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涉水逐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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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家大公子霍家诚大病一场，好不容易痊愈，叫了一大票朋友到他家里小聚。
这群狐朋狗友很快闻风而至。眼看快到元旦，大家闲得发慌，正愁没地方去，索性靠打牌消磨一下午时光，中间穿插聊二三八卦。
霍家诚手气不好，没多久便将筹码输得精光，气得从牌桌上下来，坐在沙发上连着抽雪茄。
一边细细地思索，自己最近是不是有些过分倒霉了。
想到上回平白无故地得罪了郑经云，霍家诚就郁闷得不行：
他实在想不通，姓梁的到底有哪一点好？
脾气嘛，出了名的暴躁野蛮。和温柔体贴根本搭不上边。
更不用提她那谁沾谁倒霉的名声。
何况依梁家如今在港城的地位，属实是上不得台面。怎么会有人想要和她联姻？
思来想去，只能是郑经云的眼光出了大问题。
而沙发的另一头，此时正坐着独自生闷气的季廷业。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季三公子的心情很糟糕。听闻他前些日子发了高烧，不知受了什么打击，整日待在家里不见人。
季廷业喝着度数最高的红酒，酒杯几次三番地见了底，心底的烦躁却丝毫未减。
他实在不能理解，那个王八蛋到底有什么好？
撇开郑家这个后台不谈，郑经云身上，能有哪点是拿得出手的！
论事业心？没有。港城知名的纨绔一个。一副荒诞不经的做派，不知闹出过多少天大的笑话。
对待感情，更是个出了名的情场浪子。先前听宋书仪的评价，种种劣迹斑斑不提，连她也对这个男人一脸的瞧不上。
……可梁嘉英怎么偏偏就看上了他！
沙发上的两个男人分别揣着满怀不爽的心事，牌桌上的人这时已经聊开。
话题源自港城近日的大新闻：
生意场上从来没出过差错的郑家——竟然被人给算计了。
事情足够万众瞩目，甚至接连地见了报。而郑公子近几日人不在港城，也是为此去了纽约出差。
众人一面打牌，边煞有其事地揣测个中秘辛。
“我听说，郑家这回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怎么可能嘛，还有郑家惹不起的人？”
有人开玩笑道：“别是因为姓梁的吧，早说过么……”
牌桌上紧跟着落下三两声意味不明的哼笑。
旁边一直听着的陈清荣眯着眼睛，这时开口：“我怎么觉得，这一回郑经云不像是在玩票。”
听到他这么说，周围的人都止住了调笑。
在座的人里属他和郑经云的关系好，尽管不大相信，还是有人问道：“难不成你知道些什么？”
“那倒谈不上，”陈清荣打出一张牌，“就是感觉挺不一样。”
他的语气听起来也很烦恼。
这事情已困扰他许久，心里隐约存有一种模糊的感觉，他无从确定，只能单纯凭靠自己敏锐的直觉。
别人笑他多想：“能有多不一样？之前那几个一开始不也挺好，送花的送花，买车的买车，还给资源捧人呢。我记得哪一回，有人问郑经云要他手上那戴了六七年的戒指，他说送就送了，吓得其他人都以为他是要正经认真了，结果么，还不是说踹就踹了。”
“我看没什么稀奇的。郑经云那种冷血透顶的人，这联姻最多对他只能算个消遣，哪有真感情可言？”
陈清荣似乎也被说服。他随手扔出几枚筹码，从牌桌上抬头，半开玩笑地道：“要不要跟我开个赌局？”
“赌什么？”
他耸肩：
“赌他们两个这联姻，能不能坚持到底。”
赌桌上的人均是一愣，纷纷笑了：“结婚？怎么可能嘛！”
说着嗤之以鼻：“以梁嘉英的脾气，能和他搞到一起去，已经够匪夷所思。更不用说，现在郑家这自顾不暇的状况，哪里还顾得上联姻么。”
旁边的人劝他：
“陈少爷，知道你喜欢玩刺激的，但这可是稳输不赢的局，有什么好赌的？”
陈清荣笑着说：“就是知道这个赌必定会输，所以万一赢的时候，才觉得令人意外。”
“人生在世，不就是为了期待点不一样的事情发生吗。要是事事都如预料——还有什么意思？”
郑经云所谓这出差，实际万事从简，只带了一个秘书随行。让梁嘉英几乎要怀疑这出差究竟是公事还是旅游。
司机将他们送到停机坪。郑经云下了车，舷梯旁等候的机长和乘务已经迎上来。
他手里拿的是本外交护照，梁嘉英还是头一次见。她将护照一起交给飞行员，看见身后的行李箱，这时惊讶地发觉：
“你什么行李都没有带？”
郑经云看她一眼，不正经地回：“带上你，不就够了？”
早知道这人没什么好词。梁嘉英讨了个闷亏，自后瞪一眼他舷梯上的背影，也登上飞机。
客舱里各色设施齐全，私人飞机的规矩也没那么多。嘉英落了座，有空乘走过来递上餐饮单。
郑经云也在她旁边坐下，问她：
“想吃什么？”
梁嘉英今天早起没什么胃口，又向来吃不惯飞机上的简餐，便只将放在一旁，推说不用。
飞机就要起飞，她拿起桌上搁着的华尔街日报，随手翻开。
郑经云没打开电视，而是手肘支着脑袋，懒散打了个哈欠，另一手操作搁在腿上的ipad。
报纸翻开，头版便是关于华川集团近日的新闻，一整个的英文版面，触目惊心。
郑家近日系列的风波，梁嘉英也多少听说了一些。再看身旁气定神闲的男人，分明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
她读不透他，也不愿去问。
放下报纸，嘉英转而去翻那份餐饮单。
以为是寻常不过的飞机餐，没指望有什么花样，没料到里面的菜肴竟意外的丰富精致。
配图里法餐、粤菜应有尽有，附上详尽文字说明，都是嘉英钟爱的菜式，甚至有几道工艺复杂不算常见的甜品。
本来只是随手翻了几页，没成想叫她越看越饿。
梁嘉英微微一顿，意识到什么，抬头看向身旁的人：
“这份菜单是你安排的？”
郑经云回：
“让人提前问过了你家里的厨子。”
他顿了顿，又笑着说：“可惜她人在休假，不然应该一起弄到这飞机上来。”
梁嘉英刚有几分感动，便被他这离谱的想法气笑。
她点了道甜品，合上菜单，交还回去，这时听见郑经云的手机响了。
他伸手拿过，飞机也在这时起飞。
客舱里安静极了，隐约有机身滑行的轰鸣声。
起飞时的失重感让她有一瞬的眩晕，呼吸不免跟着一滞。
这时感到身旁的人右手安抚似落在她后颈，片刻轻触。也仅是一碰即离，便收了手回去。
嘉英微微一怔，侧过视线。郑经云只漫不经心听着电话里的内容，仿佛刚才的动作仅是举手之劳，几分虚情。
她转头看向窗外。
窗外一层蒙蒙亮的雾，透出熹微天色，正是拂晓时分。
这一趟航程十六个小时。梁嘉英困倦渐浓，稍微打了个盹，再醒来时，被一阵叮叮咚咚的餐盘声吵醒。
她的头脑还未清醒，也不知过去多久。看一眼窗外，飞机已经进入平流层。
面前的午餐足够丰盛。
传统的炖小牛肉佐白酱外加鱼汤，另搭配很正宗的法式甜品。放在任何一家米其林餐厅里，都无可挑剔的卖相。
旁边一份餐盘，是郑经云点的午餐。
美式牛排套餐，和牛肉搭配松露奶酪。尽管外表平平无奇，实际的味道却定然不会差。
接触得越多，梁嘉英越觉出，郑经云这人实则很挑剔。他对食物的要求尤甚：
水温不能要太热的，也不能要太冷的；牛肉熟度必须得是正好；口感更有一套近乎苛刻的标准。
很难想象他至今没有被哪一家餐厅扔出来，大抵都是头顶明晃晃郑家公子四字为他撑腰。
腹诽至此，梁嘉英心下不由笑了。转过头，才发现郑经云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
他一手撑着太阳穴，腕上手表泛着铂金的光泽，眉心微蹙，不知做了什么梦。
毯子盖住他半身。他的另一手搁在膝上，按着本倒扣的法文书，ipad则被随手扔在了茶几。
嘉英好奇那本书的名字，于是靠近了去看。
奈何她的法语不算太好，分辨片刻，也只认得出作者是加缪。
这时抬眼，他淡长的睫毛近在咫尺。
四周静得出奇。阳光照进来，镀了薄薄一层金色。
这男人天生一副好面皮，静态时更令人赏心悦目。
嘉英撤身要回到自己的位置，后面却忽而被人手臂一拦，手掌贴紧在她后背。
郑经云仍闭着眼睛，得逞似的笑了声：“别乱动。”
梁嘉英略疑惑地静下去。
等她反应过来，脸瞬间滚烫像是要烧起来，差点没从他身上跳起来。
郑经云低笑着轻哼：
“自投罗网。”
该死。
梁嘉英狠狠地瞪他，这时听郑经云问：
“落地了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百老汇，博物馆，公园，还有你的学校。”她说。
“学校有什么好去的？”
当然是为了跑路作准备。
嘉英将视线落在手里的餐叉，有些心不在焉地解释：
“当然是想知道，你念书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后悔没早点碰见我了？”
“——明明是好奇，以前那些人怎么受得了你。”
郑经云笑了声，从沙发上起身，不再说话了。手肘无意间碰到她座位上散落的衣物，便看也没看地扔到一边。
嘉英亦没有抬头。
客舱这时忽然的颠簸，让她的心仿佛跟着兀地一坠。她下意识地看向郑经云，撞上他的视线，自己也愣了一下。
他的目光锐利，似要一眼将她看穿，口吻却是玩笑般的：
“嘉英，瞒着我想什么呢？”
梁嘉英一颗心险些提到嗓子眼。
片刻，她才镇定心神，放下叉子，眨了下眼睛：“我能有什么事情好瞒你？”
这回郑经云却没回应，只拿起面前那本杂志，打发时间地翻看。
梁嘉英也不再说话了。
她的胃口尽失，索性转头看向窗外。
眼前是茫茫无际的云层，在三万英尺的高空中波澜壮阔。让她没来由地联想到他的名字。
她的心里忽然有种难以名状的不安感。
实在说不清自己究竟在迟疑什么。
未来的一部分已经掌握在她的手中，她本不该却步不前。
可从他眼中读出的那份审视和抽离，此刻却让她忽然有种身处高空的无定感。
她不该动摇的。
此时此刻，他又在想什么？
她自知不该寻求所谓答案，因为哪一种答案似乎都不是她希冀。如今陷入这样被动的境地，如同是在涉水逐月。
起先，以为自己仍有抽身的余地，不惜离岸趟进水中，追着月亮往深处去。
以为靠得足够近了。等到水已经漫过了腰身，这时伸手去打捞，才发觉，那自始便不过是水面上的一抹倒影。
其实早已经没有退路。
她竟成了溺水之人。
飞机落地时已是中午。到了机场，郑经云立刻就要去处理公事。
有人前来接应，是他口中的一位朋友，姓李。
至于究竟是多么深的朋友关系，郑经云没多作解释。梁嘉英秉持着对过往他狐朋狗友的刻板印象，八九不离十也不难猜出。
出了机场，便见跑车上有人下来，远远朝他们打招呼。
对方一手插在西裤口袋，一身带点痞气的黑衣黑裤，像刚从某个时装秀场上扒下来的——
不知又是哪家的贵公子。
然而眼见两人短暂地相拥，梁嘉英却着实感到意外了：
这位李先生显然同郑经云的交情非同一般。
郑经云的态度是此前从未有过的松弛，同对待霍家诚之流更有着截然的不同。
梁嘉英还在烦恼方才的插曲，被落在了后面，隐约只能听见郑经云清沉流利的语速。
讲的是英文，至于两人交谈了什么内容，则听不太清楚。
嘉英于是向他们走过去。
姓李的男人这时将目光投过来。
看见嘉英，他无比惊讶地挑眉，脱口而出地问：
“New girl？”
这时才听到郑经云低笑一声，伸手搂过她的腰轻轻往对方面前一送：
“Fiancée.”
作者有话说第23章 涉水逐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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