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员制餐厅］神明大人请穿好衣服不然过不了审》镀铬玻璃片

23、【金灯台】一次未完的讨论

　　莱塔妮娅曾以蔓阳教教义的角度与凯勒迪——在此次讨论中持经典释意的贵族派、她的网友探讨过帝国国旗与联邦邦旗各自的实用及美学涵义。

　　他认为帝国国旗上由平滑直线构成的盾状图案拱卫着中央皇室的纹章，代表着图佩至高无上的权势、地位，与帝国臣民对皇室的拳拳忠情。
　　而联邦国旗以一棵巨树及其于地底绵延的庞大根系为主体，可以看作是旧时代联邦对国教——蔓阳教中擎天聚地的世界树的崇拜的延续，也可能是因为联邦发达的生物科技而在漫长的失落历史中缓慢衍生出的自然崇拜，或是以早已灭绝的卡巴拉树彰显自身正统。

　　莱塔妮亚则提出，帝国国旗除皇室纹章外其余装饰花纹的构成线条皆以直线为主，隐喻不可跨越的边界、不可动摇的定义、真理：帝国统治下，不同物种、性别、阶级之间皆有国旗上一条金色的花纹；而那中央的盾形纹章更是将皇室与其余人彻底区分开来。这正如蔓阳教经典「七歌」第四歌中的牧者国：Alpha与Beta之间的区别和人与飞艇之间的区别在帝国看来是等同的———牧者国中任意事物皆是永恒（不变），绝不可能向上进化，也无法向下兼容。
　　至于联邦那对世界树的拙劣模仿，蔓生的根系看似包罗万象，可再怎么生长，凡物也没有聚起一片大地所需的权能（莱塔妮娅此时的语气异常坚定），而只不过能在错综的根须间蓄起尘埃般的碎屑以供少数人休养生息，被迫听任其余生灵无福蒙受脚踏实地的安定之幸----最终惶恐、浑噩地消逝于无光混沌中。这正如教义中第三歌的智者国：空余明思，却乏伟力。
　　凯勒迪说你这番论述倒是颇有一番哲理，几乎要自成一家----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是一个虔诚的蔓阳教信徒。

　　还没等莱塔妮娅纠正密友关于她对蔓阳教态度的错误判断，他紧接着就抛出一个尤为尖锐的问题：单从美学角度论述，你更欣赏哪一面？

　　此时的莱塔妮娅尚未习得那些掩饰、委婉的词藻，她只会判断后不加思索地将真相———她所理解的真相精确地传达。

　　「我认为两者皆有可取之处，却都达不到能被欣赏的标准。尽管帝国和联邦似乎都勉强达到了表现形式与内涵的完全统一，可你知道的--我素来不赞同帝国美术学院那群对极端纯粹主义推崇备至的老学究（说到这里莱塔妮娅皱了一下眉头）。

　　现代的帝国文化与联邦文化，究其根本不过是蔓阳教文化的分支、发展罢了-----提前说明这不过是我个人、单方面、无实证支撑的不成熟推论，也是我开始下一段论述前的背景铺垫。难道不是吗？蔓阳教的历史--或者说毫无虚构成分地册编成集的历史，几乎是与帝国现存的、经过实证的历史等长的。再者，急功近利的帝国人———您该承认这只是不带任何负面色彩的客观描述———怎能创造出这样精深的文化、七歌与十四诗！

　　而若要说什么是美丽（莱塔妮亚站了起来，因为她认为这能帮助她思考），那必然是恒星了！———更确切地说，太阳。
　　万物受太阳滋养，受祂暖融光照的供给。咸水蒙受最适宜的温暖，从中诞生了生命；岩石经太阳高温炙烤，至夜晚崩裂成粉末碎屑，经年累月堆聚成泥土；而水源不受太阳辐射便无法蒸发，水循环也无迹寻了。生物更是如此，缺乏太阳连精神力都会受到影响。因此，既然太阳孕育万物，那必然的，万物都蕴含在太阳内，一切内涵也必在太阳内。所有事物与概念，无论美丑善恶，都在太阳内被统合一体———这与七歌中的第一歌所描绘的创世前奏高度重合：

　　【灿烂的太阳光充盈一切，因为一切皆是光的嬗变，日光下无新事。】

　　因此按蔓阳教教义所述，太阳必是美学的终点。」

　　这场由两个思想在各自所属的阵营里都显得尤为叛逆新颖的人发起的讨论并没有进行下去，以凯勒迪的匆忙离去告终。而莱塔妮亚当然也不知道她与密友的聊天被某个不务正业的神使“不小心”全程偷窥后颇为欣慰地布置了五万字的圣灵学、诗歌学作业，不过那都是后话。

　　莱塔妮亚并不是一个盲目虔诚的信徒，而相对的，她与在这个时代里普遍存在的———科学的狂热拥趸间亦相去甚远。莱塔妮亚只相信自己所归纳演绎出的真相，对于一切未知、未证实她都选择保留无限的怀疑与有限的敬意，同时有所顾忌地最大化利用。因此她无法理解两者，如同机械无法如人类般理解死亡。

　　「为何他们敢断言神是完美的？他们在诗歌学上有杰出的造诣吗？他们完全理解了圣灵构建出的，促使世界开始流动的基本律法和回归原理吗？他们连圣灵之伟大都尚未认知完全，就敢跪如此谦卑地伏在实际上不存在于他们体内任何一个角落的偶像脚下？」
　　于是太过聪慧，太过直率的莱塔妮亚凭一己之力将在教义、经书与诗歌上浸淫近百年的大神官逼问得哑口无言。从此她的圣灵学授课教师便由日理万机的十神使主席亲自担任。

　　两个月后凯勒迪惊喜地向莱塔妮娅告知他只需再服役两年——两年后他便可以回到首都星享受长达半年的假期。“可惜你不能与我见面，”他无不遗憾地在语音里叹息，“那么请你为我在圣灵前献上一支花吧，祝我平安归来。”

　　守信的莱塔妮娅按照约定，为他在白血神殿里那座最高大的纯白神像前放上了一支带着露水的白蔷薇，并在奥利福神使的见证下为远在千万光年外的友人举行了一次祈福仪式——按照惯例，于一个看不见埃隆安那中央恒星的夜晚点燃香炉，念毕五十小节祷词后，将刚好燃尽的香灰倒入神殿左侧那条永不结冰的流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