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占庭宠妃》有如3宝

27、第二十六章

　　贝利撒留回到府邸的时候发现普罗柯比正在看书。
　　其实普罗柯比几乎什么时候都在看书，他的这位侍从——至少名义上是的，也是一位优秀的学者，他不仅能将冗杂繁复的民法倒背如流，还能出口成章、滔滔不绝地讲述每一段历史，但他通常不太喜欢说话。
　　普罗柯比听到贝利撒留走进来的脚步声，立即放下书站了起来。
　　他周身都带着文质彬彬的气质，柔顺的银发修剪地极其整齐，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灰蓝色的眸子温和平静，修长的身形裹在纯色的宽大衣袍里更显得清瘦。
　　贝利撒留在他面前并不隐藏情绪，他卸下了方才的笑容，声音有些冷冷的：“普罗柯比，我们又要出发了，去达拉城。”
　　这位优秀的侍从参与了贝利撒留大大小小的每次战役。
　　普罗柯比敏锐地捕捉到了贝利撒留的不良情绪，出声询问：“情况很紧急吗？前段时间查士丁尼——”
　　贝利撒留打断他：“是皇帝陛下。”
　　“是，皇帝陛下，他前段时间拒绝了波斯国王戈巴德把儿子霍斯劳过继给他的提议，我还以为他一定信心满满胜券在握呢。”普罗柯比温和的嗓音透出一丝不悦。
　　贝利撒留不动声色：“皇帝陛下给了我两万五千兵力。”
　　“两万五千？”普罗柯比的眼神里闪过了一丝厉色，“去对阵波斯五万大军？”
　　贝利撒留轻笑了一声道，没有说话。
　　最近他和查士丁尼的关系进入了一种微妙的境地。
　　查士丁尼以雷霆手段进行着改革，税收、法律日新月异，军事方面也咄咄逼人，一切的平静都被视为堕落与苟安，帝国上下可谓每一天都在天翻地覆。
　　贝利撒留自然乐于见到帝国的振兴，这也是他一路追随查士丁尼而来的信仰。
　　但问题在于，查士丁尼的手段颇有几分不计后果的狠厉。
　　加冕之前的血腥贝利撒留不觉得有什么问题，那是一场生死角力，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胜利者放逐失败者天经地义。
　　但查士丁尼最近新提拔启用的那些人——什么卡帕多西亚的约翰，特里布尼厄斯，他们的确有些手段，但本质上都是豺狼和恶棍。
　　贝利撒留屡次向查士丁尼隐晦地提出，而查士丁尼却不认为自己的决定有什么问题，久而久之，两人之间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
　　查士丁尼最近还增加了对异端的打压力度，一性论者处境愈加艰难。
　　而狄奥多拉则曾透露出对一性论者的支持与同情。
　　想到狄奥多拉，贝利撒留的心微微地一阵沉闷。
　　普罗柯比本来还想说什么，但见贝利撒留陷入沉思，便也保持沉默，静静地注视着贝利撒留。
　　他注意到他的唇紧紧地抿着，整个人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中，亚麻色的卷发里夹杂着几根白发，刺痛了他的双眼。
　　一时间空气安静而凝滞。
　　贝利撒留不允许自己再想下去，他调整好情绪，对普罗柯比微笑：“普罗柯比，高兴点——你又有大把的史料可以开始动笔了，不是吗？”
　　普罗柯比没有回答。
　　贝利撒留分赴米安达简单地收拾好东西，便带人匆匆往达拉城进发。
　　*
　　狄奥多拉知道帝国和波斯的战事吃紧，贝利撒留带人连夜赶往战场，愈发感到自己身上也肩负着沉重的使命。
　　她照例带着她的顾问，叙利亚商人彼得微服出巡。
　　前段时间巡视君士坦丁堡的市场的时候，她发现物价飞涨。
　　赫菲斯托斯就任亚历山大城的总督以来，城中的贸易逐渐被垄断，百姓只能从寡头的碗里捞上一点谋生所需的汤水。
　　打击老贵族盘根错节的势力网、越来越频繁的对外作战、法律体系的大整修、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的大教堂，这些伟大的事业无一不需大量的金钱来支撑。
　　查士丁尼自身是一个对金钱没什么欲望的人，他出身贫寒的农民家庭，自小被饥寒折磨，他一路走来，吃过很多苦，手上也沾染着洗不干净的血腥。
　　他所向着的灯塔，唯一的灯塔，是罗马帝国的日暮余光。
　　他要以一己之力将那快要熄灭的火再次点燃，并让它千秋万代熊熊燃烧。
　　而钱，是他实现这些的基础，垄断的商贸、收归皇帝的税权，是必须的手段。
　　狄奥多拉看见前面有一家热闹的酒馆，便示意彼得和她一起上进去看看。
　　酒馆里的人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吵吵嚷嚷地喝酒聊天，气氛嘈杂。
　　狄奥多拉和彼得刚坐下，老板便端上来了两杯葡萄酒：“上好的葡萄酒，一共一个铜币。”
　　“老兄，这个价格可不实惠呀……”彼得嚷嚷了起来。
　　“什么？一个铜币您还嫌贵吗？”老板有些不快，“您也不看看现在的物价，没法再少了！”
　　“虽然酒确实很贵，但这一点他没说错，”旁边坐着的胖男人附和道，“如今这世道，连一块儿好点的面包也要两个铜币！”
　　“这酒虽然比不上皇宫里的酒——是的，我的叔叔是专门给贵族酿酒的，所以我知道不少，贵族喝的酒会加各种各样的香料，滋味儿可和普通的葡萄酒天壤之别，”一个枯瘦矮小的年轻男人也加入对话，“我是说，如果和一般的葡萄酒相比，这里的酒也算是很不错的。”
　　“可不是嘛。”老板得意道。
　　“哦老天，一小把香料就够我们吃一年了，他们竟然往天天都像喝水一样喝掉，真是难以想象。”胖男人喝了一大口酒，一边砸吧嘴一边嘟囔。
　　“您说为什么最近什么都涨价，钱可不是还是到贵族的兜里去了！”又有人加入了讨论。
　　“话也不能完全这么说，最近修建了这么多教堂啊修道院啊，可不都是费钱的！”
　　“嘿，我说，您可真会为他们说话，自己还不知道下顿吃什么呢。”
　　越来越多的人围上来，话题逐渐变成了对贵族、对变法的抱怨。
　　狄奥多拉捏着酒杯专心听旁边的谈话，心情有些沉重。
　　彼得一边喝酒，一边瞄着狄奥多拉的神色，小胡子轻微抖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