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少年这样容易死去》瓶桃

26、第二十五章

　　新学期，新气象，新生活。

　　尽管对于佐助来说，是一个很糟糕的开始。

　　在佐助居住的城市里，学校分为三类：第一类是省重点，多为上等，中上等的学校；第二类是市重点，多为中等，中等偏下的学校；第三类则是普通高中，比中专稍微强一点，考入的学生大多已经放弃治疗，基本读不到毕业就纷纷出去打工了。

　　木叶高中是一所市重点。所谓市重点，在外人听起来似乎挺像那么回事，还有种“全市重点”的霸气，实则不然。考到这所学校来的，大部分都是初中没怎么好好学过习，连化学元素周期表都没怎么背下来的学生；或者是偏科严重的，数学考140英语考40，或者文综合考满分理综合考30分的学生。

　　尽管这么说，木叶高中仍是市重点高中里师资力量最为雄厚的。虽然这所高中依旧比不上任何一所省重点，却依旧有可以在市重点里小小骄傲一番的资本。佐助考进木叶高中的那一年，木叶高中刚换了新校长，新校长名叫纲手，是个经常大敞胸口且雷厉风行的老女人。此人已步入五十大关，却因异常注重保养而不曾被岁月伤了半分姿色，反而沉淀出别样的成熟风韵，成了全校师生讨论的对象。

　　新校长初来乍到，先是粉刷了学校的墙壁，把原来土黄色的土墙变得白净光鲜，让整所校园看起来焕然一新；又设立了年组表彰大会——高三的年组前十名，排名进步大的，单科状元，都可以登上领奖台上，拿奖状，得奖品，得到全校点名表扬。

　　不过校长还是意识到了木叶高中的生源质量确实太差，师资力量也无法与其他学校媲美，无法走成绩为上的路，便改变策略，不再专攻学业，开始走德艺双馨的道路。纲手校长行动力强，不过几个月便在学校走廊里挂了几个残局棋盘，几幅艺术名画，还在正厅摆了一架大钢琴，再倚着侧厅建了个大书架，上面的书都是同学们被自发捐赠的。

　　佐助坐在大厅里，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小学奥林匹克英语，心情有些复杂。

　　鸣人拿着两支烤肠走过来，一支咬在嘴里，另一支递给佐助，凑了过去。

　　“研究啥呢？”鸣人看着书名，皱起眉头：“小学奥林匹克……你有病啊？”

　　“就随便从书架上拿下一本而已。”佐助把书哗啦哗啦地翻起来，“不知道谁捐的。”

　　“嗨，捐书又不给钱，谁能把好书捐出去啊？我好像就捐了本拼音田字格。”鸣人摆了一个自觉机智的表情，“你不是也捐了个小学五年级的健康教育课本吗？”

　　佐助起身，把书放回远处，绕着书架走了起来。

　　书架是贴着侧厅建的，形成一个拱形，上面摆着花花绿绿的书，乍一看还有真有那么点知识的海洋的意思。但由于这些书都是同学们捐的，而这所学校的学生们阅读能力又都处于一个可想而知的水平，因此书架上基本不会出现和文学名著沾边的一点东西，大部分都是什么《花水》《爬言情》《藕荷色》《女生男生》《笑话会》《阿蓑》《夏至过了》《梦里下雨没打伞》……这类比较亲民的杂志报刊。

　　鸣人坐在椅子上三口两口吃光香肠，正大口喝着佐助的矿泉水；佐助把木叶的校服披在身上，慢慢地围着书架走，眼神扫过这些乱七八糟的闲书野书，心底已经没有了初来木叶高中时的绝望和不甘，他已经能够接受木叶高中的山寨和雷人了。

　　高中的校服依旧是运动服，但是很肥大，佐助的个子确实长高了不少，可体重却没跟上来，虽然谈不上骨瘦如柴弱不禁风，可和壮壮实实的鸣人比起来，总显得有点单薄。

　　“前几天的事啊……”

　　不出意料地，是鸣人先开口了。

　　假期最后一天的争吵过后，他们两个都没怎么再和彼此说过话。校园生活一切正常，偶尔也会一起回家做作业，只是二人都很默契地没有再提过那件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鸣人是觉得尴尬和后悔，佐助是不想再纠结于过去的事情。

　　不过显然鸣人要比佐助纠结一些，他挠挠头，慢慢地开口了：

　　“嘛，我的确是说得有些过火…”鸣人坐在座位上，食指和拇指来回地搓着烤肠棍：“我也是听你和鼬哥吵架，觉得鼬哥说得有道理，而且……”

　　“知道了。”佐助淡淡地打断鸣人的话，“别再说了。”

　　“不过，为什么你那么执着于宇智波这个姓氏？我不明白，”鸣人站起来，走到佐助旁边，后背靠在书架上：“我知道你考来这里肯定很郁闷，但这和你姓什么有什么关系？你们宇智波一族难道都是靠成绩来给人分等级的吗？什么啊，怎么会有这么不合……”

　　“——别再说了。”佐助再次打断鸣人的话。

　　很显然鸣人不肯就此停下，刚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外面的叫好声打断。二人一同看向教学楼外，现在是体育课，女生们正积极地围观男生打篮球，不时发出尖叫与喝彩声。这所学校的操场太小，又紧贴着教学楼，任何角落发出的声音都可以清楚地听到。

　　“你不去玩吗。”佐助收回视线，淡淡地问道。

　　“……我啊，”鸣人也收回视线，转移了话题：“我…啊话说，咱们摸底考试快发榜了吧？”

　　佐助嗤笑一声，别过头。

　　“靠，好吧，我承认，就是在盯着你行了吧？”明白佐助的意思，鸣人放弃转移话题，摊开双手，“反正，你觉得恶心也好，烦人也罢，我就盯定你了。没错，我就是怕你出事，怕你身体再出问题，我就是把你当废物看。行了吧？”

　　佐助别过头。

　　说了这些话，鸣人又郁闷又后悔，只能气鼓鼓地噘着嘴，无聊地用运动鞋尖蹭着大厅地面。

　　两个人站在书架前沉默了一会儿。

　　“哎……算了，我带你去个地方吧。”鸣人突然从书架上起身，拍拍后背：“就当是那次吵架的赔礼，以后我们都再也不提那件事了，好吧？”

　　佐助想说我可没提，不是你一直在提吗？

　　佐助还想说而且你说的都是事实，我为什么要生气？

　　佐助更想说废物什么的，时刻需要人盯着什么的，死前只有学习和考试这类的记忆什么的……你说得都没错，哪里错了？这只是我自己的选择罢了，我没办法，所以就只能这样了，完全不需要别人来替我生气……

　　替我生气？生谁的气？命运吗？上帝吗？

　　可他还是什么都没说，任由着鸣人拽着自己的运动服袖子。两个人拉拉扯扯地，鸣人在前佐助在后，一同向教学楼上走去。

　　偌大的教学楼内，走廊里空无一人，大部分学生都在教室内上课，偶尔传来几声哄笑，大概是活跃气氛，这所学校的老师向来奉行快乐教学。

　　二人一层一层地爬着楼梯，向更高的地方走去。越往上的楼层就离操场越远，叫好声也渐渐消失在耳后，仿佛那些事情和他们无关了。

　　走到三楼左右，佐助渐渐放缓了步伐。知道对方的体力跟不上，鸣人也就停下来，靠着扶手上，等对方平复呼吸。

　　佐助半眯着眼睛，嘴巴微张，肩膀跟随呼吸上下抖动，胸口起伏不停。鸣人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但什么都不说。自己的这个朋友最讨厌怜悯与同情，他很了解。但即使如此也无法避免，因为这显然不是一个健康的人爬到三层楼应有的反应。佐助的体力明显比初三的时候还要差了。这样下去真的好吗？

　　注意到对方的视线，佐助一边调解着呼吸，一边淡淡地：“想笑就笑吧。”

　　鸣人摇摇头，语气里有点不耐烦：“佐助，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妈了？”

　　佐助抬头。

　　不由分说地，鸣人拽起佐助的胳膊，拉着他走上最后一级台阶。二人终于一同站在缓步台上。

　　四目相接片刻，鸣人继续向楼上走去。他并没有刻意搀扶自己，也没有因此放缓步伐。佐助调整呼吸片刻，明白对方的用意，跟上对方的脚步，继续向楼上走去。

　　阳光照进走廊，通过窗户，在地面圈出一片圆圆的亮色。光扫过少年们的脸庞，映出鸣人脸上的一圈绒毛，连胎记都跟着闪闪发亮。

　　十六岁的年纪，最好的年纪，一切都来得及的年纪。

　　“你以前明明是个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你的家伙。嗯，该说是目中无人吗……”鸣人背对着佐助开口了，声音有些发闷：“唯吾独尊？狂妄自大？总之，你就是那种完全遵从自己感受行事的，超级讨人厌的家伙……”

　　虽然对方说的都是相当难听的话，但意外地，佐助并没有因此感到愤怒。他注视着鸣人的背影，看着他带着自己爬过一层一层的楼梯，偶尔有光落在少年的刺猬头上，映出一点灰尘，落在对方胡乱系在腰间的运动服上，又消失不见了。

　　少年的肩膀并不宽大，小臂边缘被阳光描出红红的轮廓，腰间的运动服随着动作一摆一摆，随意地垂在胯间。

　　佐助看着鸣人的背影，看他走上最后一级楼梯。

　　“不过，就是这样的你……嘛，说这话真是太恶心了，”鸣人一拍楼梯扶手，回身的时候，冲佐助笑了笑：“总之就是，我和小樱，还有鼬哥，大家都很喜欢这样的你啦！”

　　大家都很喜欢你啦——实在钦佩对方总能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些酸话，佐助掩饰着自己的尴尬，也学着鸣人的模样，一拍走廊的扶手，一步两蹬地跨上楼梯：“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五楼。

　　二人终于来到了教学楼的顶层。登上最后一阶楼梯，佐助猛地靠紧墙壁，大口喘息，鬓边有汗珠滑落。少年的脸颊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他大口呼吸，咳嗽几声，好在看起来并没有要发病的样子。鸣人默默地守在他的身边，有点担心地看着对方，在接触到佐助的眼神后，无奈地一笑。

　　“我想说的就是……其实你根本不用在意别人的看法啊。就像你以前那样。”鸣人轻轻地说。

　　“以前那样……”佐助闭上眼，手背抹着嘴巴，“以前的我……并没有现在这样——”——他既想说废物，又想说脆弱，可是两个词都太过伤人伤己，佐助一时语塞，只能沉默，继续调整呼吸。

　　“不如以前，又怎么了？”鸣人反问道。

　　佐助睁开眼。

　　再一睁眼，对方已然走到了五楼的安全通道口。他摆手招呼着自己过去，食指竖在唇边，是嘘声的手势。

　　佐助调整好呼吸，把一直披在身上的运动服穿好，看鸣人从裤兜里掏出一根小铁丝。

　　“你干…”佐助刚开口，便被鸣人给嘘了回去。

　　对方对着被封死的门锁捅咕了半天，只听咔哒一声，门应声而开。

　　搞什么？谍战片啊？佐助惊愕地看向鸣人。

　　走啦——鸣人冲自己摆着口型。

　　佐助大概明白了对方要带自己去干什么，他立刻警惕起来，环视四周，看到走廊里的摄像头正冲着这边，刚想打断对方，却被鸣人一把拽进了楼梯口。

　　“那个摄像头是坏的，你没看它镜头一圈都不亮吗？没关系，这地方我来很多次了，很熟。”鸣人轻轻地，拉着佐助，二人一同走上最后的楼梯——

　　“你总来这地方干什么？”佐助仍觉不安，他压低了声音，不时回头看向下面有没有教务老师突然出现。

　　“干什么？不干什么啊，就探秘啊，玩呗。”鸣人笑着，把最后一扇大门推开：

　　“总不会是——想自杀吧——！”

　　门应声而开。

　　天台的风猛地灌进运动服内，将两个人吹得向后一趔趄。只一瞬间，鸣人快速地关上了门，顺便扶稳了佐助，风停了下来，一切又归于宁静。

　　这里就是了。

　　毫无遮挡的楼顶，视线没有任何阻拦，明明只有五层楼的高度，却仿佛越过了一切。没有树木，没有窗户，没有护栏，甚至没有铁丝网。就好像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有人跑来这里那样，这栋教学楼的楼顶空得让人震惊。

　　此刻下午三点三十，距离体育课下课还有十分钟。阳光无限漫长地融化在西方的天空里，被云层遮住，又慢慢浮现，整片天空都是浅金色，满眼都是无处盛放的光亮。

　　宽阔，苍凉，属于北的天空。无边无际，无始无终，永不可止地延伸。想来就算一无所有，在这里竟也无法怪罪了。

　　佐助还愣在门边，突然被鸣人拽了拽袖口：“快坐下！你这么站着很容易被发现的。”

　　两个人席地而坐，也顾不得干净与否，他们现在就是私闯教学楼天台的共犯，要用裤子将地面分赃。秋日的天空万里无云，碗一般倒扣在二人头顶。夕阳洒落穹顶，满眼都是碎金。

　　“要是没有人的话，真想放声喊两嗓子。”鸣人看起来开心极了，他把手掌拢在嘴边，兴奋地眯起眼，用气声喊道：“呀吼——！”

　　佐助默不作声。

　　“怎么样？来到这里，是不是觉得那些烦恼也没那么重要了？”鸣人放下手，一双眼睛明明亮亮，有如海中闪着波光：“是不是觉得——我们大家怎么想你，怎么看你，都不那么重要了？”

　　“因为你看，这世界——”

　　鸣人一扬手臂。

　　“这世界——多大啊！”

　　几只白鸽忽地掠过上空，佐助抬起头，摸向右耳——即使带着助听器，这样近的距离，连它们扑打翅膀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鸣人说着，忽然脸红起来。他好像终于意识到自己说了极为害羞的话，终于转过头去，用笑声掩饰着尴尬。

　　佐助突然莫名其妙地想起在书店时鸣人说的话。这样的情境，一男一女才显得正常，可偏偏是他们两个凑到了一起。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他们两个都完全不应该出现在这样的场景里。也是，两个男的偷偷跑到天台，冲着天空用气声大吼大叫，还有比这更惨的事情了吗？

　　“真是……蠢死了。”

　　佐助低声说道。

　　“对！对，我也觉得蠢死了——蠢死啦！”鸣人忽地倒下，摆成一个大字型：“为什么是和你这种家伙来这种地方？就算是为了鼓励你，我也觉得真是太蠢了——蠢死啦——！”

　　“我可不需要安慰啊。”佐助并没有跟着一起躺下，而是转头看向倒在自己身侧的鸣人，带着淡淡的笑容：“毕竟我是个目中无人的家伙。”

　　鸣人一指佐助，点了点：“没错！你就是这样……目中无人！狂妄自大！妄自菲薄……这个词好像不对……总之，你就是那种从来不把别人的评价放心上的自以为是的大混蛋！”

　　“以前是，现在是，今后也是——！”鸣人眯起眼，大笑起来。

　　佐助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也跟着倒了下去，倒在鸣人身边，同对方一起看向这片灿金色的，薄暮的天空。

　　忽地有风吹过，将佐助胸口的运动服吹得鼓起来。鸣人忽地发现了什么似的，眼睛一亮，一指那不正常的鼓起：

　　“是G！这得有G罩杯了吧！至少要有纲手校长那么大了吧！”

　　佐助低头瞄了一眼衣服，闭上眼，既想骂对方白痴，又想骂对方笨蛋，但最终还是忍不住，跟着鸣人一起，放声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