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鄯善王后》鄯月光

388、新王继位（11）小儿心事

　　呵呵。沙也门。你把我当傻子了。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交出凶手？鬼才知道你交出的到底是凶手还是替罪羊！

　　“不必了。”安归冷笑一声，张口说了一句，他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

　　“不必？……”焉耆使者疑惑地问。

　　“二王子。”安归则看也不看他，先扭头对旁听的虚闾权渠：“依你说的，楼兰和焉耆可以不开战。但是要讲和也不可能！”

　　虚闾权渠心想安归不开战也不讲和，他要干嘛？很快次日就听到消息——楼兰国王颁布诏令从即日起不再对焉耆人发放通关文牒；禁止楼兰人雇用焉耆仆人，禁止买入奴隶和歌舞伎等；以人身安全为由向全体楼兰人发出不要去焉耆的警告，终止与焉耆的商贸往来，驱逐焉耆商贾，同时召回所有在焉耆的楼兰商贾。

　　“给阿古达木亲王写信，让他想法子将三位钦差大臣的尸首一起运回楼兰厚葬”安归坐在书房里，对古里甲说：“另外，给家眷付一笔钱……”“哎哎哎！谁跑来这里翻得乱七八糟的！！”本来心情就已经不太好，再看到桌案上的书卷笔墨被弄得一塌糊涂，连写字的笔也找不到了，更加窝火！

　　“噢，噢，”侍女看见国王发火，连忙过来解释：“方才大王子跑来这里玩……”

　　阳光明媚。庭院中的花草静静地矗立在角落里，它们的花朵已经凋谢，叶片也泛黄仿佛诉说着无尽的落寞和孤独。

　　“大王后。你怎么了，近来总是郁郁寡欢的。”舍缇看着坐在杏树下托着脸，长时间发呆的玛雅，满以为她还没能从童格罗迦去世的阴影中走出来呢？

　　“我这一辈子，恐怕就得这么过了。”玛雅睹物伤情，自我感慨：“人老珠黄。国王都没来看过我几次。……什么王妃，王后，大王后，日子还不是一样……除了孤独，孤独，还是孤独。童格罗迦啊童格罗迦，你这个狠心的老东西怎么不把我一起带了去呀！”可话音未落，耳边响起一声“噗”，她的额头突然被什么东西打中，老疼！

　　“大王子？”舍缇抬头看见毗纳耶迦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个弹弓！“哎呀，你怎么在这里玩？”

　　“这是我家！我不可以在这里玩吗！”毗纳耶伽生气了，咆哮得很大声，像一头小狮子似。

　　“你打到我的头了！去一边玩去。”玛雅本能地抱怨几句却换来更加毒辣的咆哮：“老贱人，打死你活该！！”

　　听……你听那语气，那腔调，根本和海珑麟一模一样！有样学样！玛雅看着这个凶神恶煞、毫无悔意的小团子。不，小霸王，顿时气得不打一出来：她故意的是吧？故意来对付我是吧？

　　可偏偏这小霸王打不得也骂不得，谁叫他是安归的独根苗苗呢？

　　“毗纳耶伽。”恰好路过的蒂亚妲撞见这一幕，连忙过去阻止：“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呢太没礼貌了。”她说得很轻柔，但并不代表小霸王就能够接受——他是国王的儿子嘛，眼下国王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而且他还认为王后就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他享有高高在上的地位，自然可以“目空一切，”怎么会听从一个低贱的妾室的教训？

　　蒂亚妲一边说话一面伸手拉他的胳膊，他却冷冷地哼一声，扭动腰肢甩开其手，自己跑开了。

　　孤独的明月挂在天空，清冷的光芒映照着寂静的夜晚……

　　蒂亚妲坐在地台上发呆。长时间发呆。自从庭院回来她就是这样一直坐着。不吃不喝。

　　毗纳耶伽。我才是你的亲生母亲，你为何不认我呢……

　　“吃点东西吧。”梅拉好心安慰道：“不然身子怎么受得了。”

　　“……”她没回答，也没动静。

　　“大王子不认你也是很正常的，因为你只是生了他，没有养育他，所以……”

　　是啊，我没有养育过他。我出身卑微，当年他才呱呱落地，就被强行抱走了。我失去了养育权……所以我的儿子不认我……

　　“哎，那个王后也真是，仗势欺人。”梅拉万分同情主子兼好姐妹的遭遇，她叹了一口气，继而将罪过推到王后头上：“看她把大王子教成什么样了！”

　　梅拉这话，恰好给了蒂亚妲灵感，眼前一亮：对呀，我怎么想到呢？今非昔比不同于往日了！“梅拉。我去找国王，把毗纳耶迦要回来，你说怎么样？”她认为虽然论地位自己不如王后，但论宠爱度，王后却不如自己啊。去找国王把儿子要回来未必不可行！

　　与此同时，安归仰卧在床榻上沉思。他破例没叫妻妾过来侍候，因为心里也在想着宝贝儿子的问题，但和蒂亚妲不同，并非抚养权的问题：毗纳耶伽很快就要五岁了呢。呵呵。时间过得真快。刚出生那阵子才那么一丁点大如今都快有三尺高了，体壮如牛。

　　他最近好像很淘气。没法子。小孩子都是这样的。淘气点好，淘气才聪明。

　　听女官说，他大多数时间都在宫里玩，和那些仆从家的孩子玩。偶尔有时候，他也会去找贵族孩子玩……想到这里，安归的思绪被牵引到另一个关键的重要的问题上：他没有兄弟姐妹。我只有一个儿子。他很孤单。所以只能去找别人玩。

　　我安归只有一个儿子。

　　我娶了好几个妻子，却只有一个儿子。就这区区一个，连女儿都没有。明明是我比尉屠耆先成的婚，如今他却有两个……不。都快有三个儿子了！想到这里，安归的思绪再次被牵引到又一个不容忽视的潜在问题上：那日去公主府，我那个大侄子，什么态度对的我？

　　傲慢，冷漠，无动于衷！

　　大胆！毗珈摩！我以前是你伯父，现在是你继父，我和你，既是伯侄又算半个父子。可你却敢明着藐视我，藐视国王！

　　安归想到这，一股憋在心里多日的火气上涌：那日发现他的傲慢无礼但因为只想着鞭策黎帕那，所以就一时忽略过去，毗珈摩，毗珈摩。已经第二次冒犯国王了。看来不好好调教调教是不行了。

　　哼。尉屠耆。你别怪我。你的儿子在我手里，我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安归心里又有了一个主意……不过话说回来，也是时候该多生几个孩子了。我现在可是坐拥良田财产无数的楼兰国王！

　　终于自己点醒自己开窍，动了添丁进囗的心思，安归开始浑身痒痒，兴奋地物色繁衍对象：玛雅是不行了，都那么老了，不指望她！

　　海珑麟。也不行。咳，算我造的孽吧。

　　蒂亚妲。当年生下毗纳耶伽以后大出血虽然救治回来了，但侍医说生育希望微乎可微。

　　娜仁花。她如果生了，那就是匈奴人的金孙。不过有丧门星在，即便生得出来，也八成和当年的加拉瓦一个下场……罢了。她还是不要生的好！

　　兰娜。哼。想也不用想。以前哭天喊地也要嫁给尉屠耆，如今跟着丧门星过日子，无数个日夜熏陶，恐怕也被同化得差不多了吧。

　　她……对呀。还有她！我怎么忘了她。她正好适。我回国继位这么久了，还从没去看过她一次呢！

　　立马去她那里！

　　烛火通明。周围的寂静让她感到孤独和无助，难以入眠……真正无法从童格罗迦去世的阴影之中走出来的可怜人，温珥媣。

　　她正趴在桌上盯着跳动的烛火发呆，突然听见门廊外传来侍卫的声音。“侧后。国王来了——”

　　她顿时惊得弹跳起来……因为从未想过他会来，她本以为他永远也不会来，她就可以永远为童格罗迦守寡一辈子！

　　此刻，当听说国王来了，她立马有种不祥的预感……

　　“呵呵，侧后，本王来看你来了！”安归捧着一个精致的盒子走进寝宫：“非常抱歉这阵子才刚刚继位，政务政务比较繁忙。所以一直没得空过来看你……”

　　“你真是一个美人儿。”安归打量了她片刻，色心大动，不过又发觉她板着脸，似乎很不高兴：“你是不是在生本王的气？呵呵，没事没事，本王向你保证，以后一定经常过来看你。对了，这珠宝是本王送你的礼物。你打开看看喜欢不喜欢？如果不喜欢。就告诉本王你喜欢什么，本王一定送给你！”

　　温珥媣年纪也不小了，她已经从安归的眼神里读出那些她曾经渴望但现在又最竭力回避最抗拒的东西……她终究还是意识到现实的残酷，女人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即便是高门贵女。

　　女人命运从来不能由自己决定。对男人做出的决定，女人根本没有说不的权利。服从才是女人的天职。女人可以被当作礼物、战利品相互赠送，为了国家、为了族人，必须牺牲自己甘愿变成礼物赠与他人……

　　正当安归绞尽脑汁想着繁衍子嗣时，又一件令他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军事贵族的蓝辈马德哈迈趁夜来到大王后寝宫，给玛雅带来一则非常不妙的消息：“族人们经过商讨决定把

　　赫丝敏送进宫。”

　　赫丝敏是笺摩那的大哥因吉巴尔之女。因吉巴尔有八个孩子，五个儿子和三个女儿其中赫丝敏就是第二个女儿，今年刚十八岁。

　　“什么意思。”玛雅几乎气炸，她胸口上下起伏，微微喘着气：“你们把她送进宫，是觉得我没用了是吗？！”

　　“你这是什么话。”马德哈迈给她一个白眼：“我有说过你没用吗？你是前王之妻，在宫中的地位固然是举足轻重，赫丝敏进宫正好可以帮到你嘛。你是她的亲姑母。”

　　“得了！我不是傻子！”玛雅冷笑：“说什么她能帮到我，其实你们就是嫌弃我老了不能生了！”

　　哼。事实上也这样。你嫁给童格罗迦那么多年，都生不出一个儿子，你享尽荣华，却不懂得我们有多失望！马德哈迈心里这样想但没有说出口：“新王刚刚继位，我们军事贵族必须得想法子笼络他不是吗？再说了，人总是要让位给年轻的嘛。男人女人都这样的。”

　　啊。这里是哪儿？

　　黑暗的森林？

　　我怎么会在这里？毗珈摩感到很害怕，他战战兢兢，立刻感受到了一种不寻常的气氛。

　　这片树林中的树木笼罩在浓密的雾气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他小心翼翼地在树林中行进，时不时回头看看，害怕有什么怪物突然从黑暗中窜出来，张开血盆大口将他吞掉！

　　突然，他听到一声尖叫，紧接着是一阵寒风刺骨的哭声。小小的心跳加速，“母亲。”

　　“母亲，你在哪儿……”

　　“快来救我啊，我害怕！母亲……”

　　在漫长的寻找母亲过程中，他看到了一些奇怪的景象。他看见树木的枝条在无风的情况下疯狂地摇摆，听到了幽灵般的呢喃声，甚至看到了透过树林漂浮的奇怪影子……

　　突然他看到一道非常熟悉的影子，出现在面前，带着浓重的怨恨和不满。

　　“父亲！”他认出了对方，瞬间所有的恐惧荡然无存，代之的是激动和惊喜。“父亲你回来了？”他跑过去想要抱他，他也希望他抱起他像以前那样带他一起奔跑一起玩耍，然而奇怪的是，那个人居然一脸冷漠，仿佛不认得他似扭头就走：“谁是你父亲！”

　　他愣在原地……看着那个人越走越远，耐不住拔腿追了上去，他知道他就是他的父亲尉屠耆，因为他太想念他了，太渴望父爱了！

　　“父亲，我是毗珈摩啊，还是你给我取的名字呢，父亲……”

　　“谁是你父亲，滚！”那个人却恶声恶气地抬起脚将他狠狠踹倒在地上……

　　父亲，你怎么了？你不认得我了吗……毗珈摩赫然清醒，窗外已经破晓时分。原来刚才是一场噩梦。他动了动，突然胸口袭来一阵剧烈疼痛？怎么回事？他挣扎着坐起来解开亵衣看见左胸口出现一片淡红色的痕迹。很巧，正是梦里那个人踹的这里！

　　“毗纳耶伽，起床了！”海珑麟将儿子从床榻上拖起来不容分说就给他脱衣换衣：“不须睡懒觉，今日还有学习任务要完成！”

　　“国王！”门廊外出奇意外地传来薇迪雅的声音。“呵呵呵呵，大王子醒了吗。”安归笑呵呵的声音。

　　“醒了，王后给他换衣服。”

　　“好。”安归走进寝宫。看见正在乖乖换衣服的宝贝儿子，笑容可掬道：“儿子！”

　　“父王！”刚刚换好衣服的毗纳耶伽跳下床，兴奋地朝他的父王扑去，满脸撒娇。“今日这么早来看我！”

　　“诶哟哟，这么重了！”安归一把抱起儿子，老沉了，估摸有四百多盎了吧？“父王今日得空，特意来和毗纳耶迦一起用早膳。”

　　“好！父王，我想吃羊腿面包！”毗纳耶伽大声喊叫起来。

　　“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诶诶诶！”海珑麟看见安归要把儿子抱走，蹙眉道：“急什么。还没梳洗呢！”安归于是把儿子放下，说：“先去梳洗吧。”

　　“公主。”瓦妮达在安归离开以后便走进寝宫准备侍奉主子，却看见她躺在床榻上，双手紧抓着被头，紧绷着脸没有一丝笑容但眼神里充斥伤心愤怒痛苦怨恨的极其复杂的混合！

　　“国王走了。”

　　“……”

　　“国王真是奇怪，既然来了，为何又没有留下陪你一起用早膳？”

　　“……”

　　“公主。你别生气。……”瓦妮达知道主子心中的不平，好言安慰道：“以后我会想法子，阻止国王过来看你。”

　　“瓦妮达。”温珥媣终于说话了。声音冷淡得如同寒风，让人感到一种深深的冷漠。

　　“公主……”

　　“去找避子药来。炖给我喝。”

　　“啊？”瓦妮达吓一跳：“公主，你还真敢？万一让国王知道了……”

　　“他知道怎么了？大不了一死！送上一颗人头！”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昨夜所发生一切令温珥媣感到深深的耻辱！在她眼里，失贞是大，尤其违背誓言的罪恶是更大！“我早发过誓——我这一辈子是属于童格罗迦的……安归想让我给他生孩子，他休想！”

　　天刚亮，仆从们就馕坑生火，将一个个包子填入皮牙子和羊肉馅，折叠成四方形贴在馕坑壁上，待包子一个个鼓起来以后就取出来盛在金色的大盘子里，送到国王餐桌上。这热腾腾的烤包子皮酥肉嫩金黄锃亮，咬一口满嘴生香，羊肉饱满多汁肉香四溢，保准心满胃足！

　　“毗纳耶伽。”安归喝一口奶茶，再看着津津有味进食的儿子，“父王听说你最近经常在宫里和那些孩子玩扔石头游戏。”

　　“嗯。”

　　“好玩吗。”

　　“好玩。”

　　“好玩就好。但是父王记得你以前也很喜欢去公主府找毗珈摩玩的呀？”安归刻意把话题引至公主府，以达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