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智》金篁君

30、朱利安的秘密（7）

　　这次的感觉和上次一样。
　　里奥虽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甚至眼皮都没办法掀动一下，但他的意识一直都在。

　　他能听到温柔的呢喃，偶尔握住他手的大掌，甚至还有火热的唇为他渡下的温水，慢慢地在他的体内晕开，直到与他融为一体。

　　然而当里奥有力气醒来时，他的身边却没有了人影。看见他床边的椅子上，雷蒙德的军装外套正静静地搭着，里奥突然捂住有些滚烫的脸颊。

　　难道自己发烧了？
　　里奥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没有啊！

　　里奥环视了下四周，发现这里是间陈设简单的普通旅店，另一张床上正随意堆放着一些通缉令和宣传单，还有尤金的军装，看样子两人应该是短暂离开了。

　　里奥缓缓下床，走到窗前端起那杯尚有余温的水杯小小地抿了一口，眉宇微微皱起，有些怪异地又将它放了回去。
　　这味道，怎么跟他印象中的不一样？

　　“咦？”
　　里奥凑近窗边，刚刚他仅是瞥了一眼却看到旅店楼下的马厩里晃过一个瘦小的身影。里奥没来由地心一揪，也不知是对方还是自己。于是不再多想，里奥拿起盖在他被子上有些宽大的披风，裹着自己就冲出了房间。

　　“谁在那里？”
　　里奥下楼绕到马厩已是气喘吁吁，他的声音混在一众正嚼着干草的马匹中，倒显得不是那么响亮。

　　叮铃铃。
　　一阵金属碰撞声传来，里奥缓缓向声源走近，就见一名戴着面纱的少年从两只马匹之间探出头，而在看到里奥的时候他翠色的眼睛忽然一亮，像是找到了同伴一般立刻跑了出来，扑了里奥一个满怀。

　　“唔……你？”
　　里奥赶忙扶住怀中娇小的身影，眼前的少年目测也就十一二岁，一身华服坠着各色的亮片铃铛，像是某家走失的金丝雀，他一双勾魂的丹凤眼正盯着里奥猛瞧，然而嘴巴却咿咿呀呀没办法说清一句完整的词语。
　　“你不会说话吗？”

　　少年有些兴奋地指了指里奥的眼睛，啊啊个不停，而他的手腕处则是绑着一根带着吊铁牌的锁链，铁牌上刻着“05”。

　　“对，我们的瞳色一样！”里奥笑笑。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是和朋友或者家人走散了吗？”里奥问道，虽然少年不会说话，但他或许能够从他的反应中猜出什么然后帮助他。

　　少年摇了摇头，倏地眼神慌乱，神色显得有些焦急，像是听到了什么动静，他忙将自己脖子上的带子扯断，将一节冰凉的东西塞给里奥。

　　“这是……骨哨？”里奥接过后展开手掌，只见掌中一节已经打磨光滑的骨哨正静静地躺着。

　　喧闹声突然在不远处响起，里奥忙将骨哨放进口袋，侧身将少年挡在了自己的身后，就见一群拿着棍棒的打手冲进了马厩，正是收取他们“门票”的那群人。

　　“肯定在这儿！”
　　带头大哥吼道，“给我搜！”

　　“大哥，这儿藏着Omega！”
　　里奥刚想转头嘱咐身后的少年赶紧逃，却被其中一名打手抓住了手腕，对面Alpha的力量让里奥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自己的手骨下一秒就会被折断。

　　带头大哥定睛一看，正觉得眼熟之际，耳畔却传来一声怒吼。

　　“谁敢动他！”

　　“放人放人！”或许是屈服于雷蒙德S+ Alpha突如其来的巨大压迫感，带头大哥忙让那名打手放开里奥，而后一脸赔笑道，“抱歉啊兄弟，误会！我们在抓人，碰巧你的人出现在了这里！”

　　雷蒙德眯着眼，稍微收敛了一些自己身上的暴虐，尤金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里奥身后，勾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拉回他们身边。里奥这才发现身后的那名少年早已逃跑，暗暗松了口气。

　　“抓人？只抓Omega？”
　　“呵呵，别误会！我们只抓带链子的Omega！”
　　带头大哥晃了晃手中拿着的一串锁链，上面挂满了刻着数字编号的铁牌，而后对里奥客气地笑了笑，“只需要露出手腕给咱兄弟看看就好，不为难吧？”

　　眼见着雷蒙德又要动怒，里奥赶忙挽起袖子，露出自己纤细的手腕，上面什么都没有。

　　“满意了？”
　　在对面一众Alpha打手看直眼之前，尤金赶忙将里奥的袖子给扯了回去，不耐烦道，“确认好了就去抓你们该抓的人！”

　　听着带头大哥笑嘻嘻地道了歉，雷蒙德和尤金护着里奥就往旅馆走去。

　　“雷蒙德，他们是干什么的？”
　　疑问提出了半天却不见雷蒙德回应，里奥又转头向尤金询问，“尤金，被他们抓住会有危险吗？”

　　尤金无奈地坐回了自己的床位，“里奥，别多管闲事！”

　　里奥突然急了，脑海中浮现出刚刚那位哑巴少年焦急的身影，“你快告诉我！如果真有危险，我们要先一步找到他！”

　　“里奥，你是不是遇到谁了？”雷蒙德问道。

　　里奥咬咬唇，将刚刚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二人，雷蒙德摸了摸里奥手掌中的那节骨哨陷入沉思。

　　“里奥，这个欢愉谷远比你想象中的要可怕。”
　　尤金深叹一句，如果可以，他并不想告诉现在的里奥这些会让人作呕的真相，“你遇到的那名少年应该是‘珍珠’。”

　　“珍珠？”
　　“在满是戈壁沙漠的欢愉谷，那些被铁链缠住的Omega们是这绿洲中绝不会有的，只产生于远方无尽海洋的璀璨‘珍珠’。”
　　尤金静静地盯着里奥，口中却吐出了骇人听闻的话，“‘珍珠’是欢愉谷里重要的产业之一，在这里既养殖‘珍珠’，又售卖‘珍珠’。”

　　养殖？售卖？
　　聪明如里奥，不可能不懂尤金用的这些词语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的拳头紧紧捏紧，“为什么没有人阻止？Omega是人！不是什么‘珍珠’！”

　　“还记得比尔监狱长的话吗？”尤金摇摇头，“在这欢愉谷，人命都可以是交易物。”

　　“里奥，欢愉谷终将会得到管制，但现在——”
　　“不可以！”
　　里奥打断了雷蒙德的话，他的眼眶因为怒意有些泛红，“难道就眼睁睁看着Omega们被这样随意买卖？”

　　“里奥！”
　　见雷蒙德的气势在愤怒的里奥面前兵败如山倒，尤金揉了揉太阳穴，“这些Omega你要救，朱利安你同情，你想要雷蒙德怎么样？要他一个人杀光欢愉谷所有的坏蛋吗？杀光以后呢？即使逃出来，外面的丧尸还不是会撕碎了他们？”

　　见里奥一怔，突然不知所措起来。
　　他不知道。他只是觉得心口发闷，像是被一直无形的手紧紧地捏住了心脏，疼得他无处可逃，无计可施。

　　啪嗒啪嗒的眼泪终是落下，如同一根根细密的针直直地扎进了雷蒙德的心里，疼痛虽然细微却直击要害，最终汇成一大片的酸涩在他的喉管蔓延开来。

　　“里奥，在丧尸的危机来临之前，我也曾带过军队来清扫过这里，可一旦疏于管理，罪恶总会如野草般生长。”

　　“在这个世界总会有人因为什么事而产生负面的，甚至恶毒的情绪，进而引发悲惨的事件，主动选择的也好，被迫接受的也罢——”
　　雷蒙德伸出手，温热的掌心轻轻落在里奥的后背，“但我总相信这世界会变得更好，我会尽力，而你，不要让你的仁慈因这些丑陋的不堪而变得廉价。”

　　里奥抬起脸，水雾弥漫的翠眸正看着雷蒙德，而对方则是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解决‘丧尸’这个最大的问题，不是吗？”

　　“那孩子还没成年，暂时不会被售出，还算安全。”尤金补充道。

　　雷蒙德知道尤金的说法只是安慰，他看了眼里奥紧紧握在手中的那节骨哨。那不是普通动物的骨骼，是人骨，他不会认错。

　　里奥最终点了头，决定不再自我束缚，胡乱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抽噎着问道，“那……你们……有关黑曜石有打听到什么吗？”

　　“来晚了！我们找遍了欢愉谷的黑市，就连指甲盖这么一小块都没见着！”
　　一听到这个，尤金就来了气，“据说黑市出售的天然黑曜石在前几年曾被一位富豪的情人看中，随后花了天价全部买走，买家用的假名‘泰坦（Titan）’，根本无从查起，更令人绝望的事，那名富豪的情人拉着一车价值连城的黑曜石，穿过欢愉谷外时竟然遇上了流沙！这下倒好，全又还给了大自然去！”

　　“不过，得亏我们仔细查访了一番，终于得到了另一个重要线索。”
　　就在里奥再次表现出失望时，尤金终于不卖关子，“那个卖天然黑曜石的人借着酒精跟我们扬言，说天然的黑曜石可是稀罕物，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的数量，所以当时的那批货里其实混着他们收来的‘人造黑曜石’。”

　　“人造？”里奥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在他目前仅有的知识里，从没听说过黑曜石这种稀有矿产可以人工合成。

　　尤金得意地哼哼一声，“在我们对这小子的严刑逼供后，你猜我们发现了什么？”

　　“什么？”里奥十分配合地重复道。

　　“这些‘人造黑曜石’全部来自一个地方，迪贝斯镇！是咱们的老教授，昆特·威廉姆先生退休养老的地方！”尤金揭开谜底，“这老头从以前就爱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当然也包括你里奥，你可是他最喜欢的学生！”

　　迪贝斯镇。
　　里奥愣了愣，他有印象！他唯一在圣赛伦教堂恢复的记忆，也在那里！

　　雷蒙德见里奥沉默不语，以为他是因为记不起这些事情而苦恼，于是安慰道，“总之，黑曜石既然可以人工合成，我们随后就去一趟迪贝斯镇拜访昆特教授！”

　　里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却见尤金朝他扔来一套厚重的衣服和盔甲，他满头问号地看向对方。

　　“别忘了，我们来的另一个目的，”尤金也不避讳，将自己的衬衫直接脱了下来，露出精壮的上身，“朱利安。”

　　“找到那个‘麦基’了？”里奥问道。

　　“当然！”
　　尤金勾起一抹冷笑，随即对里奥示意赶紧换上这身破烂的佣兵服，“就在楼下，咱们今晚就去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