,我叫沈一归,你老板要是不认识我,最好问问别人,问比他混得好的。”

      任繁只带了一管口红一包纸巾和手机,手机稀碎,口红更脆弱,早就扁了,手机开开花着屏,闪着五颜六色的色条,但页面的上一个小红点还固执地亮着,被工作人员发现前,距离她要去的地方只隔了一个走廊,她找到手机转身就飞速冲向她本来要去的地方,速度极快,谁都没有一把拉住她,猛地推开门,包厢里还有人,玩很大,任繁推开门,包厢中央的舞台,有个女人衣服已经快脱完了,舞曲还响着,一张张脸看过去,男人女人的,没有任繁要找的人,在包厢里的人发飙之前,任繁已经退出去了,随即到的工作人员开始疯狂道歉。
      任繁抓住她身边的沈一归,“你也来看这样的舞吗?”
      任繁腰间的号码牌被扯破了,沈一归给她摘下,“朋友聚会,没有别人。”任繁瞬间狰狞起来,“你们男人全是骗子。”
      沈一归握住任繁快指到他鼻子上的手指,“带你去看。”
      沈一归没放她的手,他这边包厢里的人早停了音乐,没事干凑在一起猜大小点斗酒,很干净,任繁走进去,坐在一旁的空位上,她的裙子不止露还短,沈一归把外套脱下来包住她,这会儿他才问她:“你来这种地方干嘛?”
      “兼职,听说挺挣钱。”任繁还笑着,十分不在意,沈一归低头检查她还有没有别的伤。
      任繁自说自话,“来抓奸。”

      动作不够快,但暴露却太快了,她此刻都有了检讨的心情,“错误是人家姑娘都是成双成排的,我只有一个人,做了个相似的号码牌,在门口搔首弄姿,糊弄住外头的,没糊弄住里头的,而且我是走正门进来的。”
      沈一归顺着她聊,“准备不够充分。”
      任繁点头,“我也觉得,只踩了一次点太仓促了。”她没想到李届老实这么久,这给她抓住一次,她不能轻易放过。

      “你还踩过点。”沈一归不知道自己不在的时间任繁忙了不少事。
      其实也没准备,这么露的裙子是陈悉荷好久前送任繁的,说出去蹦迪使,好身材别老盖着,浪费。任繁其实是当睡衣使得,但这衣服出奇适合这个鬼地方,任繁都没另做采购,穿着这样,真的很容易被当做是来上班的。

      沈一归想带任繁走,但KTV这边还没理清沈一归究竟什么来路,沈一归没办法,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言简意赅,报了地址,跟那边说:“用最快的速度过来。”

      麦祈火急火燎赶过来时,任繁坐在沈一归旁边打瞌睡,她耗力太多,指甲确实被掀掉了一个,没什么包的东西,沈一归用纸巾先松松盖住了。
      麦祈的脸比沈一归的名字好使,他随便编理由把事糊弄过去了,就过来找沈一归,任繁睁开眼睛,看了看麦祈,确认没有认错人,她先问:“你也来这种鬼地方玩吗?”
      麦祈连连摇头,“不来的。”
      “那他们怎么买你的账?”任繁问。
      麦祈有些不好意思,“我爸当官的,什么职位我就不说了。”
      行吧,“熊孩子,坑爹啊。”
      “这事小,坑不到的。”

      任繁接着说:“原来靠着你,或者靠着你,我都能安稳进到这个地方的。”
      她是指沈一归和麦祈,“我自己用笨方法闯,真蠢。”
      麦祈获知她干得事,没觉得蠢,“那什么刚不放你走,开始以为你是警察,后面觉得你是记者。”很快排除前者是她被制住后没有后援来,排除后者是口红就是普通的口红,手机也就是普通的手机,纸巾就是纸巾,什么专业设备也没有。
      任繁给总结,“没想到我就是个疯女人而已。”
      可以走了,任繁最后跟麦祈说:“不要跟陈悉荷说我在这里的事,一个字都不要提,我自己处理好了会跟她讲。”

      沈一归在非工作外的大部分时间里都是自己行动的,今天想可能是要喝酒,就有司机,但司机没想到自己老板散这么快,收到指令后有些诧异,到门口发现老板旁还有任小姐,姿态亲密,他心里登时都呜呼起来了,终于有进展了。
      任繁还把那个烂手机捏在手里,经历摔打狠踩的手机都不会自己休屏了,任繁上车后发现小红点换了地方,不是家,她不死心点了点,被放大,是家连锁酒店。她跟沈一归说去这里,沈一归把地址念给司机听。

      “一晚上都来,挺好的。”任繁自言自语。

      她现在需要打电话,手机完全不能动,她看向窗外想找个老商店,那种店还有固话机,沈一归发觉她焦躁起来,轻声问她:“想干嘛?”
      “我要打个电话。”
      沈一归掏出手机,“用我的。”
      任繁此时说了句,“我不想牵扯到你。”
      沈一归不是个感性的人,但听到这句话他心里十分不是滋味,“没事的,你用。”
      任繁接过去,沈一归电话一划就开,任繁说:“怎么没密码?”
      沈一归:“不会丢的。”
      言下之意是,只有,丢,这一种风险。

      沈一归以为她要联系什么人,没想到她打了110,电话接通后,任繁面上没有泪,却用哭泣着的声音说:“我男朋友跟我吵架,说要自杀,我很怕。”
      那边应该是立马问地址了,任繁说了他们车要去的目的地,那家连锁酒店。
      “我不知道房间号,我正赶过去,你们也快点。”
      挂掉电话后任繁把手机还给沈一归,沈一归真得太好了,什么都不问,任繁穿着沈一归的衣服,她缩在一边,“我刚工作时,公司有个姐姐她男朋友出轨,她跟了很久,跟到开房的酒店,她打电话报警说是卖.淫.嫖.娼,警察到了之后查到房间,那渣男找的女人是鸡,但俩人特熟,什么都知道,渣男跟警察说他跟那女的是自由恋爱,说那个姐姐是追求他不行才试图报复的,他们那会儿才刚在一起,那姐姐当时就崩溃了,她拿不出什么证明,警察说她有报假警的嫌疑,但可能是看她太可怜了吧,最后就批评批评就算了。”

      沈一归能拼凑她生活发生了什么变化,这个男人不值得。

      警察比沈一归他们稍微晚了一点,任繁的衣服引起了警察的注意,奇奇怪怪地裙子外面还穿着男人的衣服,拿到房间号,上去时任繁做好不管看到什么都能接受的准备,但是,房间里不是什么龌龊场面,不是被带出门的妓.女,也没有嫖客,是何佳雯和她女儿,李届在一旁陪小孩子玩,李届对于门外的来人震惊透了,任繁先一步走了进去,房间里是何等地岁月静好,她还礼貌十足,“好久不见,何小姐。”话刚说完,任繁恶心坏了,她冲进洗手间哇地一声吐了出来,紧接着是撕心裂肺地痛哭声,沈一归把洗手间门带了一下,挡住了一众人,“我跟你们聊吧。”
      报警的是沈一归的手机,但是报警人是任繁,需要登记,李届主动报给警察,任繁的姓名写法,出生年月,身份证号码等等信息,警察多清楚,一看就是情感纠葛,没什么大事,但是场面实在是新鲜,不多见。

      事情到这个地步,任繁不需要什么别的多刺激眼球的场面,一切都清楚明了,任繁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等她出洗手间时,房间里没有外人了,何佳雯和孩子占据一个角落,李届和沈一归在一条直线视角的两头,无声对峙着。
      李届所有的说明都打了腹稿,“什么事都没有,我就是来看看她们。”
      任繁不关心他俩,“你妈没心脏病,30万跟她没关系。钱你是借给何小姐了。”

      李届说:“最近你态度那么差是因为这事?”
      “是也不是,这事不大,刺激不到我。”任繁转向何佳雯,“学生生涯的爱人,单纯可爱,只要你一个人就行。但是啊,嫖.娼,找陪酒小姐,也是能干出来的。”

      何佳雯聪明,她瞬间就懂,但毕竟还不是她男人,她大方,“男人嘛,出去应酬很正常。”
      李届想说话,任繁用动作制止,“我不想听。”
      “是,应酬,逢场作戏,没什么的。”任繁捏着声音,似乎转换身份,“亲爱的,没有发生什么实质的事,我是爱你的。但是爱和和别的女人上床一点都不冲突,是吗,李届。”

      这种场面男人要扳回一局就要先开始质问,你怎么翻我手机,怎么不尊重我,怎么跟踪我
      李届聪明,他不会,简单道:“我错了。”说完他立马就跪下了,言语已经没用了,用行为让对方心疼吧。任繁从来没对过这一招,稀奇,“我以为只会在求婚时看到你跪我,呵,起来吧。”
      沈一归离任繁最近,他们离门口也很近,任繁最后说:“祝你,以后不管是谁和你在一起,祝你们白头偕老,婊.子和狗,天长地久。”

      “我们走吧。”
      沈一归是任繁手边目前唯一能抓住的,她下楼时彻底站不住了,她双腿无力着地,但是她裙子太短了,沈一归没法抱她,只得托住她往前走。沈一归没贸然做决定,“你想去哪里?”
      任繁问:“你单身吗?”
      沈一归听她没有气力地声音,手下不自觉用了些力,“单身。”
      “我能跟你回去吗?妨碍你吗?你方便吗?沈一归。”
      沈一归沉声道:“方便的。”
      之后任繁就没了声,极疲惫,直接沉浸了黑暗中。

      任繁彻底与人间失联的时间里,沈一归做了很多事,先是推掉了自己的事,处理包扎了任繁手上的手指,脱掉了任繁的衣服,擦洗干净她裸露的皮肤,脚底有些脏,鞋大约跑掉过,沈一归不会卸妆,他先是上网看了视频解析,之后根据他的判断,列了单子交代司机去买,但时间实在太晚,24小时便利店有限,酒店能提供的东西也寥寥,只能先紧要紧的,剩下的明天白天再说,当然他还亲自给刘闻西打了电话,说他要占用任繁陪他看房子,任繁就先不去公司了。
      刘闻西十分事逼,“她不会同意的。”
      沈一归说:“那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如果任繁很快醒来,会发现自己有新内衣、新衣服、新鞋子,还有新手机,衣服是合身的,且是洗过烘干的,但是她睡太久了,天色由暗到明,直到再暮色四合,沈一归几乎没出过房间,他在房间里吃饭办公,窗帘仅留了一个小缝,留给他判断时间,任繁时不时会在睡梦中哭出声,沈一归会放下手里的东西去拍拍她。

      有个理论,说上帝不会给你设你不能接受得困难的,你生活中遭遇的、面临的,都是你能应对的,因为你太过珍贵,不会轻易就设逼疯你的坎儿的。

      不知道你发现没有,成年以后,或者说年纪越来越大之后,人会凭空多出很多耐心,年轻时忐忑不安,生怕错过什么,到一个程度后,就不会。会有耐心,像沈一归,他信奉事在人为,或者横一点讲,他想做的什么都可以。
      但人怎么都是情感动物,会受一些东西影响,短时间会迷惑,分不清。
      就像他对任繁,会分不清究竟是性冲动还是心在动,认清则需要时间,不再是荷尔蒙涨开顶到天灵盖的年纪,他用了大把时间来区分自己对任繁的感觉。

      他早就知道任繁,他跟刘闻西和章唯都很熟,而刘闻西、章唯、任繁则构成个结构稳定的铁三角。
      他知道他们曾经被债务逼迫,没日没夜在公司做事,知道他们曾经崩溃过,窝在办公桌下互相辱骂对方,在太阳出来时又全部放下。知道他们曾经窘迫到出门只开一间房,章唯睡中间,刘闻西和任繁一边一个,因为和人家谈生意,为了方便,为了面子,有档次的酒店还是十分必要的,但是双床房只有两位早餐的预备,章唯还从自助餐厅偷过玉米给任繁。
      这些都是旧事,他也知道任繁家是做酒的,从小在酒缸里泡大的小孩,喝酒的气势是从小就养出来的。
      他知道任繁有男朋友,有稳定地感情,曾经。
      当然他也知道自己喜欢任繁。
      她那么有活力、那么有趣,开心起来毫不遮掩。她也有小算计、小心机,喜欢找事。
      他早就见过她,在她不知道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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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撕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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