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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易南 ...

  •   “顾姐?在吗?我能进来吗?”迷迷糊糊的,我听见有人隔门呼喊我,我不甚清醒地翻身,扯着嗓子,语气不妙地问道:“干嘛?”
      “李警官那边找顾姐你有事情,人在你办公室等着呢。”
      听清了刘盈佳一如既往的声音,我睁开眼,在床头柜上摸眼镜,戴上之后,世界仍是一片模糊。我使劲地往手表上瞅,一看十一点半,心想真是磋磨人,这种时候找我。
      “来了,几分钟。”我应她,然后起身,走到门边,开门便看见刘盈佳还愣在门口,看到我甚至露出了一点惊讶。
      我合上门,说:“嘴张那么大做什么?走啊。”
      她回过神来,跟上脚步,嘴里嘀咕着:“上次叫顾姐你,你直接都不起床的,还让我走开点,今天太阳看来从西边升起来了。”
      可能因为神经还被压迫着,我的视力有些模糊,顺带的,她的话我也听得不太清楚。我认真地捕捉了好几秒之后才回味过她的话,于是我解释道:“李警官的事情通常比较急而且很重要。再有,我要是不去,他一会就来踹门了。”
      刘盈佳恍然大悟:“哦!好的,顾姐,我记下了。”
      办公室不过百米远,几步就到。一扇门虚掩着,我顺着门缝看见我办公桌上放着个警帽,而李长泽则坐在客位,不停地搓自己成拳的手。
      “久等了。”我推开门。
      他好像没有注意到我一般,停顿了数秒之后,突然站起来,说:“不久,不久。你先坐。”
      李长泽,逑州市公安局刑侦队一支队队长,是我故交,但我并不乐于在办公室看见他,因为他带来的往往是复杂的案件,一次就耗费我大量时间,少则数月,多则数年。
      “什么事?”我直接问他。
      李长泽眉头忽皱,语气略显低沉:“实不相瞒,有件案件想请你协助一下。”
      我不知为何,心中既有无奈,又有期待,我看向他带来的资料盒,说:“先看看。”
      他不说俏皮话,点头之后将资料盒打开,递到我面前。
      我边看边说:“别对我期待太高,万一不行呢。”
      李长泽一笑,说:“你如果不行,我们怕是也没有太多办法了。”
      他这话倒不是和我客套,更像是一种诉苦,我并没有理会,边翻案卷边问:“易南的案子,社会影响这么大,给我?”
      李长泽显得无奈,他不断地搓自己的膝盖,那里的布料早就掉了颜色,他反问我:“怎么样,你有什么想法吗?”
      “自杀?”我说。
      李长泽摇头,说:“我们考虑过,可能性有,但太低。”
      我一笑:“给我点时间,我考虑接不接。”我嘴上这么说,手里却为了显示我的不耐烦而来回不停翻动案卷,眼睛却只看着一处,久不移动。
      “怎么样,顾润,还要思考多久?”李长泽问。
      我把资料放回档案盒里面,说:“说不清楚,可能几天,也可能几个月吧。”
      “几个月!”他声音忽然提高,但音量没变,作势要起身,却又收住。他看了我一眼,颇有歉意地说:“顾润,你知道的,这个案子现在是社会热点,拖不得。如果不是没办法,我也不会来找你。”
      我一笑,耐不住气,说:“好了,不逗你,李警官,我接。”
      李长泽一直微微皱起的眉头终于舒开一点,他的身体一下子懈下来,把盒子推给我,然后站了起来,想我敬了一个礼,说:“刑侦队感谢顾顾问的支持!”
      “知道了知道了。”我摆摆手,说,“你应该也忙,走吧。”
      李长泽身子微微一顿,说:“明天,组织上会派人来协助你。”接着他将帽子收好,夹在腋下,离开了。
      我拿起档案盒坐正,仔仔细细读了起来。
      刘盈佳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离开了。约莫过了几个小时,我回过神来,发现已经是下班时刻了,将手上的资料放好,拿出手机,叫刘盈佳帮我买份饭来。
      刚刚看进脑子的东西和前几日的新闻报道在我的脑中重现盘旋,我在心中默念,这个案子真是有点麻烦。
      “今日下午四点左右,我国著名文学家,卡氏奖得主易南在家中受伤,身中数刀,现在逑州医院抢救,生命垂危……”
      “七小时的抢救并没有成功,易南于今日凌晨十二点半离世,据悉,易南的家人已经到达医院,目前……”
      “易南……”
      砰砰砰,三声敲门声后传来刘盈佳的声音:“顾姐,吃饭了。”
      “进来吧。”
      门开了,刘盈佳该是轻步进屋,没什么声响,我抬起头看见她正将吃的放到沙发桌上。看见我在看她,刘盈佳不好意思地说:“不知道顾姐你喜欢吃什么,我问了前台的姐妹,点了些清淡的。”
      “拿到这边来吧,我平常习惯在这里吃饭。”我说。
      刘盈佳又提起刚放下的餐盒过来。我将桌子上的东西收好,接过吃的,对马上转过身子要离开的刘盈佳说:“一起吃吧,盈佳。我也吃不完。我吃午饭,你吃晚饭。”
      刘盈佳今年二十一岁,在逑州国办学院侦查专业读书,毕业实习来我这里做助理,才过了几天而已。
      她点点头,笑着说:“那顾姐等等我,我去食堂再打一份饭。”
      吃饭间隙,我同她说:“我并不挑口味,只是不擅长吃辣,吃多了,脸上发红发烫,感觉马上就要长痘痘一样。”
      刘盈佳两颊鼓鼓,她点头说:“我记住了,顾姐。”
      “嗯。对了,明天你不用来所里了。”我又说。
      话音还没落,只见她激动得不行,问:“是我哪里做得不对吗?顾姐。我这才来了几天就回学校,我同学……”
      见她会错意,我立马开口打断她:“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明天开始我就出外事,去查易南的案子,你和我一起吧,顺道学习。”
      “呼~”她大喘气,颇有戏剧效果,说,“那就好,那就好。还以为毕业实习就这么泡汤了。”
      我哈哈笑。
      “顾姐,易南的案子,我能了解了解吗?”刘盈佳声音不大,试探性在问我。
      “可以。本来你也应该了解了解,方便整理资料,不过,”我停顿了一下,又说:“你明白的,涉密案件,你先和所里签好合同,要以正式员工的身份办事情,一会吃完你就赶快去办了,让小李把你的流程加紧这两天走完,手续补办好。”
      “收到!”刘盈佳点头如捣蒜,眼睛里面都是光。
      我笑着将易南的案子同她大致讲了一下,又说:“我很看好你,转正是迟早的事情。毕业后,你要是想来,就向上面申请,调到我这里来。”
      刘盈佳不知道是因为不想回答我的话还是因为沉在案情中没听见我的话,自顾自地对我说:“怎么感觉,易南这案子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呢?顾姐,你听我说说?”
      “说。”
      “水果刀杀人,像是什么变态杀人犯折磨人的手法,但受害者只是被捅几刀,加害人就离开了,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痕迹。易南打电话的时候虽然能说话,但是已经明显不清醒,在打120之前,他应该还和加害人有过一段时间的沟通,甚至和加害人或者自己清理了现场,因为现场就连他自己的指纹也尤其少,更不说其他人的。当然,他打电话的时候,也可能加害人并未离开,而是指导他打的电话,或者,甚至只是加害人提前录制的音频。总之,易南中刀后肯定在屋子里面待了很久。”
      “嗯。抢救不及时,易南的死因很大一部分是大出血。还有呢,继续。”我说。
      “熟人作案?现场说是没有打斗痕迹,只有一点易南翻身,挣扎导致的血迹。”
      “不排除这种情况,现场除了打斗痕迹,甚至连其他可疑的痕迹都没有,连个脚印都提不出来。”
      “自杀?”
      我摇摇头,告诉她警察已经大体上否定了这种可能性,并且将证据一一翻给她。不论是刀具种类还是伤口数量和刀的走向还是现场蛛丝马迹的打扫痕迹,包括易南的挣扎所显示的求生欲。
      “但是不排除。”我还是如此说道。
      刘盈佳问:“那调查易南的亲戚朋友,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发现吗?”
      我摇摇头,说:“看了笔录,警察问的方向不够好,什么都没有问出来,我到时候会重新试试。”
      刘盈佳又说:“可能和□□有关系吗?或者是不那么熟的人报复仇杀?还是说是情杀?……”
      刘盈佳的猜想,不管合理不合理,一串一串往外面冒。
      “啊。”她停了下来,看着我,说,“我太吵了吧。顾姐。”
      “不会的,吃饭呢,又没有工作。并且你说的也并不无道理,不是废话。”我说。
      刘盈佳脸颊微红,说:“我就是瞎猜的。”
      “挺好的,保留你的疑问,明天我们到现场去看看。”我说道。
      晚上回到家中,我收到李长泽发来的消息,他将明天会和我一起的警员微信推给我,让我直接和这位警员联系,说这位警员知道的比他还多。
      真是个大忙人啊!李长泽,我调侃他。
      他发来消息表示他那边也不会闲着,一有消息马上就会发来,他们双线调查,争取本月破案。
      这警员是个小姑娘,头像是一只白色布偶猫,签名是我这个年纪已经没法体会的文绉绉的话。我加上她的微信,和她约定好明天现在警局见面,她用一个猫咪表情回我:好的。我预想她年龄不大,可能刚毕业入社会没多久。
      第二天清晨,我才算正式地开始调查易南的案子。
      坐在咨询台的警员见我到了,同我打招呼之后问我是不是又做了哪个案子的顾问。我以为警局人人都知道呢,看来李长泽这家伙心里有什么想法。我便同他埋怨李长泽,顺道抖出自己在调查易南案子的情况,相信没有几天,警局都会知道我在收拾李长泽的摊子。
      李长泽的声音此刻应景传来:“顾润?”
      我转身,看见李长泽离我很近,朝我靠近,身边跟着一位身着便服的人,目光却又带着凌厉,一副学生模样,头上碎发显得她稚气未脱。
      二人走到我面前,李长泽介绍身边的人:“顾顾问,这位就是和你提到过的辅助你调查的警员:易简之。”他又向易简之介绍了我的身份。
      昨天只是加了微信,并没有过多交流,我补充道:“滋润的润。”
      “简单的简。顾姐姐,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叫我顾姐就好了。”
      我在警局又一次看了遍我已经看过的资料,并没有什么新东西,而我也不曾遗漏什么关键点。我问李长泽:“没有新消息?”
      李长泽摇摇头,无奈:“目前进展是这样,过两天应该就有新的了,他朋友会来。”
      我点头,易简之在一旁说道:“去现场吧,正好家人都在的。”
      我继续点头,想着就这样和她一起去现场,却看见李长泽在一旁对我挤眉弄眼,拉我到一边,我便说:“简之,你等我一会,我和李警官还有点事情要说。”
      易简之嗯了一声,自己走到警局门外去等我。
      我和李长泽走到一边,问他怎么了,他给了我一个我意料之外的回答:“这是易南的女儿。”
      “怎么回事?”我问李长泽。
      “她是局里新来报道的,是国办学院调来的高材生。按理来说查案避亲,但她这是受害者家属,上面在考虑之后批准了她自己提交的申请,人家自告奋勇的,我们也不能说拒绝人家。”
      “又不想她参与你们的调查,所以甩给我?”我说。
      李长泽悻悻笑,说麻烦我。
      我并不觉得什么,只是让李长泽别把什么事情都当做理所当然,我要是不想那我也不会做,他连忙说自己知道,我懒得理他。
      看向易简之的方向,这位新来的警察神色正常,看着精神也很好。
      “她这不像是父亲刚死的女儿啊?”我问。
      “她们一家都这样,你会知道的。”
      “行吧,”我说,接着走向易简之,同她说,“简之?”
      她扭过头来:“说完了。”
      “嗯,走吧。”
      易简之今天不但穿着便服,还开了自己的车来,是一辆很普通的小轿车。她去车库将车开来,刚到局门口,刘盈佳正好从马路对面公交车站走过来,快到的时候小跑起来。
      “顾姐!早上好。”她说。
      “早上好。”我露出微笑。
      “进去?”刘盈佳指着警察局里面问。
      我摇头,指着易简之已经停到面前的车,说:“不用,我们今天直接去现场。”
      “不用啦?”她眼睛离不开局里面。
      我拍拍她肩膀,说:“不用,以后有机会的。走吧,上车。”
      上车之前,我轻声和刘盈佳说了易南的身份,让她还是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语,以免激起易南的情绪。
      我和刘盈佳都坐在后排,她们两个人互相做了自我介绍后,我们一路无言,除了车上放着的有些年代的歌曲,再无其他交流。
      易南家在城市外围,靠近郊区。一路上四处人烟不多,我有一种开车逃离城市的感觉。马路周边多是田地,隔不远就能看见几家并排的楼房,隔远些能看见供人停歇的便利店。
      易简之将车停在路边,我们三人陆续下车。我看见楼边很大一片花圃,只是花早已凋谢,无人打理,杂草微生。
      我左右看望,心想易南的家正好在一个距附近镇中心不远也不近的位置,走上十分钟就能到附近的集市口。“倒是个养老的好地方。”我评价。刘盈佳不以为然,说:“这里离市中心太远了,交通也不方便。”
      我正想说,这才是远离人烟的佳所,易简之此刻说道:“有城市快轨,去市里只需要半小时。”
      “那还不错。”刘盈佳说。
      我无言以对,因为下午易简之开了快三个小时的车,我们才到这里。为什么不直接坐快轨?长途车坐着并不舒服。
      易简之望着已然荒凉的花园,眼神中终于出现了些我想看见的落寞。她一个人立在那里,竟让我感觉她十分孤单。
      “走吧,进去看看。”我说。
      大门上的封条被易简之揭掉,在带上手套之前,她先从兜里取出了钥匙,打开大门。
      门开了。
      屋外的阳光顺着飞尘爬进屋内,一股子陈旧的气味扑鼻。不过几天没人打扫,什么东西都像蒙了一层灰。
      黄色标牌随处可见,分区线早就被撤去。客厅地板的血迹倒是被清理得很干净,留了些粉笔画的易南彻底失去意识前的移动痕迹,和资料上的现场照片一致。易南最后的姿势保持在侧躺,一只手指着沙发,该是在最后想要爬到沙发那里去,那个时候屋子里面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
      房间阳台纱窗密闭,一角放了两个猫砂盆,里面一层表面平整的猫砂,很厚。我走近看,发现也已经积灰,甚至积灰更甚。
      “养猫了?”我想起易简之的微信头像。
      易简之正站在书架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转过身朝我走来:“养了只布偶猫。不过爸爸出事前猫就已经送到我那里去了。”
      “什么时候?”
      “出事前一周。”
      “什么原因呢?”
      “猫生病了,他给送到市区医院,之后就让我先照看一段时间,去医院复诊。”
      早不病晚不病的。
      易简之似乎明白我想问什么,她补充道:“生病是真的,我家猫不喜欢出门,也不喜欢外人来,不然猫会应激发狂,很严重,到处乱跑,我爸一个人根本不可能送猫到医院。”
      “你爸爸平时会见什么人吗?像保洁阿姨这种?阿姨会负责猫的事情吗?”
      “张姨不管猫,只到扫卫生,猫的事情都是我爸负责。”
      “那又没有可能……”我正想要开口,却被她打断:“不会,我爸很爱猫。”
      “这样,”我暂且持保留意见,心中不禁有了其他想法,我转了话题,问易简之今年多大了。
      “二十岁,我小学跳了两级。”
      “你的两个姐姐呢?”
      “比我大八岁。”
      易南今年四十二岁,大女儿和二女儿二十八,怎么算我也算不出来。
      “领养的。我的姐姐们都是领养的。”易简之接着说。
      我嗯了一声。
      我选择在一楼走动走动。现场的确不存在任何可能的指向性证据。
      “家里人会经常过来吗?我看你妈妈是在上市公司上班,平时很忙,都不住在这里,而是自己在市区住。”我问。
      易简之说:“妈妈周末还是会来陪爸爸的。姐姐们则是两三周一起来一次。我的话,我看心情的。”
      “看心情?”我问。
      “我爸这个人,他比较唠叨,我不太喜欢和他两个人待在一起。”
      易南出事的时候是周三下午,那天保洁阿姨打扫完,上午就离开了,但是现场却没有任何保洁阿姨的指纹,只有楼上密布了她的指纹,说明她不是进门就带手套,出门才摘手套。这个现场线索也是指向易南是他杀的最大证据。
      按理来说,保洁员有较大的嫌疑,但那天下午保洁去了易南在市中心的房子做卫生,这一点易南的妻子可以证明,她并不存在作案嫌疑。
      案件有很多细节似乎被谁刻意隐藏起来,叫我无法发现。但是我有直觉,直觉告诉我这个凶手一定和易南很熟悉,互相很熟悉,甚至可能是他的家人。我下意识看向了易简之,她正好在看我,目光交汇的时候,我被她双眼中的那种冷漠所震惊,但一瞬间就消失。
      阳台的左手边是上二楼的扶梯,我叫上在现场东看西看的盈佳和我们一起上楼。
      二楼都是落地窗围成的,四周均能够眺望远方,能够看见青郁葱葱,还有隐在山林之间的雾气。
      “我爸一般在这里写作。”易简之说。
      二楼是个大平层,半人高的书架围在一侧,地面上还散落着一些儿童玩具,边上有两个蒲团。
      书架里的书的种类出乎我意料的多,漫画、杂质、字帖、文学、科技,我列举不清,但杂七杂八什么都有。其中,漫画最多,占了快一半的空间。我看了一眼易简之,说:“看来,你的父亲很爱你。”
      易简之苦笑,摇摇头,说:“不是,这些都是他自己的,包括角落的那些玩具。这里有的书年纪比我还大。”
      我一愣,仔细观察起这些漫画,发现其中不少漫画都没有开封,又被包了透明的大小差不多的书套,放在防尘袋中。
      我叫刘盈佳将这些漫画的名字都拍下来。
      我随机取出了几本,观察书的背胶,确定这些书的确没有被打开过。
      房间的另一侧是一张书桌,桌上的笔记本电脑里面或许还有没有写完的手稿。电脑边上堆着好些本子,本子里面记载了很多易南的灵感,这些内容较为混乱,言语也不太清晰,甚至有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像是易南在梦里写的一样。
      桌上还有一个书立,里面只放了几本书,但书应该是经常被翻阅,封皮起了褶子,侧面和书页都因为多次翻读而泛黄。其中有一本破旧的格外明显,我将那本书取出来,翻开。
      扉页上有几个清秀的字迹:四时事,易南。这些字很清晰,是用钢笔写上去的。我决定晚上回去要找找这个四时事的有关资料,这些在李长泽给我的资料中并没有提起,但我觉得这很重要。
      实际上,到目前为止,我的内心深处依然觉得易南是自杀的可能性最高,那些谜团不过是伪装。
      透过窗户,我看见一辆车停在了屋外的路边。
      “你家人?”我问易简之。
      易简之看了眼,往楼下走,说:“我去接她们,让她在楼下等等。”
      “我一起下去吧。”我跟着她一路往楼下走,并让刘盈佳和我一起,不要一个人待在楼上。
      我知道易南的长相,但是已经记得不太清晰,资料上他的照片一个是证件照,一个是带血的照片,都不怎么精气,但能看出他这个人长相普通,并不英气,反而显得格外的柔和。
      易南的妻子名叫赵生梦,她穿着一身西装,两只手揣在兜里。我被她的气质所愣住,看见她好几秒之后才走上前去,她已然递出一只手,说:“顾小姐,你好,我是赵生梦。易南是我的丈夫。”
      我点点头,同她握手。
      易善之,大女儿,同她的这位母亲长得很像,也是一副正经模样在一边看着我,对我点头示意。二女儿易良之倒是显得亲近些,大抵是随了父亲吧。即便她们俩都不是易南和赵生梦亲生的。
      我淡淡地看向易简之,她此刻站在母亲身边,凤吹过她的耳边,掀起几丝头发。我心想,她呢,她又像谁呢?
      我叫刘盈佳开着录像去每个房间看看,顺带拍拍她认为值得拍的地方。
      “警局有现场照片,为什么我们还要拍?”
      “相机就是眼睛,每个人看东西角度不一样,相机也是这样的,警员拍得和我们拍的,有时候角度不一样,故事就不一样。”我说。
      “我记住了!”刘盈佳说完,抱着相机离开。
      我和易南一家人在一楼。
      我想起“善良”两姐妹的年龄,问赵生梦一个我早就知道的问题:“赵女士,你的大女儿、二女儿是双胞胎吗?”
      她似乎注意力不在我这里,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她正看着窗外发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回答我的话:“对的,善之和良之是双胞胎,只不过是异卵的。”
      赵生梦此刻忽然问身边的易简之:“在警局上班还好吗?”
      “挺好。”易简之语气平平。
      “这样。”一小段沉默后,赵生梦又问:“那学校那边呢?”
      “妈,我已经毕业了。”易简之不经心地回答。
      此刻,我终于明白李长泽对我说的那句我之后就知道这家人都这样了。
      “顾老师,快到时间了,我们先去镇上吃个便饭再回来吧。”赵生梦提议。
      我一看手表,发现的确已经是饭点,只是我早就习惯了胃部空空的感觉。
      离开屋子的时候,这家人自然而然地往屋外走,易简之排在最前面,赵生梦和双胞胎跟在后面。我觉得,平常,易简之一定是和易南一起离开的。
      易简之给我的感觉是外放,但这种外放里面有一丝别扭,我常常在想,她是不是在刻意淡忘自己父亲的去世,甚至不愿承认易南已经死去的事实。但,又有那么几个瞬间,我发现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那种悲伤的外溢让我想要拥抱她。
      午饭吃得很快,“善良”两姐妹几乎不怎么交流,但是能看出关系很好,她们很默契。我实际上不太能分清谁是姐姐,谁是妹妹,即使他们两长得不太一样,不过有一位会挑出另一个碗里不喜欢吃的东西。
      易简之吃饭很快,在喧闹中,空气因为安静而带了点沉重,吃客来来往往,我发现她又一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即使我就坐在她身边,她却仍然显得形单影只。
      出店后,我刻意走在她的身侧,同她保持一点距离。
      问话本来是警察局的事情,奈何他们着实问得有些让我摸不着头脑,我庆幸这一家人的冷静能让我再次问话,同时又为此疑惑。
      关于案发当天,以及警局对她们的问话我已经大概知道,我需要做到事情是真的进入易南的生活,去找到突破口。
      “赵女士,你可以说说易南平日都干些什么吗?”我问。
      赵生梦的答案和警局笔录上的没有太多区别。
      “周内的时候,他喜欢在家里面看书,其实我不是特别的清楚他周内怎么生活,但是以前我们一起住的时候,他有时候会出门去转转,但是大部分时间是在看书,有灵感之后就会写东西。他喜欢研究食谱,常常会在我周末回来的时候给我做些好吃的。每周三的时候,他会去逑州大学上课,那时候我们会一起吃个晚饭。 ”
      警察接着问她的是易南去逑州大学上课的细节,这些我已经知道了,易南上的是文学选修课,甚至还想再带几个研究生。
      “易南是什么时候决定去郊外一个人居住的?”我问。
      “两年前,他四十岁生日的时候。我们俩还在谈恋爱的时候,他就常常和我说想到乡下去养老,后来领养了善良,再后来有开始养简之,他没再提这些了。”
      两年前,我记下这个时间点。
      “易南平时喜欢去哪呢,他一个人出门的时候。他有和你说过这些吗?”我问。
      “他喜欢爬山,有时候还会去跑步健身,我们家每年总会抽时间出去旅游一次的。”她说。
      易南喜欢出去玩,这个我已经知道了。这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好消息,因为我永远不会清楚他到底和哪些人接触过。
      “易南的朋友平时会和他一起吗?”
      “易南来往密切的只有刘典,但他们俩平日也不太一起,只是线上经常聊天。易南喜欢一个人做事情。”
      “这样。”我呢喃。
      这个刘典,我是有印象的,在警方提供的问询录里面他的重要性排得很靠前,是个对易南很重要的人物。他是一个外地科技公司的老总,这两天会到逑州来。
      “赵女士,你和这个刘典熟悉吗?”我问。
      赵生梦一笑,喝了一口茶,说:“不是很熟。”
      易简之此刻在一旁开口:“我和刘典阿姨很熟的。”
      阿姨?
      我意识到刘典是名女性,而不是男性。在案卷上我似乎没有看到明确指示刘典性别的确切资料,只是警方一直是用的“他”来指代。
      我转头看向易简之,也意识到为什么赵生梦那一刻笑容里面有苦涩和无奈。
      “刘典是个怎么样的人呢?”我问易简之。
      “话不多,但人很好,就是个普通的中年人。”
      “他们认识很久了吗?刘典和你父亲。”我继续问。
      “大学时候认识的了,他们以前是一个社团的,但是具体什么社团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是文学社。我爸爸那时候沉迷在于看漫画,可能是动漫社。”易简之说。
      我点点头。
      赵生梦和易南是在易南读研究生的时候认识的,比刘典要晚。
      我转头问“善良”两姐妹对刘典有什么印象没有。这两姐妹摇了头,给了我否定的答案,只说自己知道有这个人,但是并没有过多来往。
      我此刻察觉到易简之对易南的重要性,但我并不觉得这是因为她是易南的亲生女儿。
      我的思绪混乱起来,关于这个案子的一切在我的脑子中飞转,谁的存在于我而言都是值得怀疑的地方。易南这个人分明如此简单,但是剖开来却又因为太寡淡而显得太模糊,让我无法抓住任何线索。
      赵生梦应该是特别忙,在和我讲话的时候,她不停在看自己的手表,然而在吃饭的时候却没有。我想,她并没有给我的问话留有太多时间,但是她的素质却让她一直留在这里,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她同样希望找到凶手。不过,时间还是不够的,在和她聊了些有的没的之后,赵生梦终于还是和我说:
      “顾小姐,不好意思,我公司还有事情,我今天先回去处理,下次,下次我会留出时间来和你见面。”
      接着,她便拿上了自己挂在门边的外套,离开了。
      易简之看着并不太开心,她脑袋低着,双眼无神看着桌面的角落,扣着自己手指背。
      我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善良”两姐妹不知道是哪一个牵过易简之的手,轻握了一下。
      “干嘛?”易简之看向自己的姐姐。
      她到底是为什么在感伤呢?是因为赵生梦,她自己母亲的离开吗?但我又觉得不是,我又认为她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下午剩下的时间,我和这三姐妹对话,得到了部分我想要的讯息,即便我的脑子仍旧一团乱。
      我让刘盈佳将录音整理出来,交给我。顺便的,刘盈佳可以整理一下今天的东西,也可也把她找到的有用的信息告诉我。当刘盈佳同我说,那些书柜上的漫画大多都是一些少女漫画,还有一部分是百合耽美漫画的时候,我颇为吃惊,我联系易简之,问她知不知道。她同我说:“我爸他喜欢这些,他甚至还写过网络小说。我小时候,他还会画画。”
      啊,我的脑袋有点痛。
      喜欢少女漫画的大叔。
      晚上的时候,易简之又和我说,她父亲其实有好几个上心的学生,也和她说过自己想要好好指导几个学生。
      我正想说,我明天打算去逑州大学,她便说:
      “父亲的葬礼上,他们都会来的。”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易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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