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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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糖喜欢唐青亦。
或者说，觊觎。
她没有办法用暗恋这样青涩纯粹的词汇去修饰。
阴郁湿冷的旧岁里，她每在绝望中挣扎一分，便会痛苦一分，便会焦渴、便会情难自抑地想到唐青亦。
唐青亦眼中的死寂与平静，空茫的枯芜，让她憧憬，是她的幻想。
她小心翼翼地窥探，怯懦着渴求。
“笃笃”
唐青亦站在厨房门口，抬手敲了敲。
她隔着玻璃与棠糖对视。
唐青亦的肌肤薄玉般温腻白皙，唇形姣好，湿润泛着红。
现下，一双纯黑的瞳仁正安静地看向棠糖。
棠糖缓过神。
她张了张口，舌尖轻触到齿根，甜得发麻，眼睛倒是先笑起来。
“学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是忘记带什么了吗？”
十数分钟前，棠糖发现家里之前购置的食盐用尽了。彼时，唐青亦坐在沙发，对着厨房的方向校对实验数据，听闻动静，便合了笔电出门。
可现下，她竟是两手空空又折了回来。
“还有别的吗？”唐青亦问。
清冷的声线，放得轻缓。
“除了食盐……”棠糖清点了一下其他调味品，踮着脚去合拢头顶的储物柜门。
同居人的腰身细瘦，肌肤莹白滑腻，薄薄的，显出几分易碎的脆弱。
是刚好贴合在掌心的尺寸。
“除了食盐，其他都没有需要添置的。”
小巧精致的足踝，落回在地板。
棠糖转身冲唐青亦笑。
唐青亦未应声。
玉净白皙的指节又在玻璃门叩了叩。
优越的唇线轻轻抿着。
日光晴好，浅金色的光粒凝在唐青亦的眼睫，清冷的眼底融了暖色。
棠糖的声音软下来。
“那……麻烦学姐帮我带一束风信子吧。”
松软清丽的回忆，宽和、轻柔地重新将棠糖收纳。悬铃木的叶片始终簌簌作响。
“四月，会有很漂亮的风信子。”尾音甜透了。
“嗯。”唐青亦应声。
薄荷绿的音色，微凉、静净，在细小的空气微粒中振鸣，让棠糖的耳朵发烫。
随后，棠糖听见掩门的细碎声响。
“嗒”
唐青亦出门了。
唐青亦会帮她带一束风信子。
浆果红、雾霾蓝。
在四月的阳光里，被风引着细细摇曳的风信子。
鲜丽明亮的风信子。
棠糖将手里的东西放下。
“哒哒”
她来到阳台，指尖扒在了窗框，屏气等待唐青亦从视野经过。
阳光经由玻璃，被折射成高饱和度的线条，柠檬黄、玫瑰金，这么明媚的颜色。
在棠糖的鼻尖。
在她的眼前。
“唐青亦……”棠糖颤着手指去触玻璃。
她用指尖去描摹纤秾合度的身形。
“唐青亦。”一声又一声，低低地、执拗地轻唤。
唐青亦对棠糖的觊觎毫不知情。
她越来越少用那种审视的目光冷冷打量棠糖，仿似评估了安全性的警惕猫咪，所以变得松散、安静。
那是种近乎天真的温钝。
唐青亦不设防地被她诱哄。
她牵她的手。
要养她。
要安慰她。
要……抱她。
一切美好绚烂得像一场迷梦。
甜美的、让人沉湎的，棠糖难以自持，溺醉不醒。
“笃笃”棠糖的指节叩在玻璃。
声音是努力压抑后的雀跃，甜软得要滴落糖液。
“唐青亦，你好。”
.
“唐青亦的朋友，你好。”
微微疲倦的音色，歉意而平静。一双温和的眼，下半张脸被掩在医用口罩下。
是负责料理死亡病人的手术室护士。
急诊科外，狭长的、狭长的走道。
惨白的灯光由天花板铺洒而下，在棠糖的肩头投下拉长的、晦暗的阴影。
孩童在哭闹，滚轮在地面滚动产生细碎的动静，救护车驶离医院，医务人员嘶哑的叫喊，急切的脚步。
“啪嗒”“啪嗒”
手术室灯亮，手术室灯熄，呼吸机作响，尖啸的监控鸣音。有人在哭，狼狈的、压在喉口的呻.吟与嚎啕，尖锐而刺耳。
离她这么近，离她这么近。
“……车祸……多发伤……”手术室护士在说话。
“货车违规驾驶，她没有来得及避开。”
视野被诡谲地拉伸、变形，温和的眉眼在这样的畸变中模糊，变得冷厉、漠然，类似塑像的纯白石膏质感。
世界慢慢沉入海底，透明的、澄澈的巨大水体，所有声音都被抽离，近于真空的安静。
潮水在倒灌，在上涨。
心脏被推动着下落、沉堕，传来令人眩晕的失重。
“……大出血……”
棠糖握住手腕，纤细的指尖神经质地拨弄红绳上的桃核，细嫩的腕侧肌肤磨出深红的印痕。
棠糖的舌尖尝到铁锈的甜。
好安静。
怎么这么安静。
“脾脏碎裂，用手完全捧不出来。”
“……抢救无效……已经联系父母……”
“唐先生联系了委托人处理她的后事，那位委托人正在路上，应该很快会到。”
听不清。
腕部的磨痕，长针般刺穿皮肉，碾着细小的神经，在骨腔搅动。
棠糖的指甲陷入皮肤，像是要按进骨髓。
“事故地点是一家花店附近，进一步的详细信息你可以向负责相关情况的警察进行了解。”
护士面露不忍。
“你要看一看她吗？”
棠糖迎着她的目光，慢慢地、怯生生地笑起来。
那是个很孱弱、难堪的笑，像是被雨淋坏了的小猫。细软的毛发湿答答地黏在削瘦的骨，哀哀地痛叫，眼睛都睁不开，可怜得厉害。
“请您慢一点……”
她畏怯地重复：“慢一点……”
“说得慢一点。”
她的尾音抖得类于呜咽，讨好地哀声请求，“我听不清。”
.
棠糖的世界被按下了无声键。
空白的静寂。
从那通未曾被接听的电话起，她便陷入了漫长的荒芜。
直到她慢慢躺进浴缸，温软的水流一点点淹至她的口鼻，她才听到细小的浮浪声。
“哗啦”“哗啦”
轻轻拍打在她耳际。
她的身体被水流包裹着。
柔软的水流，没过她的肩胛，她的下颔。
像唐青亦的拥抱，青涩而温暖。
眷恋的热度，从棠糖的指尖向着心口传递，星星点点，又牵绵开漫长的烧灼。
来自唐青亦的肩，来自唐青亦的掌心。
“唐青亦……”她阖着眼，乖顺而珍惜地蹭了蹭。
她的唐青亦。
要带食盐与风信子回家的唐青亦。
在浅着春意的四月丢失了。
棠糖买回了食盐，风信子塞满了家里的每个角落。
浆果红、雾霾蓝。
鲜亮而明丽的春色，被她热热闹闹地堆叠在视野。
可她的唐青亦丢失了。
棠糖的身子向浴缸底部沉落。
水流没过她的眼睛，抵达光洁白皙的前额。
【你要一个拥抱吗？】
好温暖。
【你不用养自己。】
浴缸边缘的指尖微微痉挛。
清冷微沙的声线，隔着水膜，异常清晰地在棠糖耳畔轻啄。
【棠糖。】
唐青亦在唤她。
【棠糖。】
棠糖弯了弯眼睛，花瓣似的唇也微微启阖。
唐青亦的声音，沙哑的、冷淡的。
那些唐青亦并不以为意的细碎片段，被棠糖仔细地捡拾，装饰着回忆。
玻璃罐中的千纸鹤。
会场的千纸鹤。
被丢掉的空药盒。
绒毯。
木调香。
银杏叶，金黄的银杏叶。
唐青亦………
唐青亦。
【你在哭什么？】
那人微垂着眼，眼尾浸着温柔，困惑地看着她。
棠糖的心脏被不轻不重地捏了捏。
【我被吓到了。】
【我吓坏了。】
棠糖埋怨。
【你吓坏我了。】
她松开指尖，放任自己下沉。
温软的水流没至她的发。
唐青亦，我来找你了。
作者有话说第11章 11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