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归来兮》浮游的蜉蝣

3、第三节

　　祈汶的面部表情又恢复到平板，或者说是死板：“看到又如何，反正看戏的人多得很，你只不过是自己主动来撞枪口而已。”

　　躇励：“你怎么不说我是比较热情善良呢？”

　　祈汶波澜不兴地看着他：“你是吗？”

　　真不可爱。躇励嘀咕，他得说，就凭那位女士的说辞，那就算是一般的九岁小孩也不屑被拐，更不要说心灵早就被浓墨渲染过的祈汶了。或者他们早就看透无论他们说什么祈汶都不可能相信，所以也就懒得编个好一点的故事了？想到这个躇励问道：“你在家时也这态度？”

　　祈汶有点疑惑他干嘛突然话题大转弯，不过还是答道：“当然，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不对，只是推测一下遗弃自己亲生女儿们的父母的心态而已。躇励耸耸肩：“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只是祈祷物品的？”之前她是不是有过天真无邪的孩童时代？虽然还蛮难想象的。

　　祈汶：“很早以前。”

　　躇励继续追问：“有多早？”他好像有点太恶劣了，不过，没关系，她也好不到哪儿去。

　　“从有记忆起。”祈汶面无表情地看着躇励，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

　　哎呀，那还真是相当悲惨的童年回忆啊。躇励笑笑：“你刚才说希望我能继续收留你们是吧？”

　　祈汶：“是。”

　　躇励：“我有什么好处呢？”折腾小女孩是件很没有道德的事，可谁让这小女孩这么目中无人呢。再说祈汶也不是个会无端接受帮助的人吧？与自尊心无关，只是单纯地怀疑人性。

　　祈汶：“我可以做任何事。”不浓不淡的声音，承诺着，更确切地说是陈述着，陈述着一个事实。

　　“任何事……”躇励玩味着这个词，“你确定你知道‘任何事’的意思？”

　　祈汶：“只要你保证能给我的妹妹们一个幸福的家，保证她们不会受人欺侮，我可以做任何事，随你开口。”

　　躇励：“不在乎自己会怎样吗？”

　　祈汶：“不需要在乎。”

　　躇励：“你才九岁好不好，人生还长着。”

　　祈汶：“你只要回答同不同意这个交易就好了。”

　　真是顽固的家伙，躇励笑着摇摇头，这样也好：“我有一个妹妹，三个月前去世，她有一段无缘实现的恋情，所以临死前以血下咒，让她的灵魂能够留存在这个世界，等待她的恋人。在她的灵魂彻底消亡之前，她需要活人给她作寄居地。”停下来等着她的反应，话于此她应该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吧。

　　祈汶：“她会依从你的选择吗？”

　　“这个我不能保证。”看着祈汶皱眉的样子，躇励很乐，欣赏了一会儿又补充道，“但一个人若是不愿意作她的寄主的话她是一定不会用强的，因为那只会无谓地消耗她的能量。而且这件事可以跟她谈，她并不是个会强人所难的人。”

　　祈汶直面躇励，其目光介于‘看’和‘瞪’之间，偏‘瞪’多一点点。

　　躇励笑着投降：“好吧，我保证，只要你不同意，你的两个妹妹就一定不会知道这件事，更不会成为寄主。这一点我可以承诺。”

　　祈汶又盯了他一会儿，缓缓点头：“好，我同意作你妹妹的寄主。”

　　“我要先纠正你一个概念，”躇励并不意外她的答应，“作寄主并不会对你造成伤害，相反的，你可以从我妹妹那儿学到很多东西。”

　　看着祈汶微微的不以为然，躇励也不多作争辩，反正只要她真的成为寄主自然就会知道，他只是道：“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我的养女，以‘寅’为姓，我保证会好好照顾你们姐妹的。”

　　“寅？”祈汶有些动容，她是没有听过这个姓氏，但无论是多小的家族，也比一般人家要强得多，而且被冠姓，也就是说承认她们是正式的家族成员。

　　看出祈汶心中的激动，躇励笑得有些恶劣：“是的，寅家，建立于三个月之前，目前共有家族成员四人。”

　　祈汶瞬间冷静下来，看向躇励的目光不再冷漠了，改作冰冷：“哪四个？”

　　躇励笑眯眯，抬手指指自己，指指祈汶，再指指漾弈和敛鸢住的房间。

　　祈汶：“……我知道了。”

　　躇励：“哎，别这么失望嘛，你该高兴成为新一代家族势力崛起的见证人和执行者。”

　　祈汶不想理他，却突然想起一件事：“你说寅家是三个月前建立起来的？”

　　躇励：“是啊。”

　　祈汶：“之前你还说你妹妹是三个月前去世的？”

　　躇励：“是啊。”

　　祈汶看着他，等他解释。躇励笑了笑：“没错，我就是为了她才建立寅家的，而且寅家的规模一定不能小，因为要找到我妹妹的心上人的转世，但是寅家的这个建立目的又不能放到台前：‘为了一个鬼魂去找另一个灵魂’，这种说辞是不会让人高兴的。如果人人都对我们避之唯恐不及那可麻烦大了。

　　“所以台面上寅家的存在得有一个更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过就根本上来说，保护我妹妹，啊，对了我还没有告诉你我妹妹的名字，她叫筑朦，她的恋人叫牵执。寅家存在的根本始终是要保护筑朦的灵体，并且帮她找到牵执的转世。至于达成这个目标之后寅家会怎样，想怎样，那我就管不着了。”

　　祈汶：“这会花很长时间吗？”

　　躇励：“反正我有生之年是完不成的，不然我也不会想到要建立家族了。”

　　祈汶：“那你死后寅家还会执行这件事吗？”

　　躇励：“我刚刚说过吧，作为寄主，你能从筑朦身上学到很多东西，那是真的。筑朦本就是个博学多才的人，而她存在得越久见识得愈多她的才智也就越出色，光凭这个就足以让寅家建立的最初目的延续下去了。”

　　祈汶迷惑：“是这样吗？”

　　躇励：“也许吧。”

　　“也许？”祈汶不满，这么重要事情可以用如此不确定的说法吗？

　　躇励：“我也是头一次建立家族啊，谁知道成不成啊，反正尽力吧。如果实在不行，就只好让筑朦缩短她的寻找时间了。毕竟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不过你很可能是第一个寄主，作为一个示范，你的存在很重要，加油，就当是为了你妹妹们的幸福生活而努力吧。”

　　“我当然会的。”祈汶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让躇励不得不怀疑自己的智商。

　　于是躇励道：“诶，祈汶，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真的很不讨喜？”

　　祈汶：“我需要讨你欢喜吗？”

　　躇励：“怎么说我现在也是你的养父兼家族长了啊。”

　　祈汶皱了皱眉，没有反驳他的说法，只是问道：“什么时候开始？”

　　躇励一愣，反应过来：“你说寄主的事啊？别急，筑朦还还在休养生息呢，具体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等上几十年也不是不可能，慢慢来吧。”

　　祈汶：“你就不怕我们长大后我直接带她们跑掉不认账？”

　　躇励无所谓：“你会吗？”要她欠人人情的困难度恐怕仅次于让她看着她的宝贝妹妹们被伤害吧。再说他一开始接近她们的目的还真跟筑朦的事情无关，反正他也还是会继续去找合适的孩子来收养的，就当是给筑朦多一点选择范围也好，而且一个家族的建立总是需要人手的。从小养着的孩子比较容易继承他的意志。

　　（3．2680．6．12）

　　五年过去，躇励和祈汶三姐妹越来越像一家人，感情也相当紧密了，连祈汶都对躇励放下了戒心，更不要说一开始就对躇励有好感的漾弈以及在躇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敛鸢了。

　　唔，之所以说‘敛鸢是在躇励眼皮子底下长大’，而不是说‘敛鸢是由躇励一手带大’的，那当然是因为他对照顾小孩真的很不上手，虽然敛鸢很粘他，但照顾的工作多半都还是落在祈汶的身上，有时漾弈也会帮帮忙，躇励能掺和的工作大概就只有逗敛鸢开心而已了。

　　这天趁着天气不错他又有空，躇励带着敛鸢和漾弈闲逛。

　　“躇励。”敛鸢拉拉躇励想引起他的注意。

　　“叫爸爸。”躇励抱起敛鸢诱惑道。他最不满的一件事就是他收养的所有小孩都是对他直呼其名，明明他是他们的养父好不好。尤其是敛鸢这个小家伙，想当初他也是给她换过尿布的，一点都不懂得感恩。

　　敛鸢不理会躇励的怨念，指指一旁，笑得很可爱：“躇励，我们去那边。”

　　那边？躇励抬眼一看，哦，一大片的花啊。“走吧。”这点小小的心愿他当然会让他的女儿达成。

　　敛鸢先跑了过去，躇励和漾弈在后面慢慢跟着她。漾弈道：“如果你很坚持地要敛鸢叫你爸爸的话，敛鸢会妥协的。”

　　躇励睨了她一眼：“我当然知道她会妥协，就像我知道这帮小鬼都把我当同辈，除了你姐姐祈汶的示范作用外，就是你的教唆了。”

　　漾弈笑了，很无辜很清纯很无害。躇励翻了个白眼：“希望我的小敛鸢身上不会这种不良特质吧。”

　　漾弈：“她不会有的。”

　　躇励：“这话说得太早了，你姐姐恐怕到现在都还以为阁下你是单纯无害需要保护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