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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太阳一样的人 ...

  •   没过多久,郑经云专程到黄家大小姐的派对上接人的事情传得人尽皆知。
      港城无数风言风语散布,说郑公子这回的联姻对象,不像是开玩笑,没准是对这桩婚事认真了。
      坊间各类传闻虚虚实实,让听闻的人原本将信将疑:
      再一细问,听说这联姻对象是梁嘉英,顿时都嗤之以鼻了。
      梁家大小姐嘛,那可是位知名惹不起的人物,郑公子怎么会想不开,看上那种麻烦的角色。

      事情眼看要往虚惊一场的方向演变,却禁不住黄家大小姐一顿煞有其事,添油加醋的描述,纵是黑的也被描成了白的。
      众人稀里糊涂,困惑得不行,怀疑是不是真的确有其事。这出八卦的真假,一时间成了最大的谈资。
      陈清荣听说这事,不相信便跑去试探郑经云的口风,结果挨了一通骂还被踢出去。
      于是回来他向全城的人宣布,说这事不可能。
      得知这个消息,所有人如释重负,彻底松了口气:
      ——谁都觉得不搭调,这两个人怎么可能搞在一起嘛!

      梁嘉英几天没出门,对这些风言风语自是一无所知。
      她的感冒已经痊愈,虽没再和郑经云见面,但也联系过两回。
      一回是那天她回家后,发了条短信问他有没有到家。
      第二回倒是郑经云主动发来的消息,问她有没有时间,陪他参加一个私人聚会。
      这消息她忘了回,一天后才想起来,回了个“什么时候”,那边却没信了。
      梁嘉英想他应该是找到人了,也没再理。
      生活回到了正轨。她仍忙着做自己的事情,大多是和申请学校有关的。
      转眼到了周末。
      梁笙笙不知道她这个堂姐整天在家里搞什么名堂,怕她憋闷,特意叫上自己几个同学,去了一家新开业的高空餐厅喝下午茶。
      梁嘉英到了地方,推门进房间,她们已经在里面拍照。
      这地方建在高空,凸出式设计,连同地板都是悬空的玻璃,像浮在云端,因此成了打卡圣地。
      见她进来,梁笙笙朝她招手:
      “堂姐,你迟到了!”
      梁嘉英脱下外套挂起,边笑了笑:“那今天我请客。”
      房间里接着落下一阵女孩们兴奋的欢呼。

      梁笙笙今天带来的这几个朋友都是她大学里认识的,家庭背景各不相同。她们爱好杂七杂八,心思也活泼,聊起当下热门的综艺节目,一会儿又说到最近当红的明星。
      气氛在这样的欢闹中度过,过会儿听见门铃响起,梁嘉英起身去开门,下午茶送到了。

      精致的银质英式餐盘托着送上来,一共四层,镜面似的反光,里面盛满各式甜点小食。
      甜点端来,大家都不忙着吃,先端去景色最好的落地窗旁拍照。
      午后阳光太刺眼,大概拍出来的效果不算理想,其中一个做美食博主的女孩抱怨:
      “本来想去中心酒店那边,可惜好几天订不到,那家的中式茶点才是一绝。”
      梁嘉英无声地笑笑:港城中心酒店,那不就是上回郑经云在那里细嚼慢咽的那家么?
      笑完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好端端的,想起他干什么。
      几个女孩围着高空景观拍照,一人跑过来向她搭话:
      “嘉英姐,听说你那些有钱朋友们都很厉害,有没有好玩的八卦可以讲给我们听?”
      梁嘉英笑着说:“哪有什么厉不厉害的,都一样是普通人罢了。无非也就是些谈恋爱劈腿分手的事情,听起来没什么意思。”
      对方没死心地追问:
      “那嘉英姐也在谈恋爱吗?”
      梁嘉英竟然被她问得一哽。好在梁笙笙这时从旁帮腔:
      “我堂姐已经订婚了哦。”
      对方的兴趣果然被吊起。
      再一细问,听说是和港城郑家联的姻,房间里的气氛仿佛炸了锅。
      嘉英身边立刻围了一圈人,刚刚还在拍照的人都聚了过来。
      就算这里面不是港城出身的,也没有人没听说过郑家。大家七嘴八舌地追问究竟是郑家哪一位,一边调出网页好奇地搜索查看。
      方才那个做博主的女孩突然开口:
      “该不会是郑公子,郑经云吧?”

      梁嘉英以为郑经云这狼藉的声名都传到圈子外面去了。她实在不愿意细说,也只好将就点了点头。
      却没料到对方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惊呼:“真的呀?竟然真的是他!”
      梁嘉英问:“你认识他?”
      女孩连忙摆手:“不不不,我怎么可能认识他?”
      多聊几句,梁嘉英才知道,对方已然在美食这条赛道上深耕多年,成为名气不小的网红,平时常参加一些社交场合的活动。除了认识一些明星,也和港城上面的圈层有些交集。
      女孩说:“我们这一行干得久的,港城那些二代见得多了,私下里也常聊,狗男人们内里是什么腌臜德性都扒的一清二楚。只有这位郑公子,是大家公认的没得挑。长得帅,人大方,家世背景不论,对人也体贴。”
      “我之前是因为工作,才见过他一面,看他本人,的确是个顶配的帅哥,感觉有点像混血,而且待人也温柔,和传闻中的一样,绅士又有风度。”
      梁嘉英听得心里纳闷,这和她认识的那个简直不是一个人。

      说到这里,对方生怕嘉英误会,忙又摆摆手,解释道:“很多事情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我朋友都说,郑公子是出了名的难约,不仅挑剔,而且性格太冷淡,连那些屡屡斩获帅哥的超级大美女也在他那里吃了闭门羹。”
      “嘉英姐你不知道,有钱倒是其次的,这种大方脾气好,待人不错,长得又帅,在那群人里面,实在是稀缺物种。何况就算不提这些,单是颜值,就足够吊打一大批歪瓜裂枣了。”
      嘉英反而笑了笑:“哪有这么完美的人,这人才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无可挑剔。”
      女孩开玩笑说:
      “嘉英姐是在诓人了,难道你不觉得他人很好?还是说他不是你喜欢的那种类型?”
      这回没等梁嘉英回答,梁笙笙在旁边笑眯眯地多嘴:“我堂姐的初恋可是和郑公子完全不一样的类型。”
      ——这话说得倒是没错。
      梁嘉英扭过头,在心里笑了声:
      季泽言么。以前可是出了名的暖男,谁能想到后来和他会闹到那种地步。

      八卦还没听完,房间门铃便响了。
      有人起身去开门,梁嘉英跟着转头,竟然看见季廷业从外面进来。
      她很感到震惊,梁笙笙已经从座位上站起,向他热切地打招呼:
      “三哥,你怎么来啦!”
      “来看你姐姐。”
      季廷业笑着回答,在他身后还跟着一行服务生,推着饮品餐点,“贸然打扰大家,这些全记到我账上。”

      房间里的其他人抬眼看见季廷业,不由地怔住。
      面前的男人有着温和的黑发,桃花眼,眸色很深,五官细节都挑不出错的长相,气质从容。
      放在人群里也许不算那种一眼就能望见的出挑,但是十分风度翩翩,平易近人的那一类型。
      季廷业的目光并没有急于落在嘉英身上。
      他亲切地同在场所有人打招呼,道自己是嘉英的朋友,接着推荐她们品尝自己带来的饮品,面上那一套礼节做得面面俱到,滴水不漏。
      房间的气氛再次热闹起来。
      作为这场聚会新的焦点,不少人靠近主动和他聊天。季廷业来者不拒,什么话题都会一些。除了运动,流行话题,连当下正火的选秀节目,同样能聊开几句。似乎哪里有他在,永远不会冷场。
      太阳渐渐地西沉,正值景色好的时分,大家纷纷重新拿出手机拍照。
      梁嘉英看了眼手表,时间已经不早。
      想到晚上还要去趟公司,她趁着其他人还在聊天,打过招呼,先行一步离开了。

      到楼下结完账,没走出多远,身后便跟来一串脚步声。
      梁嘉英没理会,拐进隔壁咖啡店,没等走向柜台,有人紧跟着一步进来。
      季廷业已经伸出手臂,将旁边的凳子一拉,就着空桌子坐下,简洁地吩咐她:“中杯美式,三倍糖。”
      ——阴魂不散。
      梁嘉英不客气地瞪着他:
      “你今天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
      季廷业松松领带,一副全然放松的姿态,反而微笑地望着她:
      “来看看你。”
      说完,他抬手将正在收拾卫生的店员招来,交代几句,给了她一张小费,以手势示意梁嘉英:
      “请坐。”

      店员将托盘盛着的两杯咖啡端来,梁嘉英坐在季廷业对面,只扭头看向窗外的街景。
      平和的场景下,谁都不知道该怎样先开口。
      方才还侃侃而聊的季廷业眼下也突然词穷。半天,他才问道:
      “感冒好些了吗?”

      梁嘉英不想和他闲聊。
      因为很明显,季廷业是带着任务来的。
      黄鼠狼不可能平白无故给鸡拜年。
      不管他究竟有什么目的,这场对话多半会以谈判破裂告终,也必不可能有一个心平气和的结尾。

      见她不答话,季廷业轻笑一声:“还在为上回的事生气?”
      梁嘉英扯了扯嘴角:“生谁的气?”
      “当然是生我大哥的气。”
      梁嘉英看他一眼:
      “你是来和稀泥的?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不需要你夹在中间做说客。”
      季廷业料到她会恼:“当年你们两个感情也不差,这么多年过去,有什么矛盾值得吵到现在。”
      她冷笑:“那你该去向他求情,不该来找我。”
      “这件事情拖着,对你们两个都没有好处。”他停了停,继续说道,“我知道那时候你和他闹翻,有他很大的责任,但是平心而论,你指望一个刚坐了轮椅的人能有多么宽宏大量?”
      “可他把那场车祸的原因全部归咎给我!”梁嘉英忍不下去,“凡事要讲公平道理,明明是他开的车,凭什么要来怪我!”
      季廷业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你明知道梁云升也在那场车祸里去世。我大哥一向拿他当作亲人,换成任何人,都不可能轻松清醒地理解。”
      梁嘉英几乎被这句话攫住心脏。

      对面的人久没出声,季廷业垂了下眼,见她面前那咖啡杯里泛起一圈涟漪的纹路。
      本来准备好的说辞罕见地从他的思维里消失,他几近不假思索地开口:“那场意外,不管我大哥怎么看待,这里没有其他的人怪你,但是大家总要向前看,事情总归要翻篇。”
      “这么多年过去,还要为着这么一桩陈年旧事过不去,迟迟不肯放过,这件事对你有多么不值得,用不着我提醒——”
      “退一万步讲,我大哥自从坐了轮椅,脑子多少有点问题,你一个健全人,和他计较什么是非?”
      说到这里,季廷业自知也有些激动了。他缓缓呼出一口气,平息了语调,冷笑一声:
      “事到如今,我想不通你当年为什么看上他。”

      很久过后,梁嘉英才笑了一下:
      “谈什么和解?根本已经是分道扬镳的两个人了。破镜重圆那种事,我从来都不信。”
      她起身便走,却又被季廷业叫住:“嘉英。”
      ……
      “他想要见你。”

      梁嘉英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街对面。季廷业坐在咖啡馆里,看向窗外,街景冬意萧索。
      糖块缓慢地在杯里融化,将融的冰块聚在一起像是流眼泪。
      他淌着满手湿透的水迹拿起,将它一饮而尽。

      碰见难得天气不错的周末,有人撺掇霍家大公子,为他的新车举办一场试驾会。
      霍家诚自己不是那种爱大操大办的性格,所谓试驾会,当然只是个由头,实际是投其所好地为了将郑经云请过来,试探最近那出八卦的真假。
      几人试过了车,坐在大厅里闲聊。
      刚才那车究竟是多么好的引擎,哪里产的,又是动用了什么样的人脉弄到手,早没人关心。
      霍家诚看向对面的郑经云,说笑般地询问:
      “郑公子,我下周要去法国出差,你巴黎那几艘游艇,上回打赌被姓陈的要走一个,这回怎么着也该轮到我了吧。”
      郑经云懒散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正删去手机上一长串的未读短信和电话,闻言笑了声:“一个个的和周扒皮似的,净惦记我那点东西。”
      霍家诚知道他这是同意了,才敢笑着说:
      “谁不知道你,能让你入眼的东西,肯定想尽办法也得看上一眼,也让我们见见世面。”
      “话说回来——”说到这里,他转换了话题,小心翼翼地试探,“你和梁家那件婚事,是认真的吗?”
      话音落下,立刻又跟上一两句玩笑打哈哈:“当然,没奢求你为我们答疑解惑,只不过是有人找我牵线,有几个人想要介绍给你。你要真早早定下了,也好让我们心里有个底。”
      郑经云不怎么以为意地听着,看了眼手表,还有心情开玩笑:
      “省省,你介绍的人,有几个真能拿得出手。”
      听见他这么说,霍家诚哈哈大笑,一颗心才算彻底落了地。他半开玩笑地继续说:
      “我介绍的再不好,那也比姓梁的强么。你看看你,找了什么人不好,找了个港城的灾星——也不怕惹祸上身。”
      话里明显别有用意,郑经云虽不感兴趣,这消息却是他第一次听说。
      他抬眼过去,多问一句:
      “什么‘灾星’?”
      “梁嘉英嘛,难道你还没听说?”霍家诚笑着说,“她可是出了名的命硬,这港城就没有不知道的。劝你还是离她远些,别和那种人靠得太近。”
      旁边另一人向郑公子解释:这话说的是把她哥哥克死,还害得季家原本的接班人没了一条腿的事情。
      郑经云这时想起了上回他在梁嘉英手机上看见的名字,YUNSHENG LIANG。
      他慢条斯理地从沙发上坐直身体:
      “她哥哥叫什么名字?”

      回忆半天,旁边一人才堪堪想起:
      “好像是叫……梁云升。”
      霍家诚这时笑着接话过去:“熟悉的这些人里,也就只有她那个哥哥不嫌弃,真心对待她。”
      “可惜,还不是克死了。”
      “还有那个季泽言么,当年不信别人的劝,非要和她约会,送她回家的路上碰见了车祸,自己命大,从车里爬了出去,落的个残疾的下场。”
      “她哥哥就没那么好运,赶过去救人,弄得命都丢了。”
      霍家诚转头去问别人,旁边几人笑闹着:
      “那个词怎么说的?”
      “……灾星?”
      “——不对,那根本就是个倒霉的丧门星嘛!”

      天已经黑的时候,梁嘉英去到公司里,取李秘书要转交给她的文件。
      整栋大楼一片漆黑,除了顶层的某几间屋子,没人的楼层都暗着,走廊里只剩余一两盏声控灯。
      周末公司放假,她特意选在这个时候过来,也是尽量避免碰见不想遇上的人。
      梁嘉英手里拿着文件袋,按下电梯的下行键。
      手机在这时突然响起。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着实感到意外:
      竟然是郑经云打来的。
      真是稀奇,传闻中出了名难约的郑公子也会主动打电话来了。
      想到这里,梁嘉英不由笑了。

      面前的电梯刚好也在这时到达。
      她正要接起电话,抬起目光的时候,却猝不及防地瞬间僵住了动作。
      里面那人坐在轮椅上。
      对方低眸垂着视线,像在想事情,手里转着一支钢笔,大约是无聊,始终没抬起头来。
      梁嘉英的神经紧绷着,乱糟糟的情绪从她脑海里穿过,目光无数次地经过对方空荡的裤管再移开。
      电梯门在她眼前缓缓地合上,如同拉上裹尸袋的拉链。
      她终于能够喘口气,没等彻底放松下来,门就要合上的那一瞬间,里面的人却突然拿手挡了一下。
      梁嘉英窒住呼吸,钉在原地。
      四目相对,没有任何阻碍。

      轮椅上是阔别四年的人。
      季泽言的模样远比从前更成熟。深邃挺括的五官,浓眉黑发,温和精致的泪痣。
      她年少时曾经着迷的,翩翩绅士,温暖的,太阳一样的人。
      时光仿佛一直在他身上停滞。

      “嘉英。”季泽言先开口。
      亲切的,成熟的,有些低沉的磁性嗓音,记忆里他曾无数次这样亲昵地唤过她名字。
      “听廷业说,你不想见我。”
      他的声音温和平静,像溪水一样的和煦。仿佛这样的腔调里,他们之间所有的恩怨都就此冰释前嫌:
      “这么多年没见,最近过得好吗?”

      梁嘉英想自己一定是疯了。
      已经过去了四年,她竟然还会因为这样短短一句亲切的问候搅乱了心绪。
      组织好的语言被轻易地击溃,心里仿佛无数遍地质问自己:是她想错了吗?是不是她还不够坦荡?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连最平静的语气都做不到。
      她一动不动,无法回答“好”亦或是“不好”,鼻子里潮涌般泛起酸涩,胃里像在剧烈翻涌。
      梁嘉英手里紧紧攥着那只文件袋,浑浑噩噩地仿佛丧失知觉,直到听见季泽言说:
      “听说你要订婚了,恭喜你,嘉英。”

      远远地,他笑了,然而温暖的问候过后,却是最恶毒的嘲讽:
      “不过,被你看上的人,是不是都会下去地狱?”
      他指了下自己空荡荡的裤管:“像我一样。”

      电梯重新运作起来,嗡嗡鸣响。
      走廊里声控灯暗下去,在她眼前黑掉,陷进完全的,死一般的沉寂。
      余声一直回荡。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太阳一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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