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智》金篁君

24、朱利安的秘密（1）

　　“敬礼！”

　　山顶风声咆哮，空气仿佛凝结着冰晶，每一次的呼吸后，鼻腔中的剧痛都宛如被冰冷的钢针刺入一般。

　　里奥哆哆嗦嗦地紧紧咬着牙，将身上的军大衣捂得更加紧实。他抬起头看见的是被切割了一部分的灰蒙穹顶，剩下的视野均被巨大的建筑占据——监狱此刻仿佛一只雄鹰的爪子压在格林伍德山尖，沉重的压抑顺着寒风向里奥袭来。

　　监狱的外墙原本是一体的灰黑色巨石建筑，然而现今左侧的一半却是全新的铁质外皮，格格不入像是着急打了一块不加修饰的补丁。里奥将手放在口边呼出些热气，这才明白约翰说的，鹰爪监狱才刚重建完成。

　　雷蒙德和尤金穿着笔挺的军装朝监狱门前迎接的两位警员回了军礼。

　　“请问两位长官……身后那位是？”
　　入夜的山风有如吃人的巨兽，一声一声的嘶吼让即使距离十分近的两人也无法顺利完全听到对方的声音，其中一位警员按住自己快被吹飞的军帽朝雷蒙德和尤金吼道。

　　不等两人回答，跟在他身后的另一位警员在看见里奥的瞬间眼前一亮，穿过两人径直跑上前就将里奥给激动地抱了住。

　　“里奥，能再次见到你真是太开心了！”
　　里奥本没看清来人，但听到熟悉的声音立刻伸手回抱上去，“蒂娜！你怎么在这里？”

　　里奥感受到蒂娜的身形明显一颤，默默松开他的蒂娜有些寂寞地弯弯嘴角，转移了话题，“这里太冷了！格林伍德寒冷的夜晚即将到来，我们先进去喝点什么暖暖身子再说吧！”

　　“啊，蒂娜军士——”
　　“没事！自己人！”
　　“不不，等——”

　　蒂娜根本不管身边那名狱警的阻拦，牵着里奥就往监狱门内走去，雷蒙德和尤金紧跟其后，狱警只得无奈地摇摇头，顶着烈风终于关上了沉重的铁门，将严寒与狂风全部隔绝在外。

　　这应该是自己第一次“进监狱”。
　　里奥看见一排稀疏的电灯散发着微弱的橘色光芒，虽然耳边依旧有微弱的寒风尖啸，但他感觉到四周升高的温度已经给了自己的身体些许暖意。

　　监狱里面倒也没里奥想象的那么冰冷，当然，除了身后那道一直紧盯着自己的视线。

　　蒂娜带着几人穿过迷宫一般的通道，最终来到监狱的一处宽敞的房间，里奥嗅了嗅空气中食物的香气，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长官，你们赶了几天路，都没好好用过餐吧？”
　　蒂娜看向里奥不自觉地笑了笑，“监狱的员工餐虽然简陋了些，但新炸的薯条和热腾腾的浓汤还是管够的！”

　　里奥回头，可怜的眼神询问着雷蒙德，谁知尤金直接拎起他的衣领，径直把他带到取餐的窗口。

　　“报告雷蒙德长官，由于今日您到达的时间太晚，与编号A1047波洛波斯·罗斯柴尔德的会面将定在明早9时进行。”
　　那名狱警见里奥好不容易被尤金带走，这才将监狱长交代的行程向雷蒙德汇报，见雷蒙德点了头，他仍是担忧地问道，“长官……那位里奥先生是……”

　　“他是我带来的人。”
　　雷蒙德明白眼前这名狱警的担心，毕竟此次帝国派来鹰爪监狱的只有自己，尤金的身份倒还好说，胡诌一个情报局公干的理由就能蒙混过关，但里奥却并没有任何可以进出自由的身份。
　　“出了问题我和尤金会负责。”

　　小狱警连忙点头，得到了雷蒙德的保证，他紧张的脸上这才咧起笑容，向雷蒙德再次敬礼并祝晚安，这才愉快地去向监狱长复命去了。

　　“长官，凯文的事我听说了……”
　　目送完小狱警，蒂娜面对雷蒙德不免还是有些紧张的垂下头，心中虽然充满了对同伴牺牲的悲痛，但还是抬起脸对雷蒙德郑重地敬了礼，“但现在法德尔要塞一切都还好！昨天史蒂夫来信说帝国新分配的副执政官已经紧急上任，咱们小队依旧驻扎在法德尔要塞，随时听候长官您的调遣！”

　　雷蒙德表示知晓，与蒂娜并肩来到餐厅一处的座位，双双落座，“你怎么回鹰爪监狱了？”

　　“史蒂夫给我放了假……”
　　“因为肯特的事？”
　　“不，肯特已经死了。在长官你们离开之后，我们看到了肯特的尸体。”
　　蒂娜眼神悲戚，“原本我离开这里的时候，肯特已经减刑到二十年，可尸潮……‘爆发日’改变了一切，我也是，肯特也是。”

　　“我不会道歉的哦！”
　　尤金将两大杯还冒着冷气的冰啤酒放在桌上发出乒乓的声响，跟在他身后的里奥则是安静坐下，察觉到气氛的凝滞，里奥老实地选择不与美食过不去。尤金瞥了眼蒂娜，目光十分坦然，“肯特变成了带领者，雷蒙德可笑地企图用言语感化他，而我——直接杀了他。”

　　蒂娜紧握了双手，随后又松了开，“我理解尤金长官的做法，如果是我……我也会做同样的选择，带领者是无法被感化的，他们终究也是丧尸。”

　　本欲灌下一大口啤酒的尤金，听到蒂娜最后一句话后握住酒杯的手忽地一怔。
　　无法感化……
　　加尔，你也是吗？

　　“‘爆发日’后，鹰爪监狱是第一个遇袭的。”尤金问道。

　　“当时帝国给出的判断，其一当然是为了制造更多的丧尸，其二是这里关的多数都是帝国穷凶极恶的犯罪者，是创造带领者的最佳地点。”雷蒙德回答道，顺手从里奥的星星眼下把另一杯冰啤酒给拿了来。

　　“蒂娜军士以前是在鹰爪监狱做军医吧？这次突然回来，莫非有什么特殊原因？”尤金直觉蒂娜在这里的出现并非偶然，毕竟有太多人和这个监狱牵扯太多，“或者说，你是需要我们的帮助？”

　　“我看到了已死之人！但是丧尸……明明丧尸病毒只会感染活着的人……”
　　蒂娜有些不安地反复捏着自己的手，“那次法德尔要塞爆发尸潮，我看见了好几个明明在鹰爪监狱早已登记确认执行过死刑的人……虽然他们变成低级丧尸的模样已经有些难以分辨，我一直说服自己是看花了眼……但我始终没办法释怀……怎么可能忘呢，我每周都会为他们做身体检查……所以我最终还是又回到这里……”

　　“加布里尔·德里克，你记得这个人吗？”面对蒂娜的不确定，雷蒙德显得十分淡然。

　　“当然记得！他因与父亲犯了叛国罪，被邓肯·克劳利内阁大人举报，最终被判处了死刑且已经执行完毕……”
　　蒂娜点头，这算是“爆发日”前为数不多的震惊帝国的大新闻，她在鹰爪监狱也曾接手过这名犯人的日常身体检查。

　　“但雷蒙德看到他了！他也变成了该死的带领者！”尤金咬着牙道。

　　“蒂娜，我们查到了一件事，虽然目前还没有任何证据——”
　　“人体实验。”
　　雷蒙德的话被尤金打断，蒂娜则是在听到这四个字之后表现出了震惊，尤金并不会像雷蒙德那么客观，他对这件事一直深信不疑，“丧尸是旧帝国中心做病毒实验的恶果，而实验体的来源就是这里！这个鹰爪监狱的罪犯！”

　　“如果是这样，那一切就……”
　　蒂娜急忙道，“在鹰爪监狱，每个服刑人员的腺体都会被打入一枚记录仪，他们的身体情况都被会实时记录，而记录仪的数据存储在监狱终端上，我就是想再看下那几个人的记录，核实下他们是否真的执行了死刑……那个数据是绝不会被作假的！”

　　“可我的查阅申请遭到了监狱长的拒绝。”
　　“理由？”
　　“级别不够。”
　　蒂娜叹了口气，雷蒙德则是皱了眉，“级别？我记得只要是中尉以上就能随便查看。”

　　“鹰爪监狱重建后，新的监狱长刚刚修改了规定：校官级别以上才可查看终端记录。”

　　“虽说这地处山尖，如同孤岛般的监狱确实是独裁者实行统治的最佳地点。”
　　尤金轻笑一声，“但这监狱长的眼界也未免太高了？数据记录而已，倒是跟我们情报局机密档案一样的查阅权限了！”

　　“既然如此，明天我们就兵分两路。”
　　雷蒙德举起酒杯，尤金倒是默契地举杯相碰，“你去与那位波洛波斯·罗斯柴尔德会面，而我和蒂娜去查看终端记录……至于里奥，喂！啊啊啊——”

　　就听见玻璃相撞发出一声清响，里奥先尤金一步，伸长了脖子眼疾手快将尤金杯中最后一口啤酒给灌了下去。

　　*

　　次日上午9时。阴。鹰爪监狱高级审讯室。

　　随着眼前的厚铁门发出一阵沉重的闷响，军靴在地上踩出齐整的步伐，雷蒙德独自一人走进了这间宽敞的审讯室——如果硬要说的话，这个房间更像是总统套房的一间会客室，里面摆着一张大会议桌和几把舒适的真皮沙发，完全没有拘谨闭塞的格局，房间的顶部甚至还开了一扇天窗，虽镶着几层厚重的防弹玻璃，外面也挂着电网，但确实享受到格林伍德一向灰败的天空。

　　雷蒙德将军帽脱了下来，目光正与会议桌那边将头托在双手上的男人相对。

　　男人倒是与他的想象相差不大。

　　手工剪裁的西装面料极其合适地包裹着坚实的身躯，一看就是勤于锻炼的强壮S+ Alpha，真丝领带上别着一根火焰形状的领带夹。雷蒙德当然听说过，这是罗斯柴尔德家族最高权力象征，他的目光上移，立刻就瞥见了男人放在会议桌的大手上戴着一枚戒指，如同尤加利叶形状缠绕的藤蔓上刻着繁复铭文，恰好地融合了低调与张扬，如同它的主人一样，静静地戴在左手小指上。

　　浓密的棕黑色卷发梳了油让男人更显稳重，额角的那处深深的疤痕一直延伸到眼尾，让他深邃的五官更显威严与狠戾。他轻轻挑眉，盯着雷蒙德的那双淡蓝色眸子极具审视与攻击性。

　　“波洛波斯·罗斯柴尔德先生。”
　　雷蒙德将军帽放在了会议桌上刚要落座，却听对面的男人迫不及待打断了他的话。

　　“朱利安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