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智》金篁君

41、尖塔营地（8）

　　托马斯最终接受了继续执行为帝国研究所运送“实验品”的脏活，不过他也暗自有了自己的想法。

　　“你确定吗，托马斯？”
　　“我确定。”

　　格林伍德深夜，凌冽的寒风仿佛要将一切生灵都撕个粉碎，鹰爪监狱内死刑牢房的一角，两个人影隔着铁栅栏背靠背而立，牢房内一点星火倏地激烈燃起而后又熄灭，青色的烟雾从他的口中缓缓吐出，预示着男人已经做好了决定。

　　“你也有想见的人吧？跟朱利安一样。”
　　门外的托马斯转过身，借着冰凉的月光，他看见牢房中的男人此刻也静静地盯着他，“是叫……尤金，来着？”

　　男人虽然保持着一贯的冷漠表情，但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眸中划过一丝痴迷，然而下一瞬却又再次被淡然掩盖，“我不能越狱。”

　　“拜托加布里尔，你在说什么鬼话！”
　　仿佛注意到了自己的语调稍微有些上扬，托马斯立刻压低声音道，“犯叛国罪的不是你！这件事说到底应该是大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你，还有尤金，本就不应该被牵涉其中！”

　　加布里尔藏在黑暗中握成拳的手终是松了开，“我……还能去找他吗？”

　　“喜欢这个词，”就在加布里尔磨蹭的功夫，托马斯早已将他的牢房门给打了开，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就将他往外拖。
　　“要亲口对他说才作数。”

　　有着托马斯这位在鹰爪监狱人脉与名声俱佳的人在前带路，换上狱警服的加布里尔紧紧跟在他的身后，本是平日里看着十分冗长又难以分辨方向的道路此刻竟是无比畅通，就算中途会遇到几名巡逻的狱警，他们也都是与托马斯简单地打了招呼便继续工作，毕竟此刻已是凌晨十分，谁都是拖着一双疲惫的腿脚为了生计干着自己的工作，如真有人随口问起，托马斯就会一脸不屑地用大拇指虚空指向紧跟自己身后低头一言不发的人，露出无奈的笑意道“这是我新收的徒弟，可害羞了”给搪塞过去。

　　“就是前面那辆马车。”

　　呼啸的风声被两人抛在脑后，加布里尔两步一登便上了马车，托马斯则是绕到了前座的车夫位置牵起缰绳，然而就在此刻，本是闪着稀疏昏黄灯的鹰爪监狱竟然响起了警笛声，灯火一个接一个燃起，仿佛要将整个黑夜给点亮。

　　“坐好了！”
　　托马斯暗道糟糕，手中缰绳一扬，两匹马彻底撒开了欢在灯光追逐夜色的间隙奔跑而去。

　　马车内还没做好准备的人顷刻间东倒西歪，只有刚上车的加布里尔还站在马车的一角，紧紧地抓住了马车的木条。

　　“喂，托马斯！你疯了吗？”
　　就见身后的小窗中钻出一个红发青年，托马斯也十分无奈，一边驾马一边解释，“朱利安，这不是耽误了一点时间嘛……”

　　朱利安冷哼一声，瞥了眼最后上车的加布里尔，“某些人如果不想走，你可以不带他走！”

　　托马斯干笑两声，却听见马车内传来另一人的声音，将朱利安给劝了回去，“朱利安，别这么说！我们知道托马斯先生，他是不会放下任何一个人的！”

　　“是啊朱利安，你不是也不愿意走的吗？”

　　“我……没有见到波洛波斯之前，我绝不能死……”
　　朱利安喃喃自语，却在托马斯故意“啊”了一声的档口将小窗给用力关了上，随后对身边的人道，“我这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哦，肯特！”

　　朱利安的话音未落，马车却再一次遭受了巨大的颠簸，差点把车上所有人的五脏六腑统统震出，然而这还不算结束，耳后枪声开始此起彼伏，狱警们终于还是追上了他们这架疾驰在暗夜中的马车。

　　*

　　“那是一次失败的越狱，最终所有人都被带回了鹰爪监狱。”

　　那次的越狱在当时的考文垂监狱长看来不过是一次小插曲，鹰爪监狱之所以选址在格林伍德山顶，作为关押帝国囚犯的最大囚牢必然有它的道理，更何况最终没有一名囚犯成功逃走，就连协助越狱的托马斯狱警本人也被抓了回去。

　　“后来，考文垂监狱长念在托马斯为鹰爪监狱做出过巨大贡献的份上，只是将他免职，将死刑犯运往帝国实验中心的任务也被分配给了另外的狱警身上。”
　　艾玛将她这些年压在心底的所有都一口气说了出来，“虽然老托马斯后来再也没跟我提过，但我知道，他一直很后悔没有将那群人解救出来。”

　　“他曾说，那群人不该判死刑，既然司法无法维护正义，那么就由他……”
　　艾玛抬眼看向正呆坐在原地的修斯，嘴角弯起了柔和的弧度，“你们的想法一样啊，年轻人！”

　　“不……我没有托马斯老先生那么伟大……他是一心一意想要救人……而我却……”
　　修斯张开自己的双手，仿佛能从中看到斑斑鲜血。他不再沉于梦魇，而是再次找回了初心，然而却为时已晚，他已经变成了丧尸。

　　“不晚，孩子，任何时候的忏悔都不算晚。”
　　艾玛亲切地说道，“要知道，活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而愿意为自己所做的恶做出偿还的人也是最勇敢的。”

　　“艾玛婆婆说的没错，而且你现在这个状况不算最糟糕。”
　　一旁的里奥也赞同着，而后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瓶，瓶子上贴着“X”的字样已经有些泛黄发旧，“你一直忍着，没有喝这个吧？”

　　“没有……即使身体再痛……我也没办法再……我不能再伤害别人……”
　　修斯痛苦地点头解释道，“带领者需要定期服用这个药剂，不然体内的丧尸病毒会急剧繁衍，就如同你们看到那时候的我一样……作为‘人’的意识会被封存，脑中只会留下最凶残的野性——杀戮。”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个药剂对丧尸病毒有一定的抑制作用？”
　　里奥反问道。这瓶药剂通过罗什那边的实验器材只研究出了一个大概，但经过修斯和史蒂夫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奥用新的提纯技术已经彻底搞清楚了这瓶药剂的用途，但毕竟没有实验体可以供他使用，他所了解只是建立在理论的基础上，而这次他需要从修斯口中得到证实。

　　“是的。”修斯给予了里奥肯定的答复并再次解释道，“‘那位大人’会派一名‘信使’定期送药剂。不过若是这一次‘信使’没有来，就意味着我们已被‘那位大人’抛弃，只能坐等被丧尸病毒侵占，最终变为最低等级的行尸走肉。”

　　“信使？”
　　“是的……对方每次都是留下药剂就离开，不过有一次我看到了，好像是个小孩子。”
　　“那你们口中的‘那位大人’是？还有其他带领者……”
　　雷蒙德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从哈登到朱利安，然而修斯却摇了头，“我不清楚……帝国研究所爆炸时我就趁乱离开了，关于其他带领者的事我也并不清楚……抱歉……”

　　“太好了！”
　　里奥欢呼着拍手，将那本握在手中许久的笔记本放到雷蒙德的手中并翻开到了那一页，“雷蒙德，这样就验证了我的想法——除了‘提纯’，‘黑曜石’，其他的文字分别是凌晶，火美果，白蜡，珍子羽……全都是这个X药剂的配料，而X药剂又可以短暂抑制丧尸病毒！卢瑟曾经的公式……Antidote X=50% Success……没错！结合最新的提纯方法，还有最核心的原料黑曜石，一定就是彻底治疗丧尸病毒的药剂……”

　　“我们找到了！全都找到了！不会错的！”

　　看着里奥满脸洋溢着的兴奋，口中喃喃自语地说着一些晦涩的解释，雷蒙德只是紧紧握住他颤抖的手，嘴角也被染上了些许笑意。
　　如果是里奥说的，那么他一定相信。

　　“修斯！你有救了！”
　　里奥兴奋道，“我们现在就差黑曜石！有了黑曜石，我就能制作出治疗丧尸病毒的完整药剂，任何异变的丧尸都能再度恢复回人类！”

　　“不可以——”
　　冷硬的拒绝瞬间浇熄了热烈的氛围，所有人望向声源，就见米勒咬着牙，目光狠狠地攫住修斯，“他咬伤了很多我们的人，他还差点毁了我们的营地！”

　　“对不起……”修斯的声音颤抖着，他垂下头猛地砸在地面，只听见哐哐哐几声巨响，将地上砸出一个深坑，“真的……对不起……”

　　“米勒，”里奥转头看向米勒，此刻的表情竟是意外地严肃，“我知道我这样说很自私，毕竟营地中有不少人被他伤害，遭受了很大的痛苦……我也知道，修斯顶着巨大的痛苦却做出了伤人的举动，即使没有杀害营地的人，但他做出的事也是无法饶恕的罪恶……”

　　“但是我需要修斯，作为我研究出完整药剂后的第一位试用者。”
　　里奥看向修斯，仿佛在争取他的同意，“如果你不愿意，就当我没说。让你再一次成为实验品，我很抱歉。”

　　“这一次我是自愿的，无论如何我都想变回人类！”
　　修斯连忙摇头，生怕里奥误会什么，而后他转头看向米勒，这次的眸中带着忏悔与谦卑，“我会向营地的人道歉，你们想如何，我都愿意为我曾经伤害的一切作出补偿……所以请——”

　　“这样我反而像是坏人。”
　　米勒摆摆手，看向修斯的眼光少了不屑与森然，“如果你能为制作出治疗药剂做出贡献，那也算是一桩补偿……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见米勒已经表态，史蒂夫则是欣慰地给了自己的爱人一个大大的拥抱，米勒虽然红着脸却还是理所应当地接受了。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悦中时，修斯却皱起了眉头，他反反复复看了里奥好几眼，雷蒙德当然捕捉到了对方的眼神，眸色一敛，然而不待他发文，修斯却是主动开了口。

　　“我见过你，里奥纳德·霍华德研究员。”
　　修斯最后再次描绘了一遍里奥的容貌，确定与他记忆中的人重合，他一瞬间颤抖着的嗓音仿佛泄露了内心深处的恐惧。

　　“就是你给我注入的病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