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酒浅醉爱酩酊》地狱VIP

83、第八十三章 喜新生

　　韩府在君池算是大户，请个住家女医自是不在话下。我这不仅仅是受了病患的喜欢，更受了俞扬的重视，出门前他交代再三，拿不定主意的时候还是要来请示师父，他是担心我胆子太大。
　　“是是是，徒儿晓得。”就冲着我过去这么多年的实战经验，怎么也能考个独立行医执照了吧。
　　俞夫人帮我准备了不少吃穿用度的小玩意，语重心长地说，在别人的屋檐下，该低头还是要低头。
　　我就好笑，我这人是有多莽撞呢？亦或是有多自我呢？
　　还是俞念笙了解自己的爹妈，她抱着遇恩送的一只小白猫汤圆，“洛阳姐姐，他俩就是操心的命，你左耳进右耳出就行。”
　　我无奈道，“我都快到而立之年了，这种关切的话真不合适了。”
　　俞老头吹着胡子，喝他滚烫的茶，“不嫁为人妇就一直是孩子。”
　　老头儿就是变相催婚，我没好气道，“师父，喝这么烫的茶，小心得食道癌。”
　　他从茶碗中抬起头，瞪着眼，“食道癌是什么？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我赶紧说了句，“不好让韩府的车久等失了礼数，我该走了。”顾不得俞老头还在嘀咕什么，赶紧逃之夭夭。在门口差点撞上俞念柏，“对不住。” 他也没回个话，眼神漠然地看我远去。
　　对于我的出现，俞念柏一直是不痛快的。他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自六七岁就是在俞府长起来的，跟养子差不多，虽说俞老头没有直接认他做养子。从小学医，无奈天资一般，医书是能倒背如流，却不能融会贯通活学活用，因为病人也不都是按书上写的来生病。
　　俞老头喜欢我，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故他私底下总会有意无意针锋相对，我从没在意。一年前他跟俞念松两个出门游历，我更是再也没有把此人放在心上过。这一次的狭路相逢，让我顿觉不适。俞念柏的长相倒是人畜无害的样子，个子不高，说话慢条斯理，永远以理服人的样子，这种人要是包藏祸心，还真是很难看出来。人总是有欲望的，无论身处何方，动别人的蛋糕这种事不是我的本意，但也造成了一样的效果。其实他大可不必针对我，我不会抢走他将来继承苗春堂的机会。俞念松也不会是他的竞争对手，他那么一个心思单纯的大男孩，总是开怀的样子。念笙是要嫁人的，除了嫁妆，俞府的家业总是留给两个徒弟了。我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算哪根葱？但他不知道我的想法，直接把我当成了假想敌。我也懒得跟他费口舌。
　　后来我跟韩娘子这么说的时候，她那双丹凤眼里全是不可思议，“洛阳，我可是大门大户里长出来的。他若有一日真要把你怎么着了，我一点也不惊讶，俞府的家业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我帮她整理着药材，有一句没一句地回她，“大不了我去游历四方，悬壶济世。”
　　她吃着酸枣羹，嘴里含糊不清道，“那你也要先留着命。”
　　把每一样包好，写好药名份量，起身去厨房，“我的命不值钱。”
　　韩娘子娇俏的声音在我身后传来，“谁说的这话？你的命现在值钱了，我跟我儿子的命都在你手里呢。”
　　是，她老公把她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都是有人疼才值钱。他们成亲好些年都怀不上，今年终于怀上了，但有先天性流产征兆，把韩绍良吓去半条命。
　　韩家不像迂腐的陟域大家，他们甚至不在意韩绍良有后无后，因为韩家女儿们都生了孙子。夫妻两个感情好，一直如胶似漆就好像新婚不久一样，平日里也是卿卿我我，完全不拿我们这些外人当回事。我看惯了夫妻相敬如宾的，甚至根本好似仇人的，第一次见到这样亲热的，也是暗自吓一跳。自从韩娘子怀孕以来，韩绍良简直就跟自己身上揣了一个雷，成日提心吊胆不得安生。
　　闲暇中抽空写信给念笙。
　　念笙回信说，“你又相信爱情了么？”
　　我回复，“汝可尽信之。”
　　她龙飞凤舞的几个字送回来，“独一人信，了无生趣。”
　　知道她在乱写，不搭这茬，问琮怀如何？书送到没有？题会不会做？
　　“你如何不去问古大哥？”
　　“谁的古大哥？”我调侃她。
　　“你好无聊。”她画了一个翻白眼的自己。很上道，知道用emoji聊天了。
　　其实我问了的，无奈人没回复，也不好一直写信去骚扰。说不了见面，那就不见呗，信也不要写了。每日兢兢业业地工作，坚持被喂狗粮，一直到春节前。
　　韩府上下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大家都喜气洋洋迎新年，也迎新丁。韩绍良每日都要问孕妇跟胎儿的情况，得到肯定的回复就喜上眉梢。
　　冬季漫天雪花飞舞，陪着孕妇躲在温暖的屋子里每日细数小衣服小鞋子小抱被小玩意儿，女人们看到漂亮的东西心情就很好。
　　韩娘子闺名王玉暖，她身型完美，到临盆了还是四肢纤细，除了肚子沉了点，背影看起来甚至都不像个孕妇。我知道女人们有多羡慕这样的人，只有韩绍良，十分担心自己的老婆走个路都能把自己摔了。
　　玉暖会笑说，“相公，你不能替我生孩子，真是愁坏了吧？”
　　韩绍良则一本正经，“夫人，要不下辈子你做男人，我做女人，由我来生孩子。”
　　玉暖被逗笑到肚子痛。
　　我这么个大灯泡，在一旁隐形，看医书写病历。
　　她还非要cue我，“洛阳，你赶紧找个人嫁了，就不用孤孤单单的。”
　　我头也没抬，“我都没空孤单。”
　　到了生产那日，韩娘子因阵痛惨叫连连，韩绍良跟个陀螺一样在门口一直转啊转，嘴里念念有词。
　　“韩先生能让一让么？”我看门外的丫头端着热水进不来门，无奈道。
　　哦，好好好。里头怎么样了？
　　您耐心等一会儿，再有半个时辰吧。
　　多谢多谢。
　　看着正经历生死形象全无的产妇，准备着手迎接新生命的到来。这个时候的女人生孩子还真是拿命在博，若不是因为我一直悉心照料，控制饮食，带她每天做适量运动，生产也不会这么顺利。目前一切良好，只等开最后两指。
　　没有无痛，免不了喊叫，门外的先生又听不得了，频频问还好么？还好么？
　　我听得不耐烦了，直接对丫头说，“请你们家老爷去书房呆着去，他实在太吵了。”
　　韩绍良被丫头请走了，玉暖这才道，我还是咬牙忍着的呢，知道他在外头没放肆喊。
　　“你喊吧，我帮你换个姿势。”说着拿了一根结实的布带挂在床梁上，“来，你半坐起来，两个手拉着这两边，最后再使劲点，很快就见到宝宝了。”
　　这样的姿势能缩短产道，理论上是会加快速度的，只是每个人的承受能力不一样，不是适合每个人。我一直在给她鼓励，帮她打气，也叫丫头随时准备好接宝宝。大概半个钟之后，韩家大公子顺利出生，哇的一声，那样的洪亮。
　　虽是第一次处理新生儿，但大人小孩状态都很好，也就放下心来。细心地包好那么小小的一个红团子，对丫头柔声道，“去请韩先生过来吧。”
　　玉暖问，“是韩樱还是韩彬？”
　　我抱给她看，“小子，韩彬。”
　　她虚弱地笑了笑，“这下他满意了，我还得给我自己再生一个。”
　　“刚有伤疤你就忘了痛了。”
　　我却知道韩绍良为什么想要儿子，不是因为传宗接代，而是单纯地觉得女儿要受太多的苦。当时听到他这番言辞，都怀疑他是不是也是穿来的了。收拾完现场，把孩子交给激动到说不出话的爹，带着丫头退了出去，最动人的时光应该留给他们一家三口。
　　冬日的黄昏，天上血染一般却没有任何温度，院子里的方砖上都带着冰渣渣。空气里是香甜的气味，那是韩绍良为心爱的妻子准备的鸡蛋红枣加红糖，看着、听着、闻着别人的幸福，也都感觉要流泪。曾经因为没有办法给昮淳一个孩子背负了那么大的压力，此时此刻，我依然是绝望的吧。
　　离开的那日，言风行不期而至，出现在韩府门口。他就那么站在冬日的艳阳里，一身风尘，魁梧的肩头落满白雪，衬得韩府的两个大石狮子黯然失色。
　　抬起手，去遮挡耀目的日光，心里满满当当，“你怎么来了？”
　　“刚到，顺路来接你回去。”他说得如此理所当然。
　　我这才明白他没有回信，是因为他没有看到我的信，“你去哪里了？”
　　“生意上的事，去了趟横沙。”
　　吉雅跟你一道么？
　　他点点头，“海娜赫家是姑父姑母的世交，她父母这两年身体都不太好了，我也有责任帮她去熟悉横沙的商户。”
　　“不用跟我解释的。”
　　他却说，自然是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