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智》金篁君

23、血色蔷薇（9）

　　日光柔和地铺满整个花园，微风中摇曳着的朵朵血色蔷薇热烈地绽放，风姿绰约地在空中摇摆，将花叶间闪着晶亮的晨露洒下地面，晕染出一圈圈水痕，宛如绵绵纷落的雨滴。络绎不绝的人们穿林扶叶，他们身着黑衣任朝露打湿自己的衣襟，每个人的脸上均带着庄重肃穆。然而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并非蔷薇园，而是花园背后的那片新立的墓碑群。

　　里奥站在一处不会打扰到人们哀悼的地方，任晨光穿过树叶枝杈散洒在他的身上，让他终于有了些温暖的实感。

　　那天他们通过地道逃出庄园，不出所料所有的丧尸都在约克庄园内部，锈岩堡的其他地方并非是这次攻击的目标，于是雷蒙德集结了锈岩堡的士兵全副武装后再次进入庄园，消灭了所有的丧尸。军队对庄园进行最后的清扫后，在雷蒙德的命令下于蔷薇园深处的草坪上建立起了一片墓碑群，在这里不仅埋葬着抵抗丧尸而牺牲的凯文等前线军官，在墓群的最后方单独竖着两块墓碑，是约克庄园的两位已逝的主人，洛特·约克与洛萨·约克。

　　“知道你想问什么。”
　　尤金横了一眼身旁欲言又止的里奥却再度敛回了眼睑，心里暗叹今天这一身黑色的西装简直把这小子衬得白到发光，“为什么不告诉锈岩堡人民发生在这约克庄园的所有真相。”

　　雷蒙德虽然将整件事情的真相准确无误地上报给了帝国军方，却纵容了尤金编造另一套故事的版本给锈岩堡的人民——洛萨的死是因为追求纯粹美好的爱情，不惜冲破贵族与平民的等级桎梏，而洛特公爵的死则是为了拯救与守护锈岩堡，他最终牺牲了整个约克庄园与自己来抵抗丧尸，换来了锈岩堡的和平。

　　“民众更愿意听或凄美绝伦的爱情故事，或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而帝国政府也需要稳定的社会状态。”
　　尤金看着前来祭奠的人群中开始唱起《Bloody Rosa》这首曲子，歌声伴着鸟鸣悠扬婉转，仿佛在送别他们心目中那洁白无瑕的人们。
　　“给那个早就死了的洛特公爵留一个好听的身后名，可就权当是给他一点点小小的回馈吧？毕竟他的这座宅子和所有家产可都全充上了锈岩堡的公账，附近的一些前线城市也能收到一些补贴。”

　　“啊，是里奥先生！”
　　“梅丝小姐！鲍勃先生！”
　　里奥有些惊讶地赶忙上前，他显然没想到鲍勃和梅丝会来到约克庄园，见眼前的梅丝气色红润，鲍勃的唇畔也带着难得的笑意。

　　“抱歉，里奥先生，我之前把你当成了洛萨哥哥，说了一堆的胡话！”这次是在清醒的状态下见到里奥，梅丝有些紧张地搓了搓衣角。

　　“梅丝的胡话可是救了我们所有人！”
　　里奥摇摇头，而后从上衣口袋中拿出那枚胸针，郑重地交还给梅丝，“洛萨的遗物是梅丝你找到的，哈登已死，所有真相已大白，现在也该物归原主。”

　　“这……”
　　“听我说梅丝，约克庄园经过这次的尸潮已经被政府接手，约克家族已无人生还，既然这是洛萨先生的，由你保管最合适。”
　　梅丝最终接下，将那枚尚有些温热的胸针紧握在胸口，向里奥深深地鞠了一躬表示了自己的感激。

　　“里奥先生，愿神保佑你早日找回自己的记忆！”
　　“谢谢你，梅丝，也祝你们幸福。”
　　里奥刚目送走两人离开的背影，就听见身后尤金的调笑声，他转过身，不出所料正看见尤金厚颜无耻地缠着一名Omega——那是被凯文救下的塞拉。

　　“里奥先生！”
　　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见里奥与那两人交谈完毕，塞拉忙上前躲进了里奥的身后，被里奥瞪了一眼的尤金轻啧一声，举起双手表示无辜后不再自讨没趣懒散地走开了。

　　“塞拉，决定以后要去哪儿了吗？”

　　面对里奥的问题，塞拉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曾经的他也出身普通家庭，读过几年书，然而父母被骗，自己被卖去贵族家当了宠物，从此再也没被当做一个完整的人来看。他是宠物，是身份的炫耀，是权利的附庸。

　　但是凯文，唯独凯文，不惜用自己的生命来守护他！
　　他重新明白了，生命是多么重要，尊严又是何其珍贵。

　　“我要去法德尔要塞。”
　　塞拉点了点头，眸中闪着坚定，“那个贵族已经死了，我也恢复了自由人的身份，不想再被拘束……而且我听说凯文军官家中还有一位年迈的母亲，双目失明诸事不便，所以我想代替凯文军官去照顾她。”

　　“塞拉你——”
　　“这就是我想做的！真的！”塞拉笑着，从外衣口袋中拿出好几封信，“而且，那些前线军官们帮我写了好多推荐函，他们说我写的字好看，军队里有一些Omega可以做的文职工作，而法德尔要塞现在的史蒂夫执政官非常英明，据说曾经是雷蒙德少校的副手，绝不会有任何性别歧视。”

　　将那个不知为何对自己敌意满满的史蒂夫暂时甩出脑袋，里奥由衷地为塞拉感到高兴。
　　“那么，我祝福你，塞拉！希望你在法德尔要塞过上属于自己的新的人生！”

　　塞拉笑着说了感谢后便与里奥做了道别，直到对方的背影消失在里奥的视野里，他才将挥着的手放下，不远处的争执声也适时响起。

　　“你看见他了？可恶！
　　“雷蒙德，你为什么没把他抓住？
　　“他现在什么样子？是人是鬼？
　　“你倒是开口啊！说话啊混蛋！别装哑巴！”
　　一个约翰显然根本控制不住发狂的尤金，他朝旁边两名Beta军士使了眼色，三人这才堪堪稳住这位野兽般的Alpha。

　　“我们顺着地道的分叉口追到郊外密林，他凛冽的带领者气息没有藏住，当然，也可能他是故意让我发现的，可他身法太过诡谲，还有一群低级丧尸，我一枪只打中他的左耳……”
　　站在他对面的雷蒙德只是淡淡抹了下嘴角被尤金揍出的一道血痕。他是指挥官，当时小队的弹药已然有些匮乏，他不能拿整个小队人的生命来冒险，这个道理他相信尤金当然也懂，于是等尤金稍微冷静下来一些雷蒙德这才再次开口说了句“抱歉”。

　　“他——”
　　尤金展开自己紧握的手，手心中那颗黑色的耳骨钉静静地躺着，耳骨钉内侧他名字首字母的“E”此刻如细小而尖锐的针般深深地刺入他的双眼。

　　是他！这是加尔的左耳骨钉！

　　尤金狠狠咽下一口腥味的血沫，再次将骨钉在手中捏得紧实，但双眼已恢复了理智，“所以他也变成带领者了。”

　　“他来做什么？为什么又逃了？”
　　尤金喃喃自语，却怎么也想不通。

　　“发生了什么？”
　　里奥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虽然这段时间他见过雷蒙德和尤金的多次争执，但尤金从未表现过这样意气用事。不对，里奥定睛看了看有些恍惚的尤金，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尤金抓着他的头发询问“加尔”这个人的时候。

　　“没什么，是我失态了。”
　　尤金勾唇笑笑，仿佛刚刚愤怒如雄狮的并非他本人。

　　一旁拦着他的约翰确定其恢复正常这才松了手，将两名Beta军士派遣回墓园继续维护秩序后，锈岩堡临时执政官约翰从口袋中拿出两个信封，黑色信封交给尤金，另一封带着狼头纹家徽的火漆信封则是交到了雷蒙德手中。

　　尤金挑眉，他打开信封，毫不意外里面是之前他让约翰想方设法拿到的，三张欢愉谷“门票”。

　　雷蒙德打开信件，并不介意身旁里奥凑到他身边垫着脚与他一起翻看信件，“雷蒙德·斯宾塞上校迅速前往鹰爪监狱？”

　　听到这个地名，尤金显然一怔，“那地方不是已经——”

　　“政府已经恢复了鹰爪监狱的重建，新的监狱长已上任，而这次的会面是罗斯柴尔德家族的主理人，波洛波斯·罗斯柴尔德点名要见雷蒙德上校。”
　　约翰也很无奈。他本只是情报局的一名军士，但因为与约克家族的因缘与锈岩堡的出身，帝国任命他暂时接管锈岩堡。虽然知道了雷蒙德一行人的下一个目的地是欢愉谷，他也深谙自己前上司尤金的倔脾气，但帝国的军令不可违。于是他偷偷瞥了眼尤金，却意外发现对方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生气，而是在沉默地思考着。

　　“有说什么原因吗？”
　　雷蒙德将信缓缓收起，他总觉得对方要见自己的这个时间点过于奇怪。他以前也去过不少次鹰爪监狱，但从没收到过这位势力家族主理人的点名见面，他也并不认为自己与对方有过什么交集。

　　“上面的解释是与当年那件震惊帝国的，罗斯柴尔德家族屠杀政要乔舒亚家族事件真相有关。”约翰挠挠头，他得到中央的指令时也很震惊，实在很难想象雷蒙德和波洛波斯会有牵扯，毕竟一位是驰骋沙场的军队上校，另一位则是独霸一方的势力家族。
　　“而且这关乎格林伍德区域的整体稳定。”

　　“去吧，”尤金盯着雷蒙德认真道，“去鹰爪监狱。”

　　约翰一惊，没想到主动提出要去的竟是尤金。尤金耸耸肩，摇了摇手中的“门票”，而后看了眼手心的那枚耳骨钉，“欢愉谷当然也要去，但在那之前我要搞清楚一件事。”

　　“肯特、加尔，他们都曾在鹰爪监狱。”
　　雷蒙德的话引来了尤金的肯定，“或许，那里能有关于带领者的一些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