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行》壳纸纸

1、第一章:城乡结合部的尴尬初见

　　宋之文稳稳的开着车，瞥了眼沉默的宋轲，贴心的把副驾车窗降下一些。

　　“觉得闷吗？”宋之文问。

　　今年的夏末跑的飞快，秋天还没来得及露面，冬天的竣冷已眉目初现。

　　宋轲睁开眼，感受到呼呼灌进来的风，把车窗升了上去，只留下一条缝隙：“还好，不闷。”

　　宋之文把自己那边车窗也降下一些，让空气流通：“打架的事情，不想跟舅舅说说吗？”

　　宋轲一直很懂事，是众多老师家长眼中“别人家的孩子”——成绩优异，不早恋，不打架，不喝酒，跟同学相处愉快，尊敬师长，待人温和，学习也从不需要家人操心。

　　但就是这样一个小大人一般懂事的孩子，在学校的集会上公然殴打同学，当着全校人的面，老师拦都拦不住。

　　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宋轲揍的是班里一个品行颇差的学生，但他们两个从来没发生过矛盾。

　　要说宋轲见义勇为或是替天行道，实在有些牵强。

　　但宋轲没有解释什么，又因为滋事过大，他被开除了。

　　老师为此感到惋惜，但拗不过宋轲的固执。

　　他坚持要换到一所三流高中。

　　因为这件事，宋轲爸妈发了很大的火。

　　宋轲转头，看着窗外变幻的风景，直白的回答：“是我的错，一时冲动。”

　　听他这样讲，宋之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他叹了口气，刚准备开口，就被前面突然闯出的人影打断。

　　宋之文迅速踩下刹车。

　　“你没事吧？”宋轲蹲下，问地上躺着的人，穿的校服，年纪看着跟他差不多，是个学生。

　　那人也有些被吓到，怔了下才答道：“没事。”

　　借着宋之文的手站起来，那人扑了扑身上的灰：“你们没撞到我。”

　　宋之文车开的不快，撞没撞到人心里有数，但还是担心，毕竟差点就出了事故。

　　看着那人活动完身体就想离开，宋之文急忙拽着他的胳膊：“还是去医院... ...”

　　“检查一下”这四个字还没说出口，那人就把他伸出去的手甩开，然后快步离开了。

　　宋之文有些莫名，瞄一眼自己的车子，又看了看那人走远的背影，不好再说什么，和宋轲两人上了车。

　　其实刚刚那个小意外还真不能怪宋之文，好好的开在大马路上，路上没几个人，他开的也不快，突然从旁边蹿出个人来，他也被吓了一跳。要是来个路怒症选手，这会儿可能已经事发现场变战场了。

　　破口大骂的那个战。

　　再走了一段路，拐过几个弯，宋之文说：“马上到了。”

　　眼前的景象对于宋轲来说甚是陌生——窄小的巷道，质朴的村落和田地里叫不出名字的作物。

　　是视觉上的陌生，更是心理上的陌生。

　　此前他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和这样一个地方产生联系。

　　荒凉也热闹的，杂乱也规整的。

　　但这样的联系却要在今天，并且从今天开始，真实的发生了。

　　宋轲的新学校位于一个“城乡结合部”。
　　这里有宽敞淳朴的农家。跟普通的农家不同，这里大多数农户的院子都被分割成了齐整的小间，或者叫它“格子”也不为过。格子内没有卫生间，没有厨房，就只是一间格子。每间格子配一扇窗，一扇门，内设一张木板床，悬挂一个暗黄灯泡，至多再有一张桌子，更多的却没有了，想要就得自己配置。每家人会垒二至三层这样的格子，再没有更高的。但就这样的格子并不愁租客，因为它便宜，面向学生——尚靠父母生活，自己甚少存款的学生。

　　既然是城乡结合部，有乡土气息浓厚的农家，就有现代化风味的高楼小区。高楼离学校很远，小区离学校很近的却有一个，不过这个小区与城市里的大多数小区也有不同，这里的小区楼层只有六层，没有电梯，不设门禁，没有保安。

　　其实保安也算是有的，一个约莫60岁的老头，兢兢业业的收着五毛一块的停车费，说这个保安形同虚设，并不为过。小区内部设施相比农家更为齐全，冬有暖气夏有空调，但比“格子”贵上几番，因此来租的学生并不多。

　　在小区的西边，院子的北边，还有一群低矮的土房，两排土房被一条臭水沟面对面的隔开，入口是一片大的垃圾堆，被三面墙壁围着，并未封闭，有个穿着校服的学生提着一袋东西扔了进去，然后离开。臭水沟和垃圾堆的存在令这里的味道并不好闻。
　　这里的住户也颇为复杂——闲散的游民，孤寡的老人，外乡的流民，美满但贫穷的家庭，诸如此类。

　　种种原因，来这里寻住的租客，寥寥无几。

　　这两排房子的北边是一片麦地，走过麦地到路对面去就是这镇上唯一的中学。

　　宋之文停好车，抵达宋轲即将生活三年的地方。

　　公寓内东西都已经置办好了，地板拖的干净，窗帘一尘不染，冰箱被塞的满满当当，主次卧床褥都换了新的，墙壁也干净整洁，没有上一住户生活的痕迹。

　　“房子倒是还行，就是外面不太安全。”宋之文说。

　　“还好。”宋轲大致扫了一眼。

　　“不过，男生嘛，你出入锁好门就行行。”宋之文又说。

　　宋轲笑了笑算作回应。

　　“你又晕车了是吧？脸色这么不好。”宋之文说着去厨房倒了杯水。

　　“有点，舅舅我先去休息一下，你一会儿叫我。”宋轲走向主卧。

　　宋之文把水放到床头，道：“你好好休息。”

　　他摸了摸宋轲的头，然后离开了。

　　宋轲醒来后，他们两个去了宋轲的新学校。

　　学校的保安不像小区的保安，学生的缘故，学校保安更加敬业。

　　例行盘问之后，保安表示：要进学校，得打电话叫老师下来接。

　　等人来接的空档，宋轲借大门的空隙观察了这所学校，正对着大门的是国旗和演讲台，左右两侧的建筑以演讲台为中心几乎对称分布。学校占地面积不小，绿化不错，甚至有颇具古韵的凉亭和走廊，和学校整体现代化的建筑不搭就是了，至于操场什么的从这里暂时看不到。

　　等了不久老师就来了，是个中规中矩的高中老师，人到中年微微发福，衣着朴素得体，头发整齐利落，带一副黑框眼镜，举手投足间颇有一番书卷气。

　　老师姓任，热心的带两人参观了校园。从任老师的介绍得知，他们所在的是新校区，学生上月才从旧校区搬来，新校区各项设施都比较健全，以前没有的空调和现代化媒体设备都配置上了，比之前条件好上不少。

　　任老师还带宋轲看了他的教室，由于里面正在上课，三人只在窗外看了一眼就离开了。

　　世界上最好吃实惠的东西就集中在校外的巷子里——宋轲尚未领略这个道理时就先身体力行了。

　　学校附近有不少餐馆，他们两个在众多餐馆里挑中了一家面馆，点了两碗炸酱面，原因无他——这里看起来比较干净。

　　另外不得不提一句，这里的物价不比城市，低的令人咂舌。

　　说是干净，其实也就比其他餐馆看起来好一点点。桌子上还是有一层永远都擦不干净的滑腻腻的油污，盛面的海碗有缺口，服务员热情但不周到。

　　这都是宋之文下嘴之前的想法。

　　下嘴之后的宋之文只恨自己事多，吃之前没点个大碗。

　　宋轲的碗底也一样干干净净。

　　两人吃饱喝足往回走，累了一天，只想躺下好好休息。但疲累之余，宋之文还没忘亲姐交代的事情。

　　看了眼宋轲，他似乎心情还不错，于是斟酌着开口：“小轲，你真的不跟舅舅谈一下吗？”

　　没等到宋轲回应，拐弯就看见前面一场“闹剧”。

　　当然，“闹剧”是委婉的说法，与其说是“闹剧”，不如说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施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