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行》壳纸纸

3、第三章 “一场闹剧”

　　多雨的夏末都已经过去了，沈清明的小镇仍然阴雨不断。

　　天气预报报道今天小雨转晴，出门前看到的是毛毛细雨，没有打伞的必要，但沈清明还是带了伞，只是握在手上，没有撑开。

　　万一雨下大了呢，他想。

　　像往常一样，扔了桌子里面乱七八糟的垃圾，擦干净凳子，沈清明摊开书背单词。

　　像大多数普通学生一样，他到的不早不晚。

　　不过他不在教室吃早餐，不和同学闲聊，这时候爱挑事的人还没来，他要好好读书。

　　尽管生活一片稀烂，他还是想抓住来之不易的可以为梦想奋斗的机会，他还有梦想，他想做梦。

　　上午第三节课，昨天的高个子——郝杰均姗姗来迟。

　　他从容不迫的走进来，老师也像没看见他这个大活人似的，拿着粉笔的手没一刻停顿。

　　一开始也不是这样的。最初看到他迟到，老师会花上好几十分钟引经据典的进行一番说教，然而经历了一而再再而三的说教，经历了写检讨、罚站、叫家长等等教师权责内能做的之后，郝杰均依旧我行我素。

　　屡战屡败，老师索性放弃，多次受挫后他终于得出一个结论：

　　狗，是改不了吃屎的。

　　老师只好放任他去吃屎，义务已经尽到，狗也终究不是自己家的。

　　郝杰均的迟到并没有引起班里大多数人的注意。

　　向他投去目光的除了与他暗通款曲的狐朋狗友，还有一个沈清明。

　　经过沈清明的时候郝杰均“不小心”蹭掉了他桌上的书。

　　沈清明淡淡看他一眼，从地上捡起书。

　　但是郝杰均并没有因此罢休，他坐在沈清明后面，往他校服领子里塞冰碴子。

　　今天早上拿饮料，他发现冰箱内侧有厚厚一层霜，入秋了，镇子上很冷，所以他给冰箱除了冰，拿来了，也没有什么必须要拿来的理由，他想到了就拿来了。

　　“嘶——”沈清明猝不及防的出声。

　　老师不明所以，瞪他一眼。

　　沈清明向后看了一眼，郝杰均桌面上只放了一本摊开的书。

　　郝杰均向他挑衅的笑，他没说话，转回头去。

　　冰碴很凉，但他捏紧了衣服，不让冰碴漏出去。

　　郝杰均动作不断，沈清明又一直不给回应，这让他有些恼火，于是他变本加厉的放开动作，从桌子里掏出冰碴子来。

　　他不停的握着冰，手指被冻得有些麻木，所以看到流血的指背时，有些错愕。

　　低头看了眼桌斗，郝杰均被眼前的场景激的爆了句粗口。

　　老师讲课的声音中断——他可以放任郝杰均吃屎，但不能让郝杰均喂其他学生吃屎。

　　沈清明趁此机会合起书，把文具盒包在里面，拿起书扇向郝杰均头脸，他恶狠狠地：“郝杰均，你到底要干什么？！”

　　老式的铁皮文具盒宽大又笨重，沈清明的文具盒太旧了，这一砸，文具盒又多了很多坑坑洼洼。

　　这个时候老师已经从讲台上下来，皱着眉，问：“怎么回事？”

　　“他往我脖子里塞冰块。”沈清明抖着衣服。

　　很多很多冰渣从他的衣服里一齐掉出来，还有一些融化了，沈清明脱下校服，整个后背都是湿的。

　　知道郝杰均一贯的为人和作风，老师没多说话，看了眼时间，留下作业，领着郝杰均去办公室。

　　屏蔽教室里的议论声，沈清明专心的写作业。

　　不去想后果，有些事做与不做的结果是一样的，同龄人的坏有时候是没有原因的，他们总需要一个软弱可欺的人去释放心中名为“恶”的野兽。

　　沈清明不想做那个软弱的人。

　　郝杰均在下节课上课之前就被放回来了，尽管对于沈清明来说这事情足够恶劣，可对老师，或者说对除沈清明以外的人来说，这件事无足轻重。

　　小打小闹在同学之间再正常不过。

　　郝杰均一进教室直奔沈清明而来。

　　“你给我过来！”他扼住沈清明的脖子，往桌斗里塞。

　　“是不是你干的！”

　　沈清明看了一眼，桌斗左右两侧被钉了歪歪扭扭，密密麻麻的钉子。

　　“跟我有什么关系？”沈清明挣扎。

　　“不是你是谁？”郝杰均攥着沈清明的衣领，很是愤怒。

　　“你有病吧郝杰均？”沈清明一脸无奈，“我哪来的时间钉？”

　　今天才有的钉子，宋清明昨天放学后就被他揪出去了，今天上午钉一定会被人看到，宋清明也没那么大的胆子。

　　“你得罪这么多人，叫人耍了都不知道，蠢货。”沈清明火上浇油，浇完油扯开衣领上的手回到自己的座位。

　　郝杰均又站到他面前，指了指头上的包，没说话，留下一个警告的眼神。

　　“把你们的书包都放到桌面上。”郝杰均站在讲台上，一脸阴鸷。

　　如果教室内众人有勇气抵抗，那么在沈清明被欺凌时，就会有人站出来，指着郝杰均的鼻子说：“你这么做是错的。”

　　可是当时没有人，所以现在也不会有人。

　　没人想当下一个沈清明，他足够凄惨。

　　他们只能乖乖的掏出书包接受这份屈辱的“检阅”。如果事情不是自己干的，那就没人想做那只出头鸟。

　　“忍一忍，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事”，很多人这样想着。

　　好像也确实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郝杰均的那群朋友，包括昨天欺负人的矮个子，见状纷纷站起来帮着挨个搜查。

　　然而，搜寻一圈的结果是——没有。

　　郝杰均看着这群被翻乱了书默不作声整理的人，不说话。他想了想，把昨天的矮个子曲鹏从座位上拉开。

　　曲鹏有些疑惑，看明白他的动作后才开始慌乱，急切的表忠心：“老大，怎么可能是我？！”

　　郝杰均不听他的，拉开凳子坐着，指挥曲鹏：“你自己翻。”

　　曲鹏无法，把书包里的东西一个不落的向下倒。

　　“你看，真的不是我。”他一脸委屈，倒完怕郝杰均不信似的，又抖了抖书包。

　　郝杰均看他一眼，手伸进桌斗里。

　　书一本一本的被郝杰均拿出来扔到地上。

　　到了最后一本，曲鹏刚要松口气，郝杰均脸色一变。

　　“自己翻开。”他说着，把书扔到桌上。

　　曲鹏惊疑参半的拿起书，拿到手的时候他隐约觉得不太对，等翻开书看到书里的东西，脸色唰的一下白了。

　　书里有一个槽，小榔头严丝合缝的躺在里面。

　　他惊恐道：“不是我！”

　　“不是你？”郝杰均问，翻了翻书，“曲鹏”两个字歪歪扭扭写在第二页。

　　他又把书递给曲鹏同桌：“看看，是不是他的字。”

　　同桌是个女生，叫何姝，平时挺安静一个人。
　　她没有接书，只扔下一句：“不知道，不认识。”接着继续整理自己被翻乱的书。

　　郝杰均闻言瞪他一眼，又把书扔给曲鹏，曲鹏连忙翻开书，想找到蛛丝马迹来证明这不是自己的书。

　　但是他没找到。

　　“我不知道！”他颤抖着手，喏喏重复道：“我真的不知道！”

　　“这才几天没收拾你啊，就都忘了？”郝杰均跟那群朋友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笑。

　　他们还没来得及做什么的时候，上课铃响了。

　　“放学别着急走啊。”郝杰均用伤手的指背轻轻拍了拍曲鹏的肩膀。

　　再后来的事情，沈清明知道也不知道，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不想知道。

　　他看着窗外飞翔的鸟，地上坠落的树叶和灰蒙蒙的天空，轻轻的，轻轻的叹了口气。

　　不过要说今天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其实也有一件。

　　宋轲下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