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阿乔》折南棠

4、004

　　古苍县离上京城不过百里，已经是十分壮观的大县城了。

　　唐乔婉拜别了为自己赶了两天马车的大哥，在县内找了处离秋闱场比较近的客栈。

　　在登记处规规矩矩地写上了唐正清的名字！

　　许是因为位置优越，这客栈溢价有些严重，唐乔婉从小包袱里掏出一小块碎银子，十分肉疼。

　　可这贵也是有贵的好处的，她从转角登上楼梯，一进入客房就推开窗户。

　　从楼上就能看到城内繁华的街市，小商贩的叫卖声也总能听到一二。

　　唐乔婉的视线从上扫到下，从左扫到右，她流连不舍的瞧了又瞧，看着街上的人头攒动，各家小姐丫鬟精心挑选着摊位上的华丽饰品，整条街长的离奇，她站在客栈的第二层房间里都望不到头，远处的一家酒楼飘着大红色的绸带，门口的顾客排起了长队，纷纷拜着手行礼祝贺开业，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混杂着一声声冰糖葫芦的叫卖声，充盈着她的耳朵。

　　原来这世上还有这样热闹繁华的景象，比邱利镇上最热闹的上元节还要繁华十倍不止。

　　她用手指捏了捏肩上还没来得及放下的包袱系带，突然明白了书上的“天高地阔，欲往观之！”到底是什么意思。

　　唐乔婉低下头，掩去眼中的复杂神色，再抬起头时，目光只认真地盯着窗棂左侧的秋闱场大门，直到看清牌匾上贡院两个大字。

　　这才是她此行的目的，是她此行的……任务！

　　想及此处，她伸手将窗户关严，把包袱从肩头取下搁在枕边，人也侧身躺在了床上。

　　连日来的奔波早就使得她精神疲惫，一直撑着口气才坚持到现在，如今整个人猛地松懈下来，一下子就昏睡过去了。

　　完全没了意识！

　　唐乔婉是被饿醒的，她醒过来的时候，屋里黑漆漆，好在她进门时看了眼火烛的位置。

　　解决的黑暗的问题，唐乔婉再次走的窗前推开了窗子，外面灯火通明，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灯笼，小摊贩们也都收了摊子回家了。

　　街上少了人的叫卖声，但却氤氲在一片暖黄色的烛光中，更添了几分异样的温馨与繁华。

　　看着这万籁俱寂的模样，唐乔婉认命的从包袱里摸出母亲准备的干粮，就着小二送上来的一壶热茶勉强填饱了肚子。

　　她在心中盘算好，明日等天亮了，她得去街上买些吃食和用具。

　　因为她们这些考生在进入贡院后是不允许外出的，三场考试，每次需得考三天才能考完，她得独自待在贡院内，各种物件都得要自己准备好。

　　这些知识都是书院里夫子亲口讲过的，虽然曾经并不是讲与她听的，可她还是一字一句都认真地记在心里了。

　　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真的能派上用场！

　　这家客栈想必这段时间住了不少来参加秋闱的考生，客栈大堂里摆了不少应试的书籍，她今日上楼前取了四书五经，如今正好能看一看。

　　唐乔婉就着烛光认真的研读手里的书本，这些知识夫子每日都讲，她早就记得滚瓜烂熟，可每次读来，总还是能得到许多新得感悟。

　　在万家灯火之中，唐乔婉于此客栈中将书本翻了一页又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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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考如期而至，唐乔婉今日起了个大早，她简单的洗漱之后就背着自己的小包袱离开了客栈。

　　这两日她已经对临近的几家铺子有些熟悉了，出了客栈后直奔左边张大娘的早点摊子。

　　“大娘，来一碗豆浆和两个肉包子。”

　　她把包袱摘下放在一旁的木凳上，抬头冲着正在忙活的店家喊道。

　　“好嘞，马上来！”

　　张大娘应了一声，忙从锅笼里拿出两个肉包子放到一个盘里，又取了碗从木桶里舀了碗豆浆给她送来。

　　“小子，今天就要入场了是不？”张大娘双手在两侧的围裙上蹭了蹭，低着头问她。

　　唐乔婉点点头回应，“一会就得进去了。”

　　“那你可得好好考，大娘活了四十年可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俊的小伙子，等日后高中了状元，肯定有许多名门贵女等着你求娶呢。”

　　张大娘话里带着些许调侃，但唐乔婉明白她是好意，笑着冲她应道，“谢谢大娘的祈愿，我自当是竭尽全力。”

　　见张大娘笑着离开，唐乔婉认真的啃起来手里的包子。

　　若是真能考上，为弟弟谋出一条好前程，她定然是十分愿意的。

　　想着张大娘的话，唐乔婉眉眼弯了弯，说不定弟弟日后真能娶到个高门贵女，也算是遂了父亲一生所愿了。

　　如此想着，连手中的肉包子都又香了几分。

　　她吃完早点，朝着贡院就走了过去，看着密密麻麻的考生纷纷进场，她的心突然有些紧张。

　　想到待会要过得体查，她还是有些担心。

　　虽然她今早用布条紧紧地裹了胸脯，可还是很怕……这毕竟不是小事，若是……若是一旦被发现，他们全家只怕是难逃一死！

　　唐乔婉心跳如雷，好在如今还未曾出现过女子代考的先例，对性别的查验可以说是敷衍至极，比较严苛的还是看衣兜和包袱里有没有夹带作弊的纸抄。

　　直到顺利进入分配到的考棚，唐乔婉的心跳才逐渐平缓下来。

　　还好，总算是顺利的进来了，看着考官将考棚挨个落了锁，她坐在木板搭成的椅子上重重的喘了两口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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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利镇，唐正清坐在床榻上，叹了口气。

　　“不知道姐姐今日如何了？”

　　“算算日子，今日应当是已经进了考场了，这考试得考这么多天，听说进去了就得一直待在那个小隔间里，她一个女子，如何受得住。”谢氏用拳头锤了一下唐林，“若不是你非犟着让阿正当什么官，我闺女何必受这个罪。”

　　唐林捂着脸低头，面色有些发愁，呼出一口长长的气，“今天都这么晚了还没传来什么消息，应该是成功进去了，不然镇上也该得到消息将咱们家下狱了。”

　　“怎么这么危险，爹你不是说姐姐肯定能进得去，万无一失的吗？”唐正清睁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你既然知道会有闪失，为什么还让姐姐去考试，万一出了问题，姐姐该怎么办？”

　　唐正清的身子还没好完，他一激动，眼尾都氤出一片红痕，整个人咳得止不住。

　　“阿正，你别激动，别生气！”谢氏慌忙坐在他身边抚了抚他的脊背。

　　“此前从未出过什么女子代考的先例，爹想着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你看，这不是成功混进去了吗？也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唐林摊开了双手，不承认自己做错了决定。

　　唐正清别过头不再看他，心中愤懑不已，恨不得将床边的水碗丢在他脑袋上，让他清醒一点，明白究竟是他闺女和一家子的性命重要，还是那个什么该死的科举考试重要！

　　可顾忌着养育之恩，他捏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双手。

　　“什么代考不代考？若是姐姐真能考得上，这功名也是她自己拿性命挣来的，得到什么样的荣宠也是她自己的事，跟我没有半分干系。”

　　听到这话，唐林一下子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盯着唐正清。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也是如此，我在学业上就是没有姐姐厉害，若是姐姐成功考上，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占了姐姐成绩的。”

　　唐林腾的一下站起身，从门后摸出一个扫帚，作势就要往唐正清身上打。

　　谢氏一把抱住唐正清的脊背，“唐林，你要打就打死我吧。”

　　看妻子如此，唐林的动作一下子怔在原地，他不得已松了自己紧握住扫帚的手。

　　“你到底是要干什么，阿正还在病中，你就想这么打死他吗？我看你是疯魔了，就为了那点不值当的名声，为了你们老唐家那几处荒坟的青烟，就要坑害我的一双儿女。”

　　谢氏不管不顾的对他拳打脚踢，唐林看着哭成了泪人的妻子，将人一把搂在怀里，心疼的用手指抹去她的泪珠。

　　“你看你说的，阿正是我儿子，我还能真的打死他不成？如今婉婉已经成功进场了，总归也没发生什么大错，你就信我一回，我肯定不能害了你们娘仨。”

　　唐林带着妻子离开了唐正清的房间，耐着性子哄劝，总算止住了妻子的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