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府群像种芭蕉》游鸦之羽

4、山海

　　一碗酒酿小圆子下了肚，瑛姐又没了个正形，倚着石桌托腮瞧我，似要瞧出朵花来。
　　“这么好看的小娘子，这么好的手艺，就是不做女账房，予我做个小厨娘，我就是把阿寒踹了也值当啊。”
　　瑛姐说话向来如此，到后来我听惯了，时不时还能回两句嘴，瑛姐反倒哀叹起来，道她的小冬生不可爱了。当然，此时的我还没那等定力，竟比瑛姐看起来更像是喝了酒。
　　“但凡有粒花生米，小冬生也不至于醉成这样。”不知是不是错觉，瑛姐似是刻意提高了声音，模模糊糊似有树枝断裂的声音。我以眼神询问，瑛姐只摆了摆手，说是我听错了。
　　大概是我的“礼数”到了位，瑛姐也终于舍得拍下醒木开场了。
　　说起来，因着慕容府家大业大，辈分庞杂，瑛姐的夫婿是上一代老幺，与那人虽为叔侄，却还小上不少，瑛姐与七少年少夫妻，几乎可说是听着他的故事入了江湖。讲起他一柄斜阳纵横江湖，自而立之年起战遍天下剑术名家，无一败绩，人称“剑界神话”。
　　虽也曾在茶楼酒肆听得一言半语，却远不如瑛姐口中来得惊心动魄。那个布衣木剑的伟岸身影已烙进心里，让人忍不住再发想，他于剑界巅峰睥睨群雄，一剑败敌该是何等气概。
　　“瑛姐可知，烟雨剑客平日会干些什么？”我掩盖似地替她添了杯茶，“我是说，古来侠客大抵是有些自己的癖好个性的，譬如李太白爱诗爱酒，且有斗酒诗百篇之名。”
　　“这嘛，”瑛姐接了我的茶，苦思半晌，只悻悻道，“酒倒是也喝，只是喝酒还有规矩，阿寒至今也没能讨得几回酒喝。说起来，我那个大侄子，大概只喜欢练剑吧，也不见他闲暇有什么爱好。”说到此，瑛姐的语气很是佩服。“都说慕容府满门剑豪，不舍剑外之物，又哪来的剑上造诣呢。像我与阿寒，总归是到不了府主之境的。”
　　慕容府一家子剑痴，慕容烟雨尤甚，这是早在我初来之时就已听瑛姐说过的。可此景此景再忆起，初闻他名号之时似隔千山万水的遥远之感又不由得冒出头来，在心头横冲直撞，不得安宁。
　　“他的生活中，只有剑吗？”
　　我藉着添水为名背过身去，好让自己的表情笼在树荫里。似是要确认些什么，又问了一遍。“只有剑吗？”
　　“或许是吧。”瑛姐叹了一口气。
　　我执着汤瓶的手倏地微颤，溅出的热汤落在手背，连着心地痛，可到底没能流出一滴泪来。