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角落》潇潇湘水

2、chapter 2

　　过了一会儿，化验科的徐箴赶到了殷洪才家里，经过初步尸检后，初步断定殷洪才死于中毒，当然这些都是推测，一切都要等尸检结果。

　　很快，尸检报告出来了。死者殷洪才服用了大量的四亚甲基二砜四胺，也就是老鼠药。那么无论是否为意外误食，都应该要立案。经过民警的走访和询查，发现死者的儿子殷甲邑在镇上的药店里购买了十包鼠毒强，且家中只搜出来八包，另有两个包装袋在后山的垃圾堆中被找到，在殷洪才的粥碗里也发现了毒物残留。经过审问，殷甲邑对毒杀父亲一事供认不讳，原因是父亲动辄在家中打骂他的母亲。

　　很快，殷济曙便找上了刑警大队，来人一听，便将电话打给了葛岱。

　　葛岱下楼去接殷济曙，进门之时，殷济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脱掉了鞋子。葛岱忙道：“大叔，不用脱鞋。”但是殷济曙却仿若未闻，穿着袜子在地板上踩了几步。

　　“大叔，地上很脏的。”葛岱默默叹了口气，大叔在这里装什么呢？他脱鞋的举动太过于明显，明显得想让大家发现——他是个多么懂规矩的人。

　　“警官同志，我今天来就是要告诉你，殷甲邑不可能杀他爸爸的。”

　　“但是，他自己都承认了呀，我们也找到了证据。”

　　殷济曙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证据？证据可以是假的呀。他家在山脚下，耗子本来就多，买几包老鼠药也实属平常。那个殷甲邑老实得放不出一个屁来，他哪有胆量杀人啊？依我看，可能是他娘下的手，你们可别抓错了人啊。”

　　葛岱心想，又来一个自认为比警察还厉害的口水侠，他一边暗自苦笑，一边竭力劝说自己务必拿出耐心来。

　　向年光见葛岱在会客区与一个操着乡音的农民周旋，且气势明显矮了一截。堂堂一个警务人员，被一个农民占了上风，也真是可笑，他便阴阳怪气地寒碜道：“哟，葛岱，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向年光和葛岱是一起来茶溪区的实习生，向年光一天基本没什么事，整天坐在办公室前写报告，而葛岱则是忙得脚不沾地，办公室的同事都喜欢跟葛岱打交道。

　　葛岱心想，他应该是嫉妒自己，想想他也怪可怜的，便不与他多计较。

　　送走殷济曙后，葛岱心想，这件案子破得如此顺利，会不会有疏忽的地方？趁着放假，他驱车来到殷村走访，询问殷甲邑的杀人动机。

　　奇怪的是，没有任何一个大人回答他的提问，每个人都对他避之不及。他打电话向女友陈茵吐槽，陈茵给了他一个建议，他听完后，愁眉顿展。

　　他从路边找了几个踢毽子的小朋友，“小朋友们，叔叔问你们几个问题，谁回答得好，就给谁一颗巧克力。”

　　穿着朴素的小孩子们一个个跃跃欲试，纷纷去抢他手中的巧克力，他连忙直起身来，“不要急，只要回答问题的小朋友都有份。”

　　众人眼巴巴地等着他开口。

　　“殷甲邑对他父亲怎么样？”

　　有小朋友举手，“他对他爸爸不好，他把老鼠药拌在粥里，把他爸爸毒死了。”

　　葛岱一惊，老鼠药拌在粥里，这可是案子的细节，暂时还没有对外公开，这个小朋友是如何得知的？

　　又有人说：“上个月也下过一次毒，但是老头闻出来了，不肯喝粥。”

　　葛岱问道：“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我们都知道啊，我婶婶住在他家对面，亲眼看见的。”

　　葛岱没想到案情竟然这么粗暴直接，没有预谋，甚至都没有隐藏，也没有任何人打算隐瞒，一切都是那个从市里打工回来的殷济曙自作主张，他是这里为数不多的读书人，与这个村庄显得格格不入。

　　“下毒是犯法的，怎么没有人报警呢？”

　　所有人都问懵逼了，有两个小朋友意识到了来人的古怪，于是放弃了巧克力，转身离去。剩下的几个小朋友也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葛岱连忙分给每人一颗巧克力，“告诉叔叔，为什么每人打110告诉警察叔叔，这里有人杀人？”

　　有个小朋友拿了巧克力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管别人家的闲事？”说完拉着身边的好友走远了。

　　最后只剩下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她紧紧拽着手中的巧克力。葛岱这才发现她衣衫格外褴褛，这都2021年了，怎么还有人连9.9包邮的新T恤都买不起？其他孩子都把巧克力给吃了，她却紧紧攥在手里，难道是留给家里的弟弟妹妹？

　　想到这里，葛岱又递过去一块巧克力，“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谢谢哥哥，我叫殷芫。”

　　“这个名字妙啊！姻缘，你爸爸真是个有才学的人。”

　　殷芫闻得此言，原本因为多得了一块糖的欣喜瞬间化作点点哀伤。葛岱心想，她这是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她莫非是个孤儿？

　　这时，葛岱发现她的裤脚挽起，露出一截纱布，便问道：“腿怎么了？”

　　“去山上割猪草，被尖吻蝮咬了。”

　　“尖吻蝮？”葛岱心中一惊，她才七八岁呀，“你还知道尖吻蝮？”

　　“我爸说的。”殷芫说着，又垂低了头，仿佛“爸爸”对她来说，是一个很抵触的名词。

　　葛岱忽然想到了什么，便问道：“你爸叫殷济曙吗？”

　　殷芫的脸上更添了一丝悲伤，她极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葛岱心想，时间已经不早了，于是便同她作别，“哥哥还有事，就先走了。”临走前，他又抓了几块巧克力给殷芫，“家里有弟弟？”

　　“有个哥哥。”

　　“那你怎么不吃巧克力啊？留给你哥哥吗？”

　　“留给我妈妈。”

　　“你真懂事！”葛岱伸手去摸了摸她的脸蛋，随即，他想起了之前在夜色中见过的那个女人。农家虽然清贫，但是有这么一个孝顺的女儿，应该也很不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