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重生之惘情》墨诘

7、山中岁月容易过，岁月静兮莫不安好

　　蝴蝶谷是个十分隐蔽的所在，谷中花繁锦簇，上下翻飞，翩翩起舞的蝴蝶仿佛带着灵性一般，对这里的人甚为亲近，它们会停留在你的头顶、肩上，缠绕于你的指尖、衣摆。比之汉水的灵秀、峨眉的清绝，这里多了几分绮丽韵味。待到常遇春三人再行了几里路时，当看到前面万紫千红的花圃处围了七八间茅草搭建的屋舍，有一小僮正于屋前的廊下扇火煎药，细闻时还有隐隐药香传来。单是端看这些环境布置，可以想见此间的主人该是个极为风雅的儒医。
　　当三人进到那屋里去，周芷若果真看到一个神清骨秀的中年男子，正是“蝶谷医仙”胡青牛。这位胡先生起初待他们还算和蔼，不料听到前来求医的却是武当派的弟子，登时发了脾气：
　　“去去去，老夫外号‘见死不救’，任凭你们今日说破了嘴皮子，哪怕是明尊驾到，只要这小娃子不入我明教，嘿嘿，老夫我就是不救。”
　　说完再也不搭理常遇春等人，拿起一旁的医书看了起来，心里径自冷笑：那男娃子小小年龄大言不惭，说什么答应了家里师公不入明教，自当信守诺言，今日若为苟且偷生，答应入了明教，就算得了性命，世上不过也是多了个言而无信之人。哼，小小年纪竟学了些沽名钓誉的把戏，他今日就不救他，看这小娃子怕是不怕。
　　常遇春见此状况，知这胡师伯来了脾气，可他既然答应了张三丰要救张无忌的性命，就要竭尽全力的做到，当下恳求道：“胡师伯，弟子是明教中人，那弟子这病不要胡师伯医了，咱们一命换一命，你救这位小兄弟吧！”
　　说完竟是要套马当下就出了蝴蝶谷向别处求医去，也不管胡青牛所说的他这身上所中的截心掌七天内得不到医治便会武功全失，再到月余便是神仙也难救了。
　　张无忌又是个倔脾气，让常遇春以性命换他的命，这种事他哪里肯干，小孩子心性，逮着胡青牛就破口大骂，着实让周芷若目瞪口呆，这哪里是那个她认识那个和善待人的张无忌。
　　如此两个人再加上一个人如其名，脾气古怪，拧到不行的胡青牛，周芷若隐隐有些头疼。别的暂且不论，那常遇春对她姐弟二人有救命大恩，她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丢了性命的。转而沉思一会儿，看着只拿了本医书翻来覆去的胡青牛，却是走道常遇春耳边小声嘀咕道：“常大哥，我看咱们还是带着无忌哥哥一起走吧，我常听人说，医者仁心，这老先生说是是医术精湛，但无忌哥哥的病甚为奇特，这老先生说什么都不肯医治，想是知道自己治不好怕堕了他医仙的名号。”这声音控制的不高不低，正好能让人听到。
　　“呵，你这小丫头也不用用什么激将法，老夫才不管什么医仙名号，恨不得所有人都叫我见死不救呢。你们要走就走远些，死在这蝴蝶谷外牛棚里的人，可不多差两个。”
　　周芷若当下有些讪讪然，唉声叹气道：“老先生莫要生气，非是小女言语无状，看轻先生医术。只是我这位小哥哥所中之毒太过奇特，武当张真人拿百年功力都为他续命不得，想来只有大罗神仙才能救他性命了。”
　　“老夫可不是什么大罗神仙，可这世上只有还有一口气的，难有老夫治不了的疑难杂症，你不信老夫，老夫倒要看看是什么了不起的病症！”说着就一把抓起张无忌的手，胡青牛这边一搭脉，便知那小丫头所说不假，这臭小子的脉象甚为奇特：一来，他所中的是玄冥神掌，这一门功夫在江湖上失传已久，竟想不到如今还真有人修炼成功；二来，这小子中了玄冥神掌没有立时死去，还活了这么长时间也是一件奇事，转而又想，那张三丰老道活了这么把岁年纪，有什么法子为他这徒孙续命也是不奇怪的，如今那寒毒积于体内，汇聚五脏六腑之中，当真有些棘手。
　　想到了这里胡青牛却是沉默了下来，拿眼偷觑了觑一脸正色的周芷若，心里又是恼火又是无奈，暗暗骂到这小丫头忒不识趣。不为别的，要说他胡青牛行医济世半辈子，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要是三言两语就能被旁人说动，也就不会传出‘见死不救’的诨名。但是却是有一样，每每遇到难治的疑难杂症，就像酒鬼遇美酒，饕鬄遇佳肴，有什么办法，就是戒不断呀！思来想去，心中真是好生踌躇。哎，终于让他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他先把这臭小子治好了，再把他弄死，如此也不算违背了自己的誓言。
　　胡青牛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好，心里十分美滋滋的，面上却是一派肃然，轻咳一声，便拂袖向自己的药庐走去。众人一看他如此做派便知有戏，这倒不是周芷若随意托大，她心知这求人办事需得投其所好，只是这胡先生既然在此处结庐隐居，定然不是贪图荣华富贵之辈，加之刚刚他们言语恭维也好，出言讽刺也罢，他皆不为所动，确实难办。周芷若又是观其屋中陈设并没有什么名贵之物可以透露出其喜好，猜想这样一个人行医不为济世，怕是专好此道，便大胆一试。
　　不想智者千虑也有一失，胡青牛这边接手了张无忌的治疗，却怎么也不肯医治常遇春了，常遇春待要出门，胡青牛从屋内投出一截鹿茸正好打在常遇春左腿的穴道之上，便是也不许他外出求医，要让他在这蝴蝶谷中自生自灭。
　　就这样周芷若和张无忌陪同常遇春在牛棚里一连待了六天，那胡青牛铁石心肠，丝毫不见动容，周芷若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只道这胡青牛冷心冷肺，不见人情。
　　待到第七日的时候，天下起了大雨，这场大雨一直下到了晚上，周芷若不听常遇春的劝告，也被这场大雨浇了个透心凉，想到张无忌这几日也是丝毫不见人影，她虽不愿相信张无忌会抛下常遇春独自保全性命，又担心这一世因为自己参合乱了上一世的运道，搅了常遇春的命道。二人身处泥洼水坑之中，望着灯火恍惚的屋内不免有些心灰意冷。
　　空中电闪雷鸣，轰隆隆的霹雳声像是要把整个天际给炸开来一样。又是一道闪电忽闪而过，明亮了眼前的视线，张无忌怀抱一包东西从屋内跑出。
　　“常大哥，今天是最后一晚了，这些天我从胡先生那里新学了些针灸之法，又查阅了许多的医书典籍，若是我把你医坏了……”
　　“小兄弟，说什么丧气话，尽管来试吧，我信你！就是医不好，我也不会怪你。”雨夜里，常遇春面色惨白，笑容甚是豪迈，大丈夫生亦何欢，死又何惧！
　　周芷若活了这两世，今日方知一个人可以如此心无尘垢，大胆以人命相试；一个人也可以如此洒脱豁达，就这样将自家性命托付到一个少年手中。心中凭地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豪气。
　　“周妹妹，麻烦你按照这副药方煎些药来吧，我在这里给常大哥施针。”
　　周芷若见张无忌一副犹豫之态，想是对自己开的药方也全无把握，便接过药方细细看过，她全然不懂药理，不过仗着前世经验之便，却也知道这治病救人并非只需用药对症候就可，这用药的分量更得拿捏清楚，不然有害利。便将自己想法与张无忌说了，张无忌斟酌着将药的分量全都去除了一半，周芷若还是不放心，拿着药方跑到胡青牛门下，多次恳求道：“胡先生，胡先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不愿施以援手，我们也不强求你，只求你看在常大哥称您一声师伯，对你礼敬有加的份上，帮我们看看这药方可用吗？”
　　胡青牛烦不胜烦，加之也并非真的就忍心看他那师侄命丧黄泉，只是一时找不到台阶下罢了，便拿过药方装作勉为其难的看了一下，当下冷笑道：“呵，尽管照着这药方吃去吧，老夫保管他药到命除！”
　　看着眼前的女娃怅然若失，气焰全无的样子，心中更为痛快，再开尊口道：“天下万物相生相克，医药也是一样，讲求个阴阳调和，须知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以为看了几本医书，就能成大夫了，那天下的大夫都要没饭吃唠！”
　　张无忌听到此言，也是大受打击，只想难道常大哥就救不成了吗？可是自己明明就是对症下药呀！在心中将自己看过的医术过滤一遍，想着胡青牛刚才的调和之言，将药方又改了一遍，分量再次减轻，又加入了一些新的药材，这些药材虽不对症候，却可以对原有的药材起到辅助疗效。
　　常遇春也不管他们，任凭他们指挥着小僮瞎折腾，这一晚上，常遇春几经生死，却是在第二天早上有了明显的好转，张周二人这才松下了一口气，经此一场事，三人关系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一月之后，常遇春如常，武功也全无大碍。特地向胡青牛辞行，胡青牛也觉得颇为有趣，这三人：一个聪明大胆，敢想敢做；一个身强力壮，不畏生死；还有一个心思缜密，细心周全。嘿，这截心掌还真让他们鼓动好了，面上却是全无好气，泼冷水道：“你也甭在我这炫耀，你的病也不是我治好的，别怪我没提醒你，虽说那小丫头处事谨慎，替你们减少了用药，也不过是让你日后少受些苦罢了，你这命呀，难过四十岁大关，好自为之吧！”
　　【常遇春哈哈一笑，慨然道：“大丈夫济世报国，若能建立功业，便三十岁亦已足够，何必四十？要是碌碌一生，纵然年过百岁，亦是徒然多耗粮食而已。”胡青牛点了点头，便不再言语了。】（出自原著）
　　常遇春是独自离开的蝴蝶谷，周芷若心中也有自己的成算，便没有强求着一同离开，毕竟她的九阴真经实是需要一个清静之所练习，循序渐进。
　　张无忌自从知道自己胡乱用药害得常遇春减了四十年寿元后，心中甚为在意，此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每每胡青牛为他针灸治病，说起一些针灸医理，他也不再胡搅蛮缠，混说一通，若遇到有不能理解的，也虚心求教，不时，还提出一些新的看法。周芷若在一旁听着，竟也能学习到不少。胡青牛对他们的态度也较之从前多有不同，他从不拦阻张无忌翻阅他的医书手扎，遇到不懂的地方他也乐得耐心解答，还把打理药蒲的活教给了周芷若，美名其曰：他这里除了病人，从不养吃干饭的。
　　以胡青牛来看，张无忌看着是个莽直无知小儿，实则胆大心细，又聪敏好学，有他在一旁指导，不出二十便可在医学一道大放异彩。只是可惜，到那时，也是他寿元将近之时，玄冥神掌的解法，从来都是无。
　　至于周芷若，或许是这天下之人聪明之道多有不同吧！小姑娘，口齿伶俐，模样也讨喜，加之做了一手的好菜佳肴，胡青牛甚为欢喜，他有心教导，可小姑娘太过谨小慎微，与医药一道难有大的作为。不过这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没什么好遗憾的。有这么个小姑娘贴心侍奉，还有张无忌那么个臭小子每日和他胡搅蛮缠一通，谷中的日子真是过得甚为逍遥，真是岁月静兮莫不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