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重生之惘情》墨诘

1、前尘是一场挥刀斩尾的痛

　　峨眉山景色秀丽，四时皆有不同。
　　世间传闻：峨眉金顶的佛光普照可勘破红尘一切贪嗔痴恋。周芷若转动手中的念珠，面前云海翻腾，耳边暮鼓晨钟，心中仍有冲不破的执妄。
　　近日，她总是回忆起以前的事：
　　十岁那年，一场祸乱，她父亲死在元兵刀下，至此她再无亲人。汉水舟中，她第一次遇到张无忌，也是父母俱亡，还身中寒毒，周身不能动弹，看着比她要可怜，于是她给他喂过一次饭。
　　多年后再见时，她是峨眉弟子，颇得师傅喜爱；他隐姓瞒名，于荒野里倾轧，出现在她面前时周身狼狈，形同乞丐，他说：“汉水舟中，喂饭之恩，赠帕之德，永不敢忘！”看着面前保存如故的兰帕，她想：世间怎么有如他这般憨实之人！再遇见他，她真得很开心，喜不自胜！
　　师傅曾多次教导她说：我辈之人习武练功当以侠义为先，她深以为然。张无忌这人刚正善良，不喜不平之事。他感念五行旗手足义气，拼死维护，她便在师傅面前巧言斡旋，为他争取疗伤的时间；他要救明教众人，一人独战六大门派，她时时关注战况，审时度势，暗中指点关窍。她位卑人轻，所拥有的不多，能给他的更少，不过是几句言语间的暗中维护……
　　只是那时到底年少，，她自以为做得滴水不露，不想心思早被人探知。光明顶上，师傅让她杀了张无忌，她不想，可那样的境地，她想不出周全之策，那一剑刺下去时候，她就知道：不管面前这人死没死，都再也没法从自己心上抹去了。正如后来张无忌谈及此事所说的：
　　“那一剑，你故意刺偏，我便知道你心中对我有意。”
　　光明顶一战后，六大门派被赵敏阴谋抓获。赵敏逼她投降，，她是誓死不从的，可赵敏要划破她的脸，她是真得很害怕。还好，张无忌及时出现了，他不计前嫌的来救她，当时她想：世上怎么会有他这样的人，这般待她好！可她还赶不上惊喜，就在赵敏的恼羞成怒，言语刺探间发现了一个秘密，这位元蒙郡主也对张无忌有意。原来，不止她一人发现他的好。
　　感业寺那夜大火，张无忌筹谋救出六大门派，他求的是明教和六大门派化干戈为玉帛，可她的师傅不接受，师傅是宁死不屈，也在用死告诉她她和张无忌之间不可能。师傅死在她怀里时，她悲伤之余想得却是：完了，她和张无忌没有可能了！她至今还记得师傅让她发下的誓言：
　　“我周芷若对天发誓，如果对张无忌存有爱慕之情，我父母的尸骨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我的师傅，灭绝师太将化为厉鬼，让我日夜不安。如果我和张无忌生下儿女，男的世世为奴，女的代代为娼！”
　　师傅死后，她将师傅的死迁怒与他，也曾对他不理不睬，她要远离他，不能接近他，却没有坚持下去……她挣不脱自己的心，也挣不开师傅给她的使命。
　　后来她继任峨眉掌门，无奈武功不高，德行不够，师姐妹多有不服，丁敏君更是对她冷嘲热讽，百般羞辱；金华婆婆自持武功高强，将她挟持带走；灵蛇岛上困住她的客船发生大火，她仓皇逃命。可是，张无忌，为什么总要遇见他，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救她出水火，让她坚强的伪装溃不成军。
　　灵蛇岛，人迹罕至，同行之人中，她能信任的只有张无忌，她以为他是她的依靠。可是，他的身边，从来不只有她。
　　他是蛛儿苦苦找寻多年，即便梦里也不能相忘的“狠心人”、“负心郎”！也是曾经答应要照顾蛛儿一生一世的曾阿牛；
　　他还是赵敏宁愿与别人同归于尽也要救下的意中人，是赵敏口中咬牙切齿的“小淫贼”、“大魔头”……
　　同时他还是小昭悉心照料，百依百顺的“张公子”、“教主哥哥”……
　　而她，她又算得上什么？
　　灵蛇岛的日日夜夜，她不止一次的听到蛛儿梦中呓语，曾经在西域有一个叫曾阿牛好心人，答应娶她为妻，一生一世照顾她。还有一个叫张无忌的少年人咬了她一口，令她念念不忘……
　　她听着赵敏肆无忌惮，又那般理所当然喊着：张无忌，小淫贼，大魔头，宜喜宜嗔，或笑或怒。听着赵敏伤心哭述：“张无忌，你个小淫贼，你这般情意绵绵的抱着你的小昭姑娘，我是不想活了……”她听过张无忌回应“敏敏”，还有小昭一声声殷切的“公子”、“教主哥哥”……这些如同下在她心上的诅咒，表面安然无恙，内里早已千疮百孔。原来，他的好从来不是只针对她一人。
　　再后来，在小昭远走波斯那一晚，她在赵敏满心爱意的饭菜里下了十香软筋散，蛛儿也被她用倚天剑和屠龙刀毁了容貌，昏迷的赵敏被她用竹筏送回了中土，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嫉妒起来可以到如此丧心病狂的地步。可是，多好，终于张无忌身边只有她了。她什么都不需要说，什么都不需要做，小昭走了，蛛儿死了，失踪的赵敏便是是阴谋的始作俑者，而她，不过也是个受害者。
　　后来理所当然的谢逊为张无忌和她订下了婚约，她还是不开心，心中是一日胜似一日的不安，
　　张无忌一遍一遍对她保证，他曾对她说“芷若，你是我的爱妻。我从前三心两意，只望你既往不咎。我今后对你决不变心，就算你做错了什么，我连重话也不舍得责备你一句。””
　　他曾说“你是我爱妻，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天大的难事，咱们也一起来承担。”
　　他说“那日我见这指环落在陈友谅手中，心里焦急得不得了，只怕你受了奸人的欺辱，恨不得插翅飞到你身边。”
　　他还说“这一剑是你刺的！你越刺得我深，我越爱你。”
　　……
　　这些话她至今回想起来都分不清是真情，还是假意？但那时候的自己肯定是相信他这些话都是真的。
　　所以当她撞见张无忌和赵敏在客栈约会时，才会那么伤心，感觉自己遭到了背叛，她给了张无忌一巴掌，人人都说峨眉周芷若温婉知礼，最识大体，只有张无忌纵容了她太多的无理取闹、尖酸刻薄，曾经她以为那就是爱。
　　那时候能看透就好了，可是不甘心呀！张无忌是她心目中的良人，是她宁在地狱，哪怕万劫不复也要得到的如意郎君，她怎么甘心把他让给赵敏？
　　她早已不择手段，一次伪装的自杀，其实是一场她精心策划的苦肉计，果然，为了安抚她，张无忌决定把婚宴提前，她太了解张无忌了，他总是心软，她知道他对她可能只是愧疚，可是她不在乎了。
　　可是，为什么？她这般费尽心机，张无忌还是抛下她跟着赵敏走了，在她满心期待的婚宴上，让她在中原武林，数千英豪面前颜面无存。
　　她呀！她这一生不过是渴望能遇见那么一个人，将她细心收藏，妥善安放，免她惊，免她苦，免她四下流离，免她无枝可依，曾经，她以为，这个人是张无忌。可现实告诉她，这世间没什么是能长久依靠的，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她这一生也有风光荣盛的时候：风华正茂的年纪，执掌峨眉，那些曾经轻视她，侮辱她，陷害她的人，不管服与不服，都要在她脚下俯首称臣；屠狮大会上，她以九阴真经技压全雄，数千豪杰莫敢有言，赢得武功天下第一……
　　她这一生最失败的时刻不是降龙伏魔阵中，她不过十招就败在了黄裳女子手上，也不是灵蛇岛阴谋破败，以往形象毁于一旦，只能仓皇逃窜，无言面对世人。
　　而是，那日张无忌深夜拜访，他说
　　“咱们只须问心无愧，旁人言语，理他作甚？”
　　她明明回道：“倘若我问心有愧呢？”可他终究没有回应。她爱他，也恨他，也尝试过温言挽留，最后一次，她问他：“小昭，殷离，赵敏还有她，他到底爱谁？”
　　他说：小昭离开，只有怜惜，表妹殷离，多是感激，对她只有敬佩，或者是又敬又怕，与赵敏，才是刻骨铭心的相爱。
　　好一个刻骨铭心，她除了含笑成全，还能做什么？这人世间的情爱呀！得不到又放不下便是执妄，陷进去走不出便入魔障。她终其一生都在寻求遗忘，始终不得其法。不过呀，人死万事皆空，而她，离那一天不远了，她练九阴真经初时，急于求成，根基不稳，与峨眉九阳功阴阳不能调和，以致走火入魔，阴毒入体，如今更是药石冥灵，回天乏术。
　　生命的最后，她将手中的信鸽放飞，看着它飞向冰火岛的方向，只愿她今生的债业已消，若是能重新来过一世，她只盼不要入那无边爱业苦海。
　　江湖风云志有载：
　　峨眉第四代掌门人陨身之后，曾有一蓬发垢面的男子只身闯入峨眉山，被拒之门外，男子在峨眉山门前立了整整三天三夜后，有一中年女尼出来破口大骂：“你这人简直无耻之尤，两年前，我派掌门人身染恶疾，多方探寻后上门拜访，只盼你念着往日情分能施手援救，不想却是仓皇而归，此后便再不进药食，如今，你这般惺惺作态，又是给何人看？”
　　那男子听得来人话语，双目瞪大，布满红血丝的眼球甚为骇人，原来是想起：周芷若的确曾经来找过自己，只是那时他在干什么？他在给赵敏画眉……
　　这人正是明教前任教主张无忌，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信笺，再次读过后嚎啕大哭，口中喃喃自语：“不想一朝信至，却是诀别……却是诀别……”观其性状，神志不清，如入癫狂。那信笺中写到：
　　经久不见，故人安好？
　　冒昧□□，皆因昔日旧约：彼时年少不知情状，已约为定，累君不能与意中之人共结连理，今当呈表：昔日戏言不可付，君可皆忘。便有锦书喜讯，恐不能至，他日江湖见，勿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